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的话和表白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说出来后无论是周雨彤还是李渡本人都愣了愣,少年脸上的红变得更加明显之后,有一瞬间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红色褪去之后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打断了鼻梁骨的人是他。
&34;这样说会让你觉得困扰吗?&34;
李渡面无表情地转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实则目光根本没有放在她的脸上,轻而易举地越过了落在她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空间。
“下次我注意一点。”
至此就应该差不多了。
无论对方是松一口气或者是因此变得更加不安,都管不了那么多了,李渡理智地认为这应该是一个结束语,说完这句话就准备像个英雄似的昂首挺胸退场。
剧本应该是这样写的,但是他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周雨彤——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对方都不会批准他光荣退场,就好像老天爷派这个人来就是为了让他李渡的人生不要过于顺风顺水……
又一个纸团被砸了过来,这次砸在他的鼻梁上,李渡正放空地想着这人口袋里到底踹了多少垃圾,就听见站在他不远处的人问: “分手不是你提出来的吗?”
现在你在这扮什么深情?
她声音冷酷得李渡下意识地想缩成一团——就像是有一万把刀子同时向他飞过来。
好在介于他心中的养鸡场已经无一活口,所以这把刀也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伤害,最多只是在千疮百孔的养鸡场招牌上再扎出几个洞而已。
该怎么告诉她,因为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疯狂去敲一扇明知道不会为自己打开的门,本身就是不礼貌的行为。
&34;问你个事吧?&34;
李渡抬起手揉了揉脸,一反常态地终于把脸上那些周雨彤特供的畏惧神色收敛了一些。
长长的睫毛煽动了下,他看向周雨彤,语气难得认真: &34;慈善晚宴那个就不算了,在酒吧那时候……你吻我的时候,有没有一秒想到过陈近理?&34;
少年终于敢直视她。
周雨彤为他的提问愣了愣,然后在对方黑白分明的眼中,她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沉默——
是想到了那么一秒,当时她想
的是,李渡的上唇很薄,相比之下下唇就显得更诱人想要去啃咬。
这样的唇很合适接吻,他的唇尝起来比陈近理的好。
少年的气息不带尼古丁的苦,是纯粹阳光和汗水长年累月浸透了之后,另一种能够给心脏注入活力的无形营养剂…
于是她困惑了那么一秒,曾经的她凭什么就认为来自于成熟男性的吻才最给人安全感,能够让她安心?
&34;想到过,可是——&34;
所谓的“可是”在目睹了对方在她不否认的那一刻微微翘起的唇角时戛然而止,插着口袋立在那的少年背对着光,当他垂下眼睑,她就彻底地看不见了他一切情绪。
周雨彤心中前所未有地生出一点点的慌乱。
像是有一瞬间她感觉到始终握在自己手中的风筝线崩得过紧了——下一秒很有可能就会断掉。
&34;但不是为了他才吻你的,你是白痴吗?&34;她有些狼狈地突兀开口解释, “我只是想起了他一秒,确实只是一秒,而且那一秒我在想的是他没你好。&34;
说出来就没问题了。
要做一个长嘴的少女。
把所有的误会都掐死在摇篮里,这样他就应该不用再胡思乱想,她也不想再看见他失魂落魄的表情-——
“可是那一秒我脑子里只有你嗳?”
低沉缓慢的嗓音响起。打断了周雨彤的思绪。她看着不远处的人仿佛有些尴尬似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34;就像决定不读大学到你读书的城市去,接手公司从基层做起……其实,根据我公司员工在内部群的吐槽,基层员工也挺忙的,996总要有,和上大学这样轻松地打打比赛再稍微担忧一下四级不过拿不到学位证什么的……并不能比。&34;
李渡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自顾自地笑了笑:“早早就接手公司肯定会很辛苦,我爸也不会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就对我和颜悦色一点……但是我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34;
他说。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他说。
“我舍友说,你只是因为想到了自己曾经差点为了陈近理放弃自己喜欢的专业,不想我也这样……初衷确实是好的,我当时没想到这点,原本
应该跟你道歉,但是后来我一想,属实没什么好道歉的。&34;
他说。
“你没想过,其实这根本不一样,你和他没有未来,你如果为他执拗奔向悬崖,不过都是自寻死路的无用功——但我们不一样。”
他说。
“我奔向你的事,怎么会是无用功?”
他还说。
“我认真考虑过我们的未来的,所以在考虑的过程中,任何一个时刻,任何一秒,如果加入了陈近理的因素,都会让我觉得很沮丧……这个人对你的影响凭什么那么大啊,甚至还要影响到我。&34;
弯下腰捡起了脚边的两团废纸,大手随意将它们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自顾自地沉默了一会儿,李渡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又说得太多了——明明前一秒还在跟对方保证“下次我注意一点”,然后就硬生生把这句话当作屁一样放了出去。
&34;有点烦。&34;
他说, &34;走了。&34;
抬起手随意地冲不远处的少女挥了挥手,他转身迈着懒散的步伐离开。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冬天的雨,所以李家少爷离开办公楼后也没有走远,躲在后门的屋檐下。抱着膝盖像是一朵蘑菇似的,蹲了一会儿,发了一会儿呆。
雨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李渡的亲爹大概是刚刚忙完,再认真思考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在电话里暴跳如雷地骂儿子“纨绔子弟”的态度不是很对,这会儿又把电话打了回来。
当儿子的原本不想接,但是这会儿他又有点想找个人说话,所以接了,有气无力的声音让电话那边愣了愣,问他为什么像是死了娘一样。
李渡觉得这个人真的不是一般的搞笑: “我娘死了十七八年了,这事难道你不知道?”
电话那边没想到自己顺口一骂反而成了一把刀子捅到自己心口上,现在倒是真的很想去老婆的坟前告状看看你走得早儿子被我养成了什么鬼样子都赖你——
&34;你把人打了,你这个委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34;
那边的老父亲停顿了下,大概也不是很懂自己这把年纪了,公司的十九岁练习生都能上蹿下跳地开始作妖约会粉丝再来求他帮忙擦屁
股…
他的儿子同样十九岁,他却只能组织语言尽量委婉:“是不是和彤彤有关?”
听到某个名字的时候,李渡挪动了下发麻的腿,在他试图活动自己的屁股时,塞在口袋里的纸条某个凸起的尖角无意间刺到他。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掏出那张纸条,单手摁在曲起的膝盖上展开——然后看见上面花了个火柴人。
火柴人高高跃起,一根细线代表的手前有一个不怎么圆的大概是球的东西……
火柴人的身体只是一根线没有任何发挥创作的空间,所以画画的人在它背后的背心位置画了根猪尾巴似的备注线,旁边写了:23号。
23号,正是李渡比赛服的号码牌。
&34;唔,她来我们学校啦。&34;
一边同爹地讲着电话,李渡把那张草稿纸压平,叠好,放到外套口袋。&34;不过是学校任务,恰巧。&34;
他想起自己还有一团草稿纸。
把另一张拿出来,修长的指尖推开皱皱巴巴的草稿纸,熟悉的字迹印入眼帘——内容很正常,前面就是正常的以努力学术且简短的专业词语描述整个比赛前面的两分钟。
……除了“绿城c大23号”这个词出现频率比较高。
没办法嘛,谁让队友老给他传球。
李渡一边觉得自己很无辜,然后在“绿城c大23号”在短短的七八行字里出现了至少四次时,这整个记录的过程被暴躁地乱七八糟涂鸦乱——
在纸张最上方某个角落,笔尖以侵透纸背的力道,写下了“李渡”两个字。然后这张纸大概就被团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