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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1 / 1)

说到曹操、曹操到,方辉拔腿奔向方亮。弟兄俩眉目相似,只是方辉更活泼,引起不少同学注意。“别看了。”郑志远一把拉走吴砾。吴砾不甘心地挣扎,直到被拖进教室才认命地对郑志远说,“刚才我看见年级第一哭了。”“你看错了。”郑志远不觉得安歌有哭的理由。吴砾也疑惑起来,“可能是砂子迷了眼?反正她眼睛红了。”第一百零三章出校门是一条大路, 安歌和冯超慢慢往回走。连着三天的劳累积压在一起, 浑身上下酸疼, 也幸好这身体实在年轻,即使累,内心仍然滚动着各种情绪。冯超一把拉住安歌, 一条鲜艳的红筋刺毛虫从天而降, 掉在他俩面前。路两侧种的法国梧桐,每到夏天就成了刺毛虫疯狂生长的季节。直到有天马路拓宽,原来的树被砍断挖走, 学校搬迁,改建成了景观道路,新种的香樟树慢慢习惯水土。再到梅雨季节, 空气中飘荡着香樟花幽淡的清香。而人们也只有看老照片的时候,才想到马路曾经的模样。“我看见你哭了。”“嗯。”安歌没否认,老气横秋地说, “方辉想考二哥读的大学,我高兴的。”冯超会意, 浅浅地笑了。总觉得小毛毛有两个灵魂, 在老太太和五阿姨那里她喜欢撒娇, 糯糯的还是个孩子,但大部分时候她比大人还大人。不过他听方辉说过,以前安阿姨心偏到不知哪去的事, 能理解, 没人保护的时候可不就得长大。安歌抬头看向树间, 视力好的结果就是连毛毛虫的蠕动都清清楚楚。改变可以一下子拆除原有的,也可以放缓到每时每刻,然而前者难免留有各种隐患,在某个特定的时段爆发,后者却是潜移默化,不断调整。梦里方辉是跳级失败的例子,小学跳级,考入一中初中部,中考失利进了另一所高中。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男孩还有另一条出路,可以从军。女孩呢,除了找个好工作还是找个好工作。方辉通过招飞考进军校,离开了东城,回来已是英武的青年。路是人走出来的,然而有的时候选择哪条路,只是那已经算是当时最好的路。方辉的后事是她去办的,他的东西不多,“差不多就行了”先生对生活要求不高。“毛毛。”冯超犹豫着,方辉选定学校,那么到时毛毛不是落单了?“嗯?”假如现在讨论,她一定会拒绝别人的陪伴,冯超摇头改口道,“没事。”徐蓁骑车先走,安歌和冯超到家时刚好父母、爷爷也回来了。今天大姑父火化,他们去送了最后一程。农村白事仪式繁琐,三天里安景云和徐正则几乎没睡过觉,白天黑夜守在逝者灵前,来了吊唁的客人还要陪哭。晚上还有一顿豆腐席,但徐正则受过严重的烧伤,累得心脏病快复发,安景云赶紧婉拒了。到家徐正则匆匆冲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安景云洗完澡出来,强打精神一边做晚饭,一边跟徐蓁问这几天家里的情况。徐蘅绕在安景云旁边,闻言耿直地说,“妈妈,大姐烧的大排好老,咬都咬不动。”徐蓁瞪她一眼,她改口道,“妹妹炒的菜好吃。”“吃什么了?”“韭黄炒蛋,炒三丝,拌番茄,焖茄子,……”安景云好笑,“你改吃素了?”徐蓁无情地揭穿,“钻在钱眼里,毛毛给了她二十块让她买零食,她就样样都好。”二十块钱惹的祸,让徐蘅、胡晓冬坐三轮车溜得飞快,否则凭他俩那脚力,到夜也跑不出城。徐蘅意识到不妙,再说下去大姐就要把她干的“坏事”说出来了,干笑两声,“妈妈,我去看毛毛在干吗。”溜了。她溜了,徐蓁还是得把胡家的事情告诉安景云。