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死后,身边没有亲人,唯一的舅舅远在北城,情窦初开,没有人听他的少年心事。
且舅舅正在官场沉浮,家里的仇还没有报,他现在也没有资格追求喜欢的女孩子。
只是感情这种东西,越压抑,就越难以抑制。如果不是叶蓁真如她所说的那样,一直没有和人交往,也从未和谁暧昧过,他可能忍不了这么久。
如此艰难地克制了两年,一直到高二暑假,舅舅重新在北城站稳了脚跟,告诉他,秦家的仇可以报了。
肩上的担子暂时被舅舅接走,没有了客观因素的阻碍,回想这两年来叶蓁时不时挂在嘴边的“要上山去当道士”……
如果没有人为因素的干扰,高考结束之后,两人的人生轨迹就会就此分开,在她对他完全没有想法的情况下,再想接近她,会比现在难上很多。
秦烬确定他这辈子只想要叶蓁一人,所以他开始布网。
第一步,就是和叶蓁成为同桌。
他先以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老师把叶蓁调到最后一排。
“叶蓁在前排睡觉,多少会影响其他同学的学习情绪,但是我正好需要一个不会吵到我的同桌。”
班主任一想,点头道:“林鹏程那小子嘴确实挺碎,每天叭叭叭说个不停。每次走到班级后门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你觉得他吵怎么不早点说呢?我还以为你和他相处的不错,就一直没给你换同桌。”
六中的老师们对秦烬是宝贝得不行,就连正副校长,都会时不时地过问他的情况。
班主任刚开学那会儿安排林鹏程和秦烬当同桌,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看他们能不能合得来。
这两年看秦烬一直不吭声,他还以为他们相处得还不错,不想因为任何事影响秦烬的学习情绪,其他同学都换过好几次同桌了,只有秦烬没换过。
没想到秦烬不说话,竟然是因为他太能忍?
高三分班后,林鹏程还是在十班,还是被安排成了秦烬的同桌,秦烬因为高三时间段太重要,不想忍下去了?
这是班主任自己脑补的原因,且觉得很有道理。
“但是……叶蓁也好不到哪去啊!”班主任又说:“她那小嘴也叭叭叭的,人缘还特别好,学生们下课后好像都喜欢往她身边挤,我怕她也会影响你。”
“不会。”秦烬语气坚定。
在班主任不解的目光中,他说:“其他同学问我问题的时候,我必须先去适应他们的思维方式,再站在他们的角度上去讲解那道题,这会对我的思维方式造成负面的影响。”
这种可能性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因为他从来没有“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美好品德。班上的同学们也都碍于他的冷面,基本不敢问他问题。高一刚入学那会儿其实还有的,后来那些人都被他直接甩出的解题答案劝退了。
他享受这种与人群绝缘的感觉,只可惜叶蓁也在绝缘人群里,所以他要把她拉进自己的领地范围里来。
班主任先是若有所思,之后恍然大悟。
“哎呀呀!那你前两年怎么都不说啊!”班主任摸了摸自己秃了的脑门,皱着眉头说道:“你思路清晰,思维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样,这要是经常把自己的思维拉低,去给同学们讲题,那确实会很影响你的思维逻辑。这么说起来,叶蓁这个超级大学渣倒还真和你挺搭的。行,你回去吧。”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另一件事。
“叶蓁在班上的人缘太好了,可不能让同学们知道给她调座位的真正原因,你回去先不要说话,等会儿我来做主。”
六中的老师们似乎只把叶蓁当工具人,这事秦烬一直都有所耳闻,只是现在听班主任这么说,太难免还是会为叶蓁感到心疼。
有一些老师教书育人,有一些老师却只关注成绩,可以因为一个学生的成绩不好,而忽略掉她其他所有的美好品格。
但是也多亏了这一点,他终于和叶蓁成为了同桌。
六中食堂的饭菜很一般。高一刚入学那会儿,学生们还很听老师的话,哪怕食堂的饭菜又难吃又贵,大家也基本在食堂吃午餐。
到了高一下学期,大家就都变成老油条了,基本没有再踏入过食堂半步。
学校外面的小吃街主打便宜和美味,学生们都爱出去吃。
高二下学期那会儿,校门口斜对面来了一辆面包车,老板把做好的饭菜打包成盒饭,每天荤素搭配,有好几款菜式。
因为没有店租,人工成本也少,那些盒饭都卖得很便宜。
移动小餐车的生意十分火爆,每天中午放学但凡去得晚一点,都很有可能买不到。
叶蓁是移动小餐车的忠实食客,每周五天,基本有一半时间都在吃他们家,到了高三也是如此。
秦烬以前很难接触到她,并不了解她的口味喜好,眼下他们成了同桌,无论做什么都很方便了。
早上的大课间结束。
叶蓁换了座位,换到了秦烬这座大冰山身边,闺蜜团们虽然不能理解班主任的做法,但也只能接受。
她们纷纷跑到最后一排来和她聊天。
“今天中午吃什么?”
