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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真相(2 / 2)

一年前的今天,家里实在太穷,供不起我读书,我只得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学校,来到这家裁缝店当学徒。

一年后的今天,我出师了。师傅拍着我的肩旁赞许道:“凭你这双巧手,开个裁缝店,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是我觉得,人不能故步自封,我想先去天门几家服装企业当设计师,继续学习和锻炼。

1978年11月8日大风

5年多的服装企业的工作,磨炼了意志,开阔了眼界,裁缝手艺和设计水平也突飞猛进,我决定单干了。嘉兴裁缝店开张一年多,生意红火。师傅的话兑现了,我盖起了楼房,还娶上了媳妇,小日子过得不错。

读到这里,周永清感叹此人不简单,暗自佩服这个18岁不到就盖房子娶妻子的汉子。原本打算离开的他,准备继续翻阅几篇。

1981年12月11日中雨

今天是我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点。村支书来店里找我,他说村里有一个20名职工的人造革手套厂。由于经营不缮,已累计亏损3万多元,工资发不出去,80平方米的厂房破烂不堪,25台缝纫机快生锈了。他想请我回去帮忙办好这个厂子。

接手这样烂摊子,意味着抛弃自己的“小康”之家与手套厂共患难。如果厂子搞不好,自己还会身败名裂。望着村支书期盼的眼神,我还是答应了。为此,媳妇和我吵了一架,赌气回了娘家。

1982年3月10日,阴。

年过的并不顺心,媳妇依旧在娘家,亲戚朋友都在劝我罢手,我的座右铭是知难而进,我不会放弃的。

我以特派技术员特派员的职务进厂。第一件事就是给厂子找个出路,让大家早日致富。经过一个月市场调查,人造革货不对路,最好转产服装。这个建议一经提出,又是一片反对的声音。全国服装厂多达上万家,天门这小地方信息不通,销路不畅,仅存的几家有点规模的厂也是竞争激烈,大伙觉得去淌这趟浑水,只会让厂子亏损更严重。

人就是这样,雪中送炭的人很少,落井下石的人却很多!天门的人心非常不齐,一个人是条龙,三个人却成了虫,都有点小聪明、爱打小算盘,但很少有大智慧、大格局的。我已经决定变革了,不成功便成仁!

读到这里,周永清激动得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他隐隐猜到这是谁的日记,迫切想要再看几篇,做最后的验证。

1982年5月8日晴

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是我人生的新起点——湖北天门金凤凰服装厂正式成立,寓意鸡窝里展翅高飞的金凤凰!

这篇日记只有这简短的一句,却犹如五雷轰顶在周永清的脑中炸开。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的日记!天门人心中的经营之神—冯兴平!

此刻的周永清开始热血沸腾,虽然他对自己偶像的发家史耳熟能详,但依旧想更加细致地了解他的心路历程。

1983年3月1日晴

服装厂靠着我以前大厂积攒的一点人脉,拾人牙慧的一点服装订单,熬过了艰难的大半年,而今天终于迎来曙光。

过去我苦苦思索服装新品,一直没个眉目。直到前几天,我到电影院看了一场《追捕》,影片主人公杜丘的服饰引起了我的遐思。散场后,我赶紧又买了几张票,连续看了好几场。回家后,我熬了几个通宵,终于设计出一种新颖别致的灯芯绒“杜丘服”夹克衫。

今天,我和村支书一起来武汉参加展销会。但是,由于工厂资质不够,被主办单位拒绝入场。我们一气之下,直接就在展销会门口拿着展品吆喝宣传。终于,产品被一个商家看中,当即下了30万的定销合同。签下合同的那一刻,我热泪盈眶地和商家握手,我坚信厂子不只是有救了,而且要腾飞了。

1983年4月15日晴

我的预言成真。经过展览会门口的露面,全国各地客商们纷沓而至,询问、洽谈、订货,10万、100万、200万……一个多月的时间,企业起死回生,新厂房盖起来了,200多名新职工招进来了。工厂的规模终于跻身天门服装企业的前三,我由之前的技术副厂长正式升任厂长,媳妇终于对我热情起来,儿子在小学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读到此处,周永清不禁感叹:不到一年的时间,让一个20人的小厂起死回生,规模扩大了十几倍,走上人生巅峰才26岁,不知道他当时是怎样一种得意,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还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想到后面还有一个个人生巅峰,周永清为他感到兴奋激动。但又想起他站在服装行业俯视众生的时,突然又跌入谷底,他又感到无比失落和遗憾。他翻到日记最后几页,怀着无比迫切又有些许担惊受怕的心绪,想要了解这位悲情英雄的落幕时刻。

1997年12月22日大雪

香港回归后,国家努力推进深港一体化建设,深圳经济将会迈上了新台阶。而我,却在这个时候事业跌入了谷底,不得不从这个繁华都市离开。人一旦过过好日子,就再也熬不了苦日子了。我真的不甘心,真的不想再回那个经济始终无法腾飞的小地方。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天门人在外闯荡漂泊,一旦有点出息成就后,都很少回去的。因为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家乡的人站出来帮我……

行至湖南岳阳,已经天黑,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住下。

俗话说:冬至下场雪,夏至水满江。如果在冬至这天下雪,那么明年的夏至前后就一定会下很多的雨。凡是都有因果的,正如我的人生,娶了一个不该娶的人,才酿成今天的苦果。这几天我一直在反思,一个当初千方百计想阻止我创业的女人,我怎么就没狠下心的和她离婚?她祸害我也就算了,居然还生了一个孽障,硬生生将我从人生巅峰拉扯下来。贪财无义的女子、十转九空的逆子都该死!

1997年12月23日大雪

早上,鹅毛大雪依旧漫天飞舞。

一位朋友打来电话,说介绍他们当地的一位投资人给我认识。我和妻儿告别离开时,旅馆有一个回天门探亲的老乡,要求搭顺风车,我爽快地答应了。

不久后,噩耗传来,车子翻落悬崖,爆炸起火,车上的人全部遇难。

没想到,在我的万般诅咒下,竟然去因避果般地甩掉了两个累赘,我本以为我应该高兴才对的,可是首先想到的是陆嵩《追思》:天上人间两陌路,死生契阔各凄凉……

冯兴平居然没有死!不可能的!以他的济世之志和满腹才华,应该东山再起才是,怎么会音信全无,泯然众人?难道是妻儿的死对他打击太大?

已经日记的最后一页了,周永清在这一页和硬皮封面来回翻动,仔细检查,企图像武林秘籍一样找出其中是否有夹层,可惜最终让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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