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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33章(2 / 2)

远处隐隐传来杂乱迅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昏黄的烛火不停靠近,照得惨白一片的冰面也有了些许浅黄的色泽。

顾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心中一慌,咬牙站起身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四周都是平坦湖面,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姑娘吓得步步后退,脚下的积雪被慌乱的玉足踩踏,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微声响。

蓦的,顾霖回眸望向来人的方向,瞳孔骤缩,疯了般往反方向跑去。

可没跑出几步,脚下的冰面忽然“咔嚓”一声,随后应声碎裂,她的惊呼掩入呼啸的寒风中,下一刻,冰冷刺骨的湖水没过头顶,她彻底沉入了湖底。

不过片刻,又有一阵沉闷的水花声传出,顾霖在冰水中已经半昏迷,隐约感觉到一双强劲的长臂揽住自己的腰,将她带到怀里牢牢抱着,没过多久就被抱出了冰水。

耳边的声响突然嘈杂,夹杂着“大夫”、“世子”、“回院”等字眼,她被人抱在怀中,用干燥温暖的狐裘裹着,入目都是紫色为底的麒麟图案。

脑中混沌不堪,怎么也理不清思绪,腹中越来越疼,她分不清自己是真的被救还是已经死了,终究支撑不住,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

浓浓夜色,澜沧院内灯火通明。

整个药院的府医都被半夜从睡梦中拖起,囫囵穿上衣衫、带上药箱就往澜沧院赶。

另有京都各馆的名医,也被半请半拽地进了定国公府内。

陆熠身上湿透的官服已经换下,只着中衣,外披着锦袍坐在榻边,深邃漆黑的凤眸一瞬不移地盯着榻上昏睡的小姑娘。

顾霖了无生气地睡着,乌紫苍白的唇因为屋内的地龙逐渐有了点薄红,脆弱得像个一碰就会消散的瓷娃娃。

男人手指动了动,伸手从被褥下摸出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慢慢暖着,脑海中方才小姑娘失足落入冰湖中的场景再次重现,他像是被人捏住咽喉般呼吸困难,濒死似的难受。

冰湖风冷,天寒地冻,他抱着浑身湿透、陷入昏迷的小姑娘,心中哀痛蚀骨,眼睁睁看着一滴滴雪水顺着纯白锦缎绵延而下,惊惧得险些站立不住。

寻到人前誓要将她捆绑禁锢的疯狂念头通通消失不见,他几近卑微地想,只要她安好,只要她能醒过来再朝他笑一笑,什么欺瞒、什么孩子、甚至是她以后与沈安会有无数次见面,他全部都无所谓。

“顾霖……”他无意识地喊了一声,出口才察觉嗓音粗哑,有浓烈的颤音。

死一般的寂静。

榻上沉睡的小姑娘一丝反应都没有,依旧昏昏沉沉地睡着,也许永远都不能再醒过来。

男人嗓音渐高,又喊了一声:“霖霖……”

依旧毫无回应。

陆熠慌了,更用力地握紧掌心的小手,生怕一松就不见了。他嗓音带着凄恍:“霖霖,你醒过来成吗只要你醒过来,我……”

男人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自嘲地摇头,现如今的定国公府,现如今的他,还能带给她什么

他颓然俯在榻上,生平第一次有了崩溃的挫败与恐惧。

在残忍苦寒的北疆边境摸爬滚打十多年,他无数次深陷险境,即使有几次被敌军拿刀架在脖子上以身殉国,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绝望与无力。

他多么想此刻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人是自己,多么想榻上的小姑娘能够像从前那样,笑嘻嘻地在路上拦住他,强忍住水眸中的欣喜与狡黠,昂起下巴说:“陆熠,好久不见啦!”