“昨天吃酸辣粉的时候咬到舌头了,今天有点上火,要不去吃点清淡的东西吧?”
“砂锅粥吗?可是我不太想吃哎。”
叶蓁想了想:“去吃小车车吧?两天没吃就有点想念了。”
“小车车里面基本上都有蔬菜,蔬菜补充维生素,也可以。”
“但是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唉,他会不会拖课啊?”
“没事。”叶蓁全然不在意:“到时候我假装上厕所,先冲出去。你们把想吃的先写在这张纸上,免得我忘了。”
“那就交给你了,班主任要是不拖课,我们就一起去。”
上课铃声响起,女生们急匆匆地在纸上写下她们想吃的套餐,赶在老师进班级之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叶蓁看着那些写得乱七八糟的字,撕下一张草稿纸,把那些套餐名字重新抄了一遍。
抄完之后,她拿起纸张在面前,用“欣赏”的目光看了一眼。
“真难看啊。”她小声感慨:“真不愧是我。”
说完之后,她突然想到自己换同桌了,整个人都尬住。
她僵着脑袋不动,只转动眼珠子,观察旁边秦烬的反应。可惜她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秦烬桌上的课本,课本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和她的狗扒字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难得羞愧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把纸张放在桌子上,并用课本压住,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各种书本被她高高地垒在书桌的右上角,挡住了她的脑袋,老师不走过来,根本就看不到她在干什么。
第一节课睡过了,她现在不困,就拿出昨天才从校图书馆里借来的小说,在抽屉里偷偷看。
不一会儿,她听到有人轻轻地敲了敲桌子,下意识地把书塞进抽屉里,抬头时正好看到老师在慢慢朝她这边走来。
等老师绕过一圈走到隔壁组之后,叶蓁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在秦烬看过来时,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叶蓁谨记班主任的教诲,不想打扰秦烬的学习。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秦烬竟然也会写纸条。
——可以请你也帮我带一份快餐吗?
这样的漂亮字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很难拒绝他的要求。
叶蓁眨眨眼,看了眼远在讲台桌前的老师,提笔快速回复。
——当然可以。
她把自己刚才抄的那些菜单,放到自己桌边。
——菜式基本上都在这里了,你看你想吃什么。
——我不挑食,吃和你一样的就行。
——ok!
叶蓁在咖喱鸡排饭后面写了个“+1”,继续看小说。
到了上午第四节课,班主任果然拖课了,叶蓁提前五分钟假装肚子疼,要去上厕所。
班主任本来就对叶蓁持放养的态度,再加上现在有秦烬在身边,不想让她作妖影响到秦烬,他没好气地说了声“去去去”,继续上课,也不管她是真的去上厕所还是如何。
叶蓁先走到教学楼下,放学铃声一响起,她就往外冲。
今天虽然要带八个人的外卖,不过一只手提四份,对她来说轻轻松松。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闺蜜团们都会在班上等她。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有人来接她,那个人还是秦烬!