安景云沉吟着,“最早幸亏胡家帮忙,否则那一年没人看二二,还不知道二二要闯什么祸。不用怪她们多想,现在孩子都大了,以后少来往就是。”徐蓁不服气,安景云耐着性子教她,“二二小的时候,你爸和我要上班,没办法只能交给你奶奶带。才一天,晚上我下班,二二摔成了血葫芦。你奶奶也不是存心的,就是不会带孩子。你再想想,胡阿婆带二二的时候,不但给她吃饱穿暖,还教她做手工,有时让我们在她家吃晚饭,省了我多少事。虽然我们付了钱,但拿钱不好好做事的人也多了去,不能觉得自家出了几个钱就是大爷。”“可我们帮她们的更多,”徐蓁哪里听得进,“远的不提,去年要不是你和爸爸帮她们去谈判,乡下老屋就被人占了。”胡家原来是农村的,进城后放弃了田地,但宅基地的老屋还在,胡阿姨经常念叨以后要到那里养老。去年紧邻借着翻新屋的机会占了两家之间的过道,紧邻是一幢假三层的小楼,靠得这么近,打地基的时候又不注意,老屋的两面墙被震得要塌。胡阿姨到村里讲公道,反被下了通牒:危房必须马上整修,不修就收回宅基地。胡阿姨性格虽然强悍,无奈身体只是一个中老年妇女,被几个壮年男人连推带搡赶了出来。说到这里安景云的耐心差不多用光了,沉下脸,“行了。要是老挂念别人的回报,到时难受的是自己。”她扶着腰“嘶”了声,“吃过饭我还得去你五阿姨那里。”徐蓁奇道,“干吗?”“大姑姑家大表哥想到城里找工作,不想种地……”安景云叹了口气,“也难怪,种地是累,面朝黄土背朝天,这滋味我是受够了,幸好总算过去了。看看你五阿姨那里有没有办法安排。”“要帮也是帮三表哥,大表哥跟咱们又没关系。”安景云给徐蓁细讲过亲戚家的关系,大姑姑是填房,嫁人时丈夫已经有两个儿子。“一样叫你大姑姑做妈,再说你大表哥出息了,自然会拉扯弟弟们。”安景云把菜起锅,递给徐蓁,顺手在她背上轻轻一推,嗔道,“你啊运气好,遇到我这样的妈,否则老大注定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徐正则昏睡中,徐重也吃不下饭半睡半醒,安景云匆匆扒了两口饭要出门。冯超连忙放下碗,“阿姨,我送你去。”收养的孩子有孝心,安景云自然高兴,“行。你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去。”“妈,五阿姨负责销售,不管行政和生产,恐怕挺难安排的。”安歌提醒安景云。“知道。这不是一时间没办法,你大姑姑恨不得我今天就把人带出来。”安歌知道。大表哥读到小学毕业就没再上学,大姑父去世后徐正则和安景云把他接出来,先安排在林场当临时工,后来送他学驾驶,最初在单位当司机,干了两年自己跑出租。大事小事没断,比较大的有一回疲劳驾驶,把路人撞得肋骨断了十几根;还有一回是他倒霉,遇到抢车的被捅了十几刀,装死才逃出一条小命。死里逃生后改跑货运,风风雨雨二十年,最后大表哥在邻省高速出事,被集装箱车连人带车压得扁扁的,大表嫂重伤昏迷。还是安景云连夜赶过去处理。大表哥是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刚来时怯怯地想讨好表妹,第一年拿了年终奖,给大姐和她两块钱压岁钱,给二姐五毛钱。谁知小姑妈偏要说穿,徐蘅扯着大表哥又哭又闹。“找五阿姨商量还不如找安峻茂,他每年寒暑假都在公司,香港人势利,不敢跟太子爷顶嘴。”见安歌说得头头是道,安景云失笑,“他对你不好?送你那么多鞋。”她也知道该找安峻茂,可安峻茂不好说话啊,小小年纪就是一付老板的模样,冷漠老成。“让爸爸去厂里说,国营厂好办。”大表哥性格毛躁,在厂里干不长久,去别的地方都是白欠别人人情。