至今才发现,不知何时,这个从前觉得分外缠人活泼的小姑娘,已经渐渐走近了他的心里,情愫交缠,再也割舍不下。

可是,还能回到从前吗

陆熠的心又开始难受地发颤,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她……还爱着自己吗

他确定不了,怕得发慌。

屋门外脚步声纷至沓来,人影晃动,很快齐刷刷聚集在廊下。

徐答小心翼翼地进屋,见到里头的场景,一时百味杂陈,身处隐卫营这么多年,主子永远都是运筹帷幄、任何种狡猾手段都逃不过那双寒冰厉眸,他何时见到主子这么无措绝望过

只可惜,主子明白心意明白得太晚了,也不知道夫人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耽误时间,拱手禀报:“世子爷,府医与京都城内的各处名医都到了。”

俯在榻上的男人肩膀极快地一动,下一刻已经抬起头来,面上看不出情绪:“都请进来。”

又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屋内显得格外诡秘。

陆熠侧身把睡着的姑娘揽进怀中,隔着床帐纱幔,将她细腻白皙的手放在了软垫上。

为首的大夫见到那只了无生气的手,脸上闪过诧异,赶紧起身号脉。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看这姑娘的样子,情况似乎不大妙啊!

十多名大夫一个个号过脉,神色都浮上了凝重,他们在外室反复低声商量几回,最终由最为年长的李名医上前,行礼禀报道:“回禀世子,我等医者交谈过后,属实觉得夫人的病症极为凶险。”

陆熠脸色急转而下,揽着人的手臂轻微发颤,强行稳住声音:“接着说。”

李名医为这位夫人号过几次脉,对她的身子最为了解,斟酌道:“从前老夫为夫人号脉时,便看出夫人身子虚弱,气血两亏,千万不能再受凉捱冻,且要按时用药才能保得腹中胎儿平安。可今夜夫人又骤然落入冰湖,湖水刺骨寒冷,不知为何饮入的凉物分量极大,已经寒至本身,连带胎儿也受累,要想同时保住大人与胎儿,恐怕难。”

陆熠本怀着微弱的希冀,李名医的话彻底将他打入谷底,他周身就像坠入彻骨冰寒的湖水中一样凉透,对顾霖的疼惜,对二人孩子的遗憾,将他的心一寸寸凌迟。

沉默良久,他一字一顿:“胎儿保住与否不用勉强,本世子只要护住大人平安,李名医可能做到”

李名医正色道:“医者仁心,不管是大人还是胎儿,老夫与外间的诸位大夫都会尽力而为,如果真到了二者只能存其一的地步,一定拼尽全力护住夫人!”

“只是,老夫有一疑问还望世子爷解惑,如果是坠入冰湖,夫人惊慌之时呛入的凉水不会太多,”李名医不解,“可刚才在诊脉时,所有的大夫都断定,之前在落水前两个时辰内,夫人曾吃下大量冰寒之物。请世子明讲,这寒凉之物是什么做何用途为何要冒着伤及胎儿的风险下也要吃下这样的行为太过危险,还是不要有下一次。”

两个时辰内吃下大量寒凉之物

陆熠动作顿住,深邃的眸子里也露出了疑惑,霖霖本就在咳嗽,平时娇生惯养根本吃不得病痛的苦,为何要去主动吃这么多分量的凉物

他直觉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派徐答带着大夫们入药院拟药方,又将暗牢中的灵月押来审问。

怕吵到顾霖,他起身将正屋门关紧,自己则换上玄色锦袍立在廊下,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凶神恶煞、鬼气森森的暗夜修罗。

隐卫押着人,迫使灵月跪在院中的雪地中。

男人阴冷的视线锋锐无比,带着杀意:“今日午间,夫人独自前往小花园,脱下狐裘单衣受寒风凌虐,深夜又穿着你的衣衫独自前往冰湖,连仅有的斗篷绣鞋都通通脱下,这是为何”

“什么”灵月受惊地瞪大了眼,茫然了一瞬,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哭出声,“姑娘……姑娘您怎么这么傻……”

陆熠心底泛着绵密的痛,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人:“说实话,这是为何”

灵月平时极怕陆熠,又加上心里藏着秘密,拼命磕头:“奴婢……夫人做这些事都没带着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陆熠从前在军营掌管大小庶务,见识惯了里头的杂碎阴私,谁在说谎,哪一句说了谎,一眼就能看透。

见到灵月心虚左右而言它的样子,他不欲浪费时间,对隐卫吩咐:“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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