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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1 / 1)

虬髯大汉将担子卸在门后,扯开嗓子喊着:“书沐,有人来看你。”屋内堪称四壁徒空,只有竹椅木桌。书生虚弱的声音从屋里头传出。李果跟随在虬髯大汉身后进去,见张低矮的大木床上,卧着一个清瘦、苍白的人。“楚蛮子,这人是?”书生挣扎着要爬起,虬髯大汉坐在床旁,熟练将书生搀起。李果注意到木床上有两个枕头,只有一床被褥。“说要还你信钱。”李果这边就将他那套话说了,书生摇头说不过是二三文钱的事,还劳你跑一趟。不用不用。病重体虚,书生说完话,又去卧下。“他这样多久了?找过郎中吗?”屋内有草药的味道,还夹带着那种积年累月的闷霉、潮湿气味。“断断续续,好几月,药喝了无数,时好时坏。”虬髯大汉说时,脸上难掩焦虑。原来有数月之久,也难怪花也不养了,院中瓜果任由枯死在地里。李果走时,说:“古人说家书抵万金,书生帮我娘写了数十封信,这不是份小恩。”“他说不用,便是不用。你这少年啰里啰嗦,快走吧。”虬髯大汉果然还是有当年的风范,性子还是那么爆。“好好,我这就走。”李果无奈笑着,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古诗,居然还被人嫌弃。李果这是走了,隔日派一位老郎中过来,帮书生把脉看病,也不是什么大病,需要好好调养而已。先前因为病急乱投医,看了众多郎中术士,反倒不见效果,把病越治越沉重。“我看你种花的本事极好,不若到我宅中帮我看个院子。”几日后,李果厚着脸皮,赖在人家院子里。书生淡然在院子里晾晒纸张,行动还有些缓慢。“我那可是静公宅,有茉莉、蔷薇、茶花、各式番花番草。”虬髯大汉糊泥抹墙,正在修葺花房,抬了下头说:“下遭再送你几盆滇南稀有茶花,就当医药钱,看院子你另请高明。”第81章 泊珠除夕夜, 李家在院中燃放烟花, 一家人盛装坐在一起观看,再美好不过。和和美美过完新年, 李果收拾行囊, 携带上阿小, 起身前往岭南。李爹牵着果妹到港口送别,李爹一再叮嘱, 让李果常写信回家, 不管是报喜还是报忧。果娘这几天喜酸厌油腻,乏力倦怠, 疑似有身孕, 没让她出来吹海风。抵达岭南, 到驿街的招怀楼入住,稍作歇息。隔日前往朝天街,李果坐在沧海珠珠铺对面的分茶店喝茶。送来佐茶小点的小二正是张合,他认出李果来, 惊诧说:“李工, 你这是在哪里发财了?”李果问他李掌柜和阿棋还在珠铺吗?合三说都已回乡去了, 现在珠铺掌柜是赵首。李果听后,并不惊诧,他路过珠铺时,看到赵首坐在柜台前。李掌柜老家离此地有百里之远,李果前去探访,说动李掌柜和阿棋一并前往广州。李掌柜正闲得没事干, 见到李果发家致富,还邀请他去当掌柜,十分高兴。阿棋听说要去京城,也欣然同意。招募来李掌柜和阿棋,李果心满意足返回广州。他到城西拜访胡瑾。胡郎君闲赋在家,见到李果兴奋不已,一扫颓废。胡瑾去年和海寇搏斗,受了重伤,休养多时。李果问胡瑾,绿珠的去向,胡瑾说绿珠也还住在驿街,和莲花棚的艺人走得很近。去年,李果从妓馆赎出绿珠。这丫头恢复自由身后,说她想逍遥自在段时日,李果将她安置在驿街。夜里,李果前往瓦肆,到莲花棚找到绿珠。绿珠正在棚内弹阮唱曲,她装扮朴素,已看不出妓家那份轻佻。李果等候绿珠下台,和绿珠交谈,绿珠说:“果子,我前些日子回乡,本想认亲。不想兄嫂看我回来,竟打算卖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在这人世,是没有亲人了,就当他们都死了吧。”陈述时,绿珠话语平缓。如此难过的事,她似乎已看淡。“不是还有我这个哥哥嘛。”李果指指自己。李果说走江湖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要嫁人,我帮你寻个好人家,若是还不想嫁人,不如跟我去京城,也好有个照顾。“我还不想去伺候他人一家子呢,嫁人多累。果哥,我随你去京城,我能卖艺。”绿珠在莲花棚里学了几支曲子,她声音婉转动听。听闻京城有许多瓦肆,绿珠想能养活自己,适合吃这行饭。然而李果哪肯让她沦落街头,自是兄妹相称,便将绿珠当成妹妹般照顾。在岭南停留数日,等待周政敏到来,一日午时,绿珠到食店买食物,正巧遇见一位男子在楼下问人,问馆舍里有没有位客人叫李南橘。