徐正则工作的厂就不同了,一大半关系户。“你爸抹得下这个脸就好了。”安景云对丈夫拿回工资早就不抱希望,还好业余做维修的钱不经过他的手,否则多半也得被人借走。徐正则在工作岗位上病逝,按理属于工伤,徐蘅又属于残障人士,这种情况可以申请社保的长期抚恤金。但厂长嫌工伤影响考核,找了几个职工当证人,说徐正则工作轻松,发病纯属兼职造成的,厂里看在他工作多年的份上不开除他,但也不能承担责任。压力之下,安景云不得不放弃了徐蘅该得的抚恤金。“我跟大表哥去说,爸爸不要出面。”谁怕谁,徐正则已经放弃厂里的福利房,怎么,还不能安排个把亲戚。“二姐陪我们一起去。”安景云给小女儿一个毛栗子,“有我在,谁要你们出头。”她警告安歌,“小姑娘家,这种事传出去你将来还有好前途?”毛栗子轻轻的,安歌吐了下舌头,“那妈妈豁得出去?”二哥不说大哥,安景云还嫌徐正则,她自己也是薄脸皮。“不行也得行。”安景云想了想,还是安歌的主意好。谁家不是这样过来,老的退休,小的顶班进去。虽说现在改合同制工人,可换汤不换药,要是厂长不肯,那让徐正则早退把岗位让给大外甥得了。厂领导一个个尽想着往家里捞好处,徐正则多次抗议,把厂领导得罪厉害了,不能辞退就给他穿小鞋,明知他身体不好,就是不批准他调岗。安歌轻轻鼓掌,“妈妈威武!”冯超跟着,徐蘅、徐蓁也鼓起了掌。安景云瞪了孩子们一眼,忍不住也笑了。第一百零四章为了大外甥工作的事情, 徐正则和安景云闹了场冷战。安景云当真去找了徐正则单位的领导, 吃了一点话。小学毕业, 没有城镇户口,不符合招工要求;其次不是直系血亲,一旦开了口子, 以后厂里的同志们学样怎么办, 谁家没个三亲六眷;最后,比徐家困难的家庭多的是,有点觉悟好吗。事先安歌已经提醒过安景云这些, 她一条条应对,虽说学历低,可是年轻, 可以上夜校职大提升的。不是直系血亲,但俗话说见舅如见母,徐正则愿意把亲生女儿的顶替机会让给外甥, 将来绝对不再麻烦厂里。最后一点,这些年徐正则从没拿回过工资, 一直在支援同事, 如果谁有闲话, 她也好意思把借条拿出来给大家看。有徐重在位置上,虽然厌恶徐正则,但领导对安景云不得不客气, 笑眯眯地讲为难之处, 完了只说研究研究, 回头找了个中层跟徐正则交涉。中层接到指示,讲话就很难听了,直截了当说你徐正则不是经常批评厂领导只顾谋私,从全厂职工头上掐好处,现在你不也是?仗着老资格,对厂里有贡献就提要求?如今可是合同制,大锅饭的年代已经过去,没有“世袭”的工作岗位。这话说的,讲的人和听的人都知道厂长的儿子最近刚刚进办公室,也就是高中文化。然而徐正则在徐重多年的熏陶下-批评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顿时气短。虽然做这件事的是安景云,但夫妻为一体,安景云做的事等于自己做的。徐正则心情沉重地回到家,和安景云说收回要求。徐重对儿媳妇向来客气,但原则问题还是要站稳立场,“种地有什么不好?扎根农村好好劳动。困难只是一时的,从我工资里补贴娘几个五十块。”当年徐重也是让儿子儿媳妇扎根农村,他俩是最后一批返城的知青。安景云啼笑皆非,“爸,每个月差不多给了他们八十块。”一个正式工的工资才五十六块。农村有自留地,蔬菜米粮不用买,用钱的地方远远小于城镇,节省的家庭一个月花不了十块。徐重大吃一惊,“他们花哪里去了?”安景云不看徐正则也知道他不赞成说实话,但也该让老人知道了,“大姐喜欢打牌,又老是输,讨债的人搬走家里的东西,孩子们时常吃不上饭。要是再留在那里,早晚也成那样。”给多少钱也是填不满的窟窿,还不如趁早把孩子带出来,让他们脱离那个环境。