叶蓁做事向来直来直往,不喜欢也不会与人客气,更何况现在才刚下课不久,到处都人来人往的,周围走过的除了老师还有学生,不好和秦烬当众推搡客气,否则很有可能引来众人的围观。
所以,在秦烬伸手要从她手中接过外卖时,她自然而然的就给了出去,然后在周围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面色如常地跟在秦烬身旁,与他一起上楼。
“八分外卖也不多,我自己提上去就行,你怎么还下来接?有点太客气了。”
说实在的,叶蓁有点不太知道要怎么和秦烬相处,毕竟他以前都太冷了,虽然同是十班的一份子,他的耀眼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他,他的低调和高冷又让所有人都难以接触他。
像他今天这样又是拜托她带外卖,又是亲自下来接她的,好像有点诡异地反常。
秦烬却说:“这是从小受到的教育,教给我的绅士风度,与客气无关。”
这话题不太好再延续下去,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接。
叶蓁转移话题道:“他们家的咖喱鸡排饭真的很好吃,鸡排被炸得又酥又脆,一点都不油腻,我愿称之为‘超级无敌宇宙第一美味鸡排’!里面的配菜也都很下饭,荤素搭配很有营养,还有很好喝的配汤。卤肉饭也不错,鳕鱼排更是我的最爱,但是前段时间吃太多了,我现在有点腻,得先吃点别的缓一缓……”
秦烬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在心里记着她的所有口味偏好。
喜欢的人话多,是一件很不错的事,除了可以一直听到她的声音,还能很轻易地打听到她的喜好。
他手里提着他们中午的饭菜,旁边有她与他并肩而行,这样的感觉让秦烬着迷,甚至希望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当身边路过的人向他们投来诧异的目光时,他甚至有一种隐秘的满足感,完全不介意被别人误会,恨不得能当场牵着叶蓁的手,向所有人宣告主权。
他心里的想法不算健康,叶蓁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还在热心地和他讲解着小餐车的事,似乎是想把这家店安利给他。
“因为做得好吃又便宜,每天都能在半个小时之内卖光,班主任喜欢拖课,我要是不先跑出去,就买不到了。”
叶蓁喜欢向身边人分享并推荐她发现的“宝藏事物”。
如果吃到好吃的东西,她就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那样东西好吃,并和她一起品尝那样美食。
她说这些单纯是安利欲作祟,想让秦烬知道这份快餐有多好吃多难得,并没有邀功的一丝,也完全没想过要得到秦烬的回应。
没想到秦烬竟然开口了——
“多亏了你。”
少年已经过了变声期,声音比班上其他男生的要低一些,听起来也更有磁性。
叶蓁知道他说话的声音好听,只是以前很难听到,更没有机会像今天这样近距离听。没想到近距离听的感觉好像更不一样,是让人听了就忘不掉的程度。
“没想到像我这种大学渣,也有能帮到学神大人的时候,果然世界上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叶蓁笑着说:“如果没有我,被老师拖课了,你哪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那我应该怎么感谢你?”
她刚才说那话其实纯粹是为了缓和气氛,平时在同学们之间嘴贫惯了,在秦烬身边也没收住,没想到秦烬一副乖宝宝的样子,性格这么认真。
这可把她整不会了。
叶蓁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好在他们到班级后门了,她正好走在靠班级的那一侧。
朝秦烬笑了笑,把这个话题直接忽略掉,她身子一晃进了班级。
闺蜜团们眼里只有她,纷纷蹦蹦跳跳地围了过来。
到她身边发现她两手空空。
“咦?”
“我们的饭呢?”
问完之后,才看到她身后的秦烬,以及秦烬手上提着的东西。
“秦烬也想试试外卖,就拜托我也帮他买了一份。”等秦烬把外卖都放在桌上,叶蓁像平常一样招呼大家来拿自己的那一份:“有一份咖喱鸡排饭是秦烬的,你们别拿错了。”
闺蜜团们虽然疑惑,但还是按顺序拿走了自己的饭,留两份咖喱鸡排饭在桌子上。
叶蓁把其中一份递给秦烬,又给了他餐具和汤,就被闺蜜团们招呼过去,围在一起吃饭了。
秦烬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虽然没有抬头,却能听到叶蓁和其他人欢快的交流声。
她们好像在互相吃对方的菜,还把各自的饭都分了一点给叶蓁,笑着说叶蓁是小饭桶。
“你说你这么能吃,怎么就是不长肉呢?不像我,喝口水都胖。”
“对啊,吃这么多都不长肉,简直白吃了,浪费粮食,以后不许吃这么多了!……我这个卤肉太多了,你多吃点。”
“哎~有些人啊,表面让人别吃了,实际投喂得比谁都欢快。”
“今天怎么又是麻辣海带丝,有没有考虑过不会吃辣人的感受?!蓁儿来,全都给你。”
“你们谁不吃青菜?给我多吃点,我要降火。”
“我的给你,我的给你,别夹小蓁蓁的。”
带着挑剔的目光,秦烬咬了一口鸡排,细嚼慢咽。
这就是被叶蓁夸上了天的“超级美味鸡排”。
他也能做出来。
叶蓁喜欢吃辣,他可以先从这方面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