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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心(1 / 2)

姐弟俩便被挟在一众护卫之间,茫然又惊喜地哆嗦着往前走。

为免周围百姓太过瞩目,车驾没一会儿就行进了一个僻远无人的巷子里。

元家豪富,这一带的院子不过几百两,自是说买就买。

这院子买好了,日后便可时常来府城小住,南阳侯那里偶尔去点个卯应付元公爷盘问也就是,不知自在多少。也可将这姐弟二人安置在院子中,时时看护,以免被人盯上。

只是还要交割地契、上报官府,因而即便素采即刻去办,也还要些时日。

但眼下,却也不难。

一概经济发达些的府城,都会有些小馆,可供贵人小聚暂住之用。其中也是独门别院,曲水流觞,清雅安静。

元苏苏命人去订了一件小小馆舍,让他们坐下来。

盘坐下来盯着他们瞧会儿,元苏苏又转头道:“上些饭食来。”

春野也不知要干什么,只屈膝应是。

这间馆舍效仿古制,厅内置以矮几数张,席地而坐。透过横窗可见竹影白墙,旁有水轮取水,漱声清冽,水汽凉爽。

黄家姐弟虽布衣褴褛,神色小心,可随她来后进退有度,举止有节,说话也文雅,可见家中过得不错,也素有教养,不像是普通粗人匹夫之流所育子女。

黄玲见春野退下去了,便敛襟俯身,声音还带着惊魂未定:“多谢善人。”

刚才贵人下车,得见了这样一张样貌和周身的气度,黄玲还能镇定说话已属不易,只能克制着自己不要往贵人脸上多看。

元苏苏点头:“你二人叫什么名字?”

“民女黄玲,弟弟黄杨。”黄玲答道,“玎玲的玲,杨木的杨。”

玲是撞玉之声,杨是坚直之木。

他们的家人对其有期待,不像民间“二狗”“狗丫”一类。

所以后来,他们也真成了谢无寄的人,成了他麾下如臂挥使的两把刀。

元苏苏又微笑,点头道:“先用了饭再说。”

她记得很清楚。

谢无寄将她掳进宫后,一应事宜,并未隐瞒着她。有时听人禀报要事,也便淡淡在她身前坐着,只隔一道将人影隐约了的幔帐。

她当时还不解为何不防着她,后来想来,将死之人有什么好防的,谢无寄有完全的把握她会死在他手里,自然不用捂嘴。

黄家翻案时,办案官员禀报,在当年的抄家下狱之中,早已家破人亡。如今唯有两名儿女流落在外,不知所踪。

一时朝中上下颇为哀叹,一场冤案夺去了多少性命,即便如今得蒙洗冤,去了的亡魂却已无力回天了。

只有元苏苏知道。

其实,时刻跟在谢无寄身边的那个神色冷峻的失声少年,还有在外为他办事的“王令大人”,就是当年那对逃亡的姐弟。

他们也是十分聪明,太知道审时度势,清楚私盐案是九皇子拉下大皇子的手段。

只有跟在视九皇子党为死敌的人身边效命,才能为黄家洗清冤屈;而大皇子身边人人簇拥,又不敢再和私盐案扯上关系。

只有谢无寄能帮他们。

元苏苏看两人虽已饿极,吃相却仍然斯文,能忍得住快速饱腹的欲望,不由越看,越是喜欢。脸上的微微笑意,竟和善到从未见过。

春野再次感到害怕。

这、这,小姐想杀人也可怕,想救人也可怕,到底是为什么?!

吃过了饭,令他们稍作休整后,便见到了面貌一新的姐弟二人。

元苏苏看着黄玲,像看见了自己未来庞大而井井有条的私房钱产业;再看黄杨,又像看见了自己未来横行霸道,再无人敢惹的场面。

此时,她才终于问道:“你们家是怎么一回事,且同我讲讲。我近来一向做善事,定会替你们找出办法来。”

春野:“……”

黄玲姐弟对视一眼,虽不知贵人为何对他们如此之好,但他们别无选择,也再身无长物,不怕被骗;因而口齿伶俐的黄玲一叩头,便讲了起来。

盐政,是本朝的重中之重。

大宁有几大产盐地区,分别是两淮一带、南海一带、河东一带等,每地分设一都转运盐使司。每年八月,会从京中拨来一巡盐御史,督查稽清当地盐政,而此官位低却权重,一向是圣上心腹。

官盐买卖上极为慎重,利益又巨大。

天下那么多人,哪有人能不吃盐的。而贩盐、产盐的买卖又一向被官府垄断,盐商要买盐卖盐,需盐官发放盐引;要把巨量的盐运往外地,就需要靠谱的漕运。

总而言之,这条线上的所有人都赖着盐官过日子,为了利益,难免不发生些贿赂、偏心、状告、置换的事,而引出些冤案。

而巡盐御史便是监察盐官和官盐买卖的。为防巡盐御史在当地扎下势力,一向是一年一换,而如今这位巡盐御史却不同,他颇得皇帝宠信,已经下来数次了。

因而,年年冤案不得翻案,一切且照旧处置。

黄家是江淮本地的一个漕帮,常年和盐商谭家合作运盐,运往北方地区售卖。

本来多年相安无事,却不知为何今年闹出了祸患——谭家叫他们运的盐里面,夹带了私盐。

这下恰如沸水入油锅。

发放盐引、征收盐税,赚的钱是谁的?那还不是皇上的。

贩卖私盐,既不需要盐引、也不需要盐税,完全是无本万利的生意,谁敢做,谁就有滔天的富贵。

当今圣上对私盐查处极为严苛,动辄死罪,乃至牵连全家老小;奈何这钱总有人想赚,私盐一直屡禁不止。

黄家一向老实本分,孝敬官府也用心,在当地也是一个不大不下的富裕人家,家中善养子女,皆以读书明理,将来不做把头拴在裤腰带上的生意;哪敢犯下这等弥天大罪。

只是那谭家为了脱罪,竟然谎称是黄家栽赃,自己有贩私盐的罪行还要夹带在他们家的官盐里,好糊弄人耳目。

此案本来要细审,可报到巡盐御史那里就被压了下来,断定黄家贩卖私盐。

当日的查抄里,只有黄玲机灵,带着弟弟藏了起来。上官胡乱判案,下面也不敢大张旗鼓,以免被人抓住尾巴,所以也未曾细查。

如今他们是险险逃出来了,可求告无门,也无法可处。

听完后,元苏苏却并未反应,而是默然了良久,就这样看着他们。

黄玲有些胆怯,却不敢出声打断她,只温顺地垂着头。

元苏苏脑中想到了一些事。

后来谢无寄为黄家翻案时,执着一卷书,眼也未抬,平淡说:“不过是他的私心罢了,只是他的私心能叫许多人赔命,这便是帝王。”

她当时从未想过那么多。对盐政的陌生,也不容她想那么多。

而此时听下来,再想起当日的话……

元苏苏并不笨,相反,她其实很聪明。只是由于出身过于好,什么事都兜得住,所以她一向我行我素,很少去动用这聪明的脑袋。

而人的聪明,往往聪明在联想和解释的能力。

她想到元家未来查抄时的惨状,又静下心来,看了看黄玲,说:“你有些什么猜想,且说出来,我替你去验证。”

元苏苏已按下心绪,抬起下颌,平静道,“我不怕皇家。”

黄玲错愕了一下。

而后,陷入深深的震惊。

贵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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