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陆衍放弃,他手插裤兜特别酷,“嗯,坐了一个月。”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四目相对,两人都在笑。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余笙趴到走廊的护栏。
她双臂半撑,校门映入眼帘。从进入包间开始的郁闷散得一干一净,是难得的轻松。
陆衍笑出声:“还想去哪儿?”
“操场?”
两人并肩下楼,楼梯容纳两个人,正正好。余笙想起读书时候总有调皮男生坐在楼梯扶手,一下滑到底楼。
她原本觉得陆衍不会,可他居然都坐过尊贵的座。
“有没有玩过扶手滑滑梯?”
陆衍这回不看她,只盯着楼梯扶手,一看就翻修过,颜色很鲜艳。
“我懂我懂。”余笙一副洞悉的模样,“不然陆总也不会坐。”
陆衍有被内涵到,瞧她狭促的笑,无奈又宠溺。
操场连着体育馆,即便是晚上也灯火通明。
余笙毕业后,学校开始半寄宿制教学,初中她回来看过一回老师,老师说现在的孩子皮,晚上总想法设法地溜晚自习去操场打球。
她觉得陆衍要晚几年读书,肯定也在其中。
两人漫无目的绕着操场跑道瞎走,余笙说起五年级毕业前的最后一次体侧,她没什么运动细胞,又常年坐着拉琴,每次体育课跑圈都跟要了她命似的,“最后一次体测,我跑完八百米,老师给我报成绩,嗯……我不记得当时老师报了多少,反正是我唯一一次及格的八百米。结果,我兴冲冲跟老师去炫耀,老师给我看秒表。”
“你还会炫耀?”陆衍打断。
余笙下意识瞪过去:“我没说完!”
“好好,你先说。”
余笙有点不想说了,她后知后觉发现她居然在挖自己的黑历史。
“然后,其实压根没及格,老师给的努力分?”陆衍替她说下去。
余笙哀怨的目光:“你怎么知道?”
陆衍笑而不语,许久,才问:“是不是王力赟老师?”
“你也是王老师带的体育课?”
“嗯,是王老师。”
余笙觉得挺神奇的:“王老师说:最后一次了,看你这么努力跑完,秒表我就不看了。你说多气人?”
陆衍笑了,是王老师的风格。
操场这会儿没有学生,“咻”一下,灯灭了一半,方才还亮堂的地方一下变得昏暗。余笙偏头看向陆衍,操场昏暗的灯光越发衬得他眉目深邃,气质清冷。
她没法想象,他曾皮得被老师抓在讲台旁扎营。
这么一想,她忍俊不禁。
陆衍听到她的笑声,看了她很久。
风起,比在私房菜馆温柔。
余笙久违地感受到了青春,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算,毫无负担地想笑就笑。
两个人在操场绕了两圈,陆衍其实还想带她去一个地方。
“余笙。”他觉得现在刚刚好。
余笙回头:“嗯?”
“我……”
“youare……”
他的声音精准踩着手机铃声的点,余笙从口袋摸出手机,是个陌生号。
“我先接电话。”她点了点手机壳。
陆衍点头,慢慢落到她身后。
余笙能猜到是谁,顾子奕的电话她在上回就拉黑了,今晚这一出,他也许会卷土重来。
果然,她接起,对方没有声音。
余笙轻哂:“挂了?”
“等等。”顾子奕叫住她。
她放慢脚步,伤人的话她不是不会,只是碍于两家面子不方便说。但现在她发现她不说,他只会得寸进尺。
在他开口前,余笙认真告诉他:“顾子奕,可能从一开始你就不大了解我,我这人从不吃回头草。”
话落,手机里一瞬安静了。
许久,顾子奕苦笑,“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他还是想争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那会儿特幼稚?”固执地将余笙当成反抗家里的工具人。
余笙停下,身旁的影子也同时停住。
他们离得不近,可影子却挨得紧,就像陆衍从她身后搂着她一样。
“嗯,是挺幼稚的。”她觉得顾子奕最幼稚的是,“你似乎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郑芷晴?不是,只是她恰好出现。一个完全不被他家庭接受的女孩,没有背景,成绩不算出色,柔柔弱弱仰望着他,是他自以为能反抗家里最有力的证明。
他想要她?也不是,只是她干脆利落地提出取消跟他的婚约,他自尊心受挫而已。
余笙说:“顾子奕,这样真的挺没意思的。你27,不是17,你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顾子奕被一盆冰水浇醒,问:“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还记得最后一次在哥大操场我跟你说的吗?”她不答反问。
顾子奕记得,余笙说她有她的骄傲,很多事她不是不会做,而是不屑。
其实她转身后,他就后悔了。跟父母告密插手他和郑芷晴的不会是她,为难郑芷晴的也不可能是她,郑芷晴从没入过她的眼,他也是。
“余笙,我想再试一次,真的。”顾子奕祈求。
余笙内心却毫无波澜:“随你。”
她先挂了电话,好心情所剩无几。
陆衍跟上,如果是从前,他一定不会问,今天,他问了:“怎么?”