而大姑姐没了要钱的理由,也能少输一些。“她怎么成这样了?”可怜的老头受了打击,目光发直。怎么不能成这样呢,看不到希望所在,生活一直那么艰难,有的人就会放弃挣扎。安景云见得多了,插队那会眼看回城无望,不少知青渐渐的偷鸡摸狗,懒到衣服一个月洗一次的也有,捧着碗蹲在地上吃饭,随地吐痰,打牌抽烟乱搞。站得直、立得正,不是容易的事。“爸,这事你别管了。”安景云劝道,“一富那个孩子挺好的,他想出来我们就帮帮他。”徐重不吭声了,可徐正则难受啊,每天上班抬不起头。幸好他三班倒,中层常白班,碰上的机会少。还能说什么?又不是安景云的外甥,不争气的也不是安景云的姐姐。察觉到徐正则的情绪,安景云也难受。知夫莫若妻,徐正则宁可从自己身上省那点钱,也不愿意求人,更不愿意被自己看不起的人看不起。要不是自己单位女工多,男工岗位少,没办法安排,安景云也不会想到找卫采云。在家里气氛僵硬的情况下,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孩子们。安歌跟李勇商量后,李勇准备材料和工具,孩子们动手,把维修铺后面几间房子刷了白水,添了日常用品,院子用井水冲洗得干干净净,摆满一盆盆小草花,从凤仙到太阳花,踏进去仿佛落入花的海洋。干完活就得犒赏自己,小把戏们在小王店里订了一桌晚饭。徐家的四个;安家俩,安峻茂、安娜;方家仨,方亮、方辉、方旭;还有一个长期编外人员:何明轩。满满一桌。小王店里做早饭、午饭,没有大桌子,圆台面和八仙桌还是李勇从安家老宅搬过来的。用安景云的话,两个二十四孝老爹,哪怕孩子们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俩也会搬张梯子想办法上去摘。小王好久没做整桌的大菜,乐呵呵地露一手。先来六只冷盘,鲜剥鸡头米拌莲子、虾子豆腐、鹌鹑皮蛋、白斩鸡、萝卜缨、糯米藕。“这个好吃-”安峻茂最喜欢萝卜缨。放在盆里发的萝卜籽,才两寸长短,没沾过土,脆生生,带一丝苦,也没过水,就这么生吃。“济个好七。”安娜学他的口音,招得大家哈哈笑,尤其徐蘅,笑起来轰轰作响。李勇端菜进来刚好听到,“没规矩,对哥哥要有礼貌。”安娜才不怕她爸,对安峻茂做了个鬼脸,“留级生,没文化。”说起来也是安峻茂倒霉,回来入学学校怕不懂中文跟不上进度,让他留了一级,给安娜落了个话柄。好不容易今年可以小学毕业,遇到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五年制改为六年制,还得再读一年。相比之下,安歌已经是高一新生,把他郁闷的。偏偏安娜这小精怪,学习不怎么样,捅别人痛处特别准。闺女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李勇……还蛮欣赏自家女儿的,忍着笑把菜放到桌上,回厨房再乐。“你不是跟我一样,也是小学生。”安峻茂说话带口音,反应却不慢。他指指安歌、方辉、冯超,“她、他、他,才有资格笑我。”安娜装作没听见,一声欢呼,“我最喜欢的狮子头!”小王做的狮子头不大,刚好一口一个。早上四点多买的肉,三肥七精的比剁的,加的蛋清,没用面粉。底是高汤,放了一点鸡毛菜,嫩生生的又好看又好吃。徐蓁她们都见过安峻茂对卫采云摆架子,跟着安娜装耳朵不好,汤匙下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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