“你可是京城来的周政敏?”绿珠上前询问,想着这人怎么独身一人前来,寒酸得连个仆人也没有。“我就是。”周政敏回头看到一位俏丽的绿衣小娘子,脸唰得就红了。“随我上楼。”绿珠瞥周政敏一眼,在前领路。周政敏光顾看着绿珠,登楼梯时,一脚踩空,险些跌倒。绿珠头也没回,轻哼:“呆头鹅。”周政敏无奈一笑。自此众人汇集,李果和周政敏及李掌柜等前往廉州,绿珠在广州等候。船出岭南,抵达岭外,停泊琼州,袁六子接待。袁郎一身行伍装束,英姿飒爽,已不见冬日在京城时的沮丧。琼州本是他家族的地盘,在琼州袁六子可谓如鱼得水。琼州两日,袁郎君山珍野味招待,还领众人去参观水兵训练,甚至还亲自训练周政敏游泳。袁六子说做为一个时常要乘船的珠商,不会游泳怎么行。把周政敏腰间拴条绳子,推入浅水滩,吓得周政敏嗷嗷直叫外,也学会了狗爬式。离开琼州,袁六子十分义气,派出海船,亲自将众人送至廉州。登陆廉州,李果等人前往珠肆购珠。沧海珠珠铺的珍珠,本就来自廉州,李掌柜在沧海珠当掌柜多年,鉴珠经验丰富不说,在廉州也有不少交好。凭借李掌柜的经验和人情,购珠很顺利。“李东家,我看这珠子购得也差不多,不可贪多。每年珠价不同,今年较往年还要贵些。”“那就不多买了,幸好有掌柜。我和政敏两人虽然在珠铺待过,也就懂得怎么卖珠,采购则是一窍不通。”李掌柜拱拱手,说客气客气。这次采购的珍珠,没有一颗来自朱家滩,李掌柜不看好朱家滩的珍珠,说是品相低,难有好珠。独自前往朱家滩,李果没遇到泊哥,以为泊哥出海。隔几日又过去,仍是没找到泊哥的船,李果问停泊在海滩的蜑民。他会说点蜑人的语言,能和他们交流。“泊哥是去珠池採珠吗?好几日没见到他?”李果站在一艘蜑民的船前,询问在船头杀鱼的蜑人。那是位老汉,穿着一身脏污得见不到原色的破衣服,始终没停止手上的动作,对李果不搭不理。不只老汉不理睬李果,船上有三四个人,也没人回答李果话。以往李果在廉州,不只和泊哥相处得好,附近蜑人也认识李果,待李果还算友好,绝不是今日这样。李果觉察不对劲,心里着急,连问三遍,才有一位年轻的蜑人告诉他,说的却只有两字:“死了。”“怎么死了!”李果震惊地大叫。泊哥身体强健,水性极好,又怎么可能死了?这也才多久不见,李果离开廉州时,他还生龙活虎。“被官人抓去采珠,下去,没上来,死了。”年轻的蜑人话语冷漠,一句死了,仿佛是在说着再寻常不过的事。李果先是不可置信,既然是恼火,大声问:“是谁把他抓去采珠!”年轻蜑人摇了摇头,他们分不清陆地上官员的职务,甚至有时也分辨不清他陆上人的身份。李果颓然松手,对上船上一张张或默然或麻木的脸,他泪花涌出,抬手大力擦去。“他的妻子和女儿呢?在哪里?”李果红着眼询问。船上一位老妇人把手一指,指向前方一处大礁石,礁石旁停泊着三艘破破烂烂的船。李果搭船过去,他不知道泊哥妻子叫什么,只得挨船问。问到第三艘,见一位头发打结、赤膀的男子正在船上烧汤。男子身边还有四五个小孩子,围绕在他身旁,全都赤身裸体。李果问男子话,男子警惕地打量李果,很不友好。李果见问不出什么,又见船上这么多孩子,便将孩子打量,他发现最小的一个孩子,脖子上挂着一条贝壳做的项链,有几分眼熟。这是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很瘦小,一头干黄的发,浑身脏污,是位女婴。李果抱起女婴,女婴拿起小手掌拍打李果的脸庞,就这个一个小动作,让李果恍然,这便就是泊哥的女儿!将女婴抱起,李果再次去问做饭的汉子:“这是泊哥的女儿,他妻子在哪?”汉子抬眼瞅着李果,见这少年眼角有泪,终于回了句:“嫁人了。”李果坐在船上,吹着腥味的海风,海风带走他眼眶的泪。他身边是一口乌黑的锅,一群孩子——最大看着也不过六七岁,捧着碗,咕咕喝汤。经过交谈,李果才知道这人是泊哥的兄长。在李果离开廉州不久,便有官差抓蜑人青壮去珠池采蚌,泊哥因为常在朱家滩活动,也被抓走。当时抓了十多个人,齐齐被赶下珠池,日日采珠。泊哥有次下潜后,人再没浮上来,只浮上来一缕血丝。采蚌身亡是常有的事,海底有而恶鱼不说,深海的环境也昏暗复杂,稍有不慎便要被困,水性再好,也要死在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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