如果是从前,余笙也肯定不会答,今天她不想一个人,“我以前有个未婚夫,挺没意思的。”
她说那天顾子奕没联系上郑芷晴,他的第一反应是:是不是她在刁难郑芷晴?所以,他给她的电话里发了一通火。
说来也巧,她听着他的怒火,跟郑芷晴在操场迎面遇上。顾子奕闻讯匆忙赶来,他下意识就将郑芷晴拉到他身后,然后,瞪着她同她对峙。
真正让她下定决心解除两人婚约的就是他的这个举动。
“你不会。”陆衍很笃定。
她不知道那场对峙,他也在。就是场闹剧,他却记了很多年。他不记得她跟顾子奕当时说了什么,只记住了这个骄傲又明媚的女孩。
余笙闻言,忽然眼热,她长这么大其实从未被坚定地选择过。
可能是月色太美,有些话开口要比想象中简单,“其实也没什么,跟他解除婚约的时候我还松了口气。我和父母远没有妹妹跟他们亲密,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这事你知道吧?”她并不难过,“我们在很多事情上哪怕再亲密都挺尴尬的。”
她努力不麻烦父母,也尽量忽视父母对妹妹的偏爱。她能理解他们,也感恩父母收养了她,给了她第一次生命。
事实上,她的父母给了她优渥的生活环境和最大能力范围内的资源,这么多年,他们从未亏待过她。
其他的余笙不强求,人之常情而已。所以,她从不跟妹妹抢夺父母的爱,避免涉及余家的家产,从一开始,她就选择了大提琴。只不过是阴差阳错,她还是进了余氏教育。
“我看看是谁家的姑娘,怎么这么傻?”陆衍忽地伸手,大掌搁在余笙头顶。
他先是试探性的一放,趁她没回神,他揉了两把。
余笙:“……”这话分明是她撸狗时候说的。
把她当狗?
她恼怒地瞪过去,顺便避开他的手。
陆衍收回手,藏进口袋握拳,“余笙。”
余笙为他过于郑重的语气心跳都漏了一拍,然后,她听到他的声音:“在我这里,你是最好的余笙。”
风静了,越发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
余笙眼睛又热了,一丝说不清的微妙情绪逐渐膨胀。
她没说的是,在顾子奕的爱情里,她被当成一个恶毒女配。但是,顾子奕不会懂,她只想做自己生活中永远独一无一的余笙。
没想到,能理解她的居然是她的塑料老公。
“谢谢啊,陆学长。”余笙耸肩开玩笑。
陆衍回以微笑,他想,另一个他想带她去的地方此刻是不合适了。
她继续绕着操场,他陪在她身侧。
她想走多久,他都陪她。
余悦不回家,余笙又开始忙公司的事。正好在北京,她趁机落实将组织架构重组在新校区试行的事。陆衍也挺忙的,两个人在各自家里,又跟他出差时一样白天不联系,晚上电话或者视频。
向茗五月办婚礼,余笙好不容易抽出空去给她挑结婚礼物。
她去的是朋友推荐的一家收藏店,藏在小胡同的店面并不显眼,朋友说里头都是好东西。向茗喜欢沉香,她打算挑一串手串。
余笙到时,老板正忙着修补一条项链。
“随便看。”老板抬了下头,继续忙自己的。
她没在意,自己看自己的。
不大的店面东西倒不少,余笙找到摆沉香木的柜台,木制的小展台摆了五串手串。
她其实不太懂沉香,只看外观,一眼相中最边上的一串。靠向茗从前在她耳边念叨的,她俯身,若有似无的香气,很舒服的味道。
品质应该不差。
余笙正欲细看,冷不防被截了胡。手串穿过精致的美甲,落入来人指间。
她抬头,对上一双美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