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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1 / 1)

立刻有人抬头道:朱州牧,这朱瑙却闭眼靠在椅背上,一副他们不看完账本他不打算说任何话的态度。众人只得耐下性子继续翻看。由于在座都是非奸粮行的东家,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早已知道朱瑙一直在通过粮行监视各地粮价的变化。有些人也因此跟着关注了。自打成都府要募兵的消息传出,蜀中各州的粮价就开始上涨。等募兵真正开始,粮价又继续上涨。这也是正常的。官府开始收购军粮,致使民间存粮变少,许多农户被征兵,田里劳力减少,都是粮价上涨的原因。但是这又如何呢?有人看完账本仍然不明所以,只等着朱瑙详细说说募兵的事。有人看到最后,看出来一些名堂,不由陷入沉思。最近的粮价,涨得似乎有些快了。先前虽然也一直都在涨,但都是在某个节点忽然涨上一波,或者平稳地慢慢上涨。但最近这段时日,粮价的涨势变得更快了,几乎是一天一个新价。按理说,募兵已经结束,并没有什么事件会推动粮价继续上涨。但有时候粮食的价格反应出的是老百姓的心态。粮价的持续上涨,说明百姓正处在焦虑的情绪中他们担心灾难已经发生或者即将发生,所以在囤积粮食,才会导致价格的迅速上涨。一名老成的商人问道:朱州牧今天找我们来,到底所为何事?朱瑙这才不急不忙地开口:我对于非奸粮行的运作有一个决定,但这或许会影响到粮行的发展,你们都是粮行的东家。因此做决定之前,我应当与你们商量一下才是。众人全都肃然地看着他:朱州牧请说。朱瑙淡淡道:我打算操纵粮价。非奸粮行恐怕要奸一回了。众人都是一愣。其实对于商人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商人本就是无利不起早的人群。然而这话由朱瑙说出来,实在是有些稀奇。先前为了扩展非奸粮行,朱瑙对于粮行的定价与利润有严格的限制,坚持薄利多销。而现在有人问道:朱州牧打算怎么做?朱瑙道:通知各地粮行管事,从今日起,粮价每日翻一倍,连续五日。五日后,重新任粮价自由涨跌。此言一出,在座的所有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全都是商人,明白这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有更聪明的人,甚至已经想明白了朱瑙布的整个局。一时间,人人色变,看朱瑙的眼神也全都变了。饶是他们认识了朱瑙这么久,却从来没有看透过。这朱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成都军营。士兵们早上出去修筑工事,直到黄昏时才回来。可回来后军官却仍没有放他们回去吃饭休息,反倒将他们拉到校场上训练。校场上,不听训练时的叫喊声,却只听见士兵们义愤填膺的抱怨声。我们天天干活,都快累散架了,还不让我们回去休息,训什么练啊?有没有把我们当人看?我都饿死了,就不能让我们先吃饭吗?不行了,我真的睁不开眼睛了站在高台上的军官见底下众人闹哄哄的,不由脸色铁青,挥舞手中的长鞭:全都给我闭嘴!抱怨声仍不停歇,直到军官真的用鞭子抽了两人,声音才渐渐小下去。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操练!明天你们就要出兵了!吓?!校场上再次炸开。明天出兵???开、开玩笑的吧??出兵去哪儿啊军官满脸郁闷,狠狠甩鞭子:安静,全给我安静!众人逐渐安静下来,这次却不是因为害怕被打,而是想知道他说的出兵到底是怎么回事。军官的心里也满是郁闷。本来袁基路说能给半年的时间操练这些兵,他已经觉得时间很不够用。谁想到这才刚过了几天,居然忽然就有任务了。事情的缘故是这样。自打开始募兵以后,蜀中各地的粮价就一直在涨,老百姓担心很快会要打仗,所以难免有些恐慌地进行屯粮。但毕竟这也就刚募完兵,打仗的事还没影子,加上官府也有进行控制和安抚,粮价涨了些也没什么影响。可就在几天以前,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各地粮价忽然全都飞涨,每天翻上一番。这下老百姓那被压抑的焦虑彻底爆发出来了!焦虑所导致的结果便是民愤。短短数日,各地发生了多起百姓集中闹事的案件,有些地方的百姓甚至举村举乡闹造反,把县乡官员都杀了。更有甚者,不知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打出旗号要推翻暴政,迎接阆州的明官来治理。这可还得了?消息传到成都府,袁基路简直暴跳如雷。由于闹事的百姓越来越多,各地官府已经无力控制,此时就只能派出军队前往镇压了。即使这些新兵压根没怎么训练过,军官也明知道此举问题甚大。可袁基路已然下令,再没有回寰的余地。军官深吸一口气,高声道:绵州有反贼作乱。明日我点兵三千,随我去绵州镇压反贼!校场上瞬间哗声如雷!第87章 策反明天就要出征的消息一经宣布,军营中立刻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中。士兵们参军之后整天忙于劳作,对外界的消息不那么灵通,直到此时人们才知道,原来绵州已有许多百姓开始造反了!不仅是绵州,在这短短一段时日内,蜀中各州几乎没有一处太平的地方,外面的局势已然天翻地覆。一时间,震惊、愤怒、茫然、担心、蠢蠢欲动种种情绪充斥着军营,人心躁动。军官们费了极大的力气,几乎喊破了喉咙,挥断了手里的鞭子,终于勉强将这股躁动压制下去。天渐渐黑了,军营中的嘈杂声也渐渐小下去。然而有多少人无法入眠,那就谁也不知道了。漆黑夜色的掩映下,数人偷偷摸摸从各个营帐中摸出来,来到一个帐篷后汇合。卫玥将人数清点了一番,发现还缺一个赵老大。又等了一会儿,赵老大终于摸黑过来了。卫玥问道:你怎么那么慢?赵老大道:别提了。我睡的那帐子里有好几个是绵州来的。听说明天要出兵镇压绵州百姓的事,大家都气坏了,一直在骂成都府的狗官,骂到这会儿了都还没睡呢。我是借口拉屎偷偷溜出来的,一会儿我得赶紧回去。立刻有人附和道:我那帐子也是。我也是我也是!哎,话说外面怎么突然就乱了?是朱州牧干的好事么?应该是吧?朱州牧可真厉害眼看众人说起闲话来了,卫玥忙打断道:行了,都别扯了,赶紧说正事。众人这才收起声来。有人跃跃欲试道:卫哥,现在可是好时机啊。下午宣布出兵的消息以后,我已经听见好几个人在那讨论想冲进官府把狗官杀了、想要造反。我们现在去煽动,那肯定是一呼百应啊!对啊,我也听见了。卫哥,到我们动手的时候了吗?卫玥却道:不,不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后果将不堪设想。眼下时机还不成熟,我们再等一等。的确,眼下军营中已经群情激愤,可许多人愤怒之余仍心怀畏惧,嘴上骂得再响,未必真敢拿出行动。若他们现在就去策反军队,效果未必会好。且此时军官也必然满心戒备,严查异动。事情一旦败露,办不成事还是小事,他们丢了性命才是大事。众人却想不到什么多,只问道:卫哥,我们还等什么?卫玥勾了勾唇角,道:等头阵打响了,才能轮到大军出击。不急,就快了。众人茫然对视。头阵打响了?那是指什么呢=====翌日一早,士兵们是被击鼓声吵醒的。军中果然已开始点兵。据说绵州有上千民众参与了暴动,因此军队要派出三千兵马,也就是六个营的军队前往镇压。卜西、越冬所在的营亦在此次被点兵的行列中。谁也没料到,他们第一次回绵州,竟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两人心情复杂地从帐中出来,正要去校场集合,只听几名军官在人群中扯着嗓子喊话:谁是绵州籍的?绵州籍的全给我回去,这次出征你们不用去!两人一愣,不由得面面相觑。昨晚他们营中几个绵州籍的士兵还凑在一起偷偷商量,这次回到绵州去他们必是不愿对乡亲下手的,索性到时候找个机会偷偷开溜,有脾气暴的还在那儿提议让大家一起造反得了。难道他们的计划已经提前泄露了?还是军官预料到有可能要出事,所以故意不让绵州籍的兵参加?越冬迟疑着向后退了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听话地回去营帐中。然而边上一只手坚定地抓住了他。走,去校场。越冬吃惊地看着卜西。军官不是说了不让绵州籍的人去吗?卜西却笑道:走吧。这地方的规矩你还不知道吗?那就是根本没有规矩可言啊。一面说,一面拉着卜西向校场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两人一路走去,根本没人拦他们。到了校场上放眼一看,队伍里分明有不少绵州的同乡,也无人来管。此番百姓的暴动来势汹汹,出兵的命令也来得匆忙。昨晚接到命令,今天早上就要出发,军官们何来的时间一一核对出身?加上这军中本就管理混乱,当初收来了一大堆冒籍的流民,想要分辨实在太难,也只能吆喝几声,指望着绵州籍的士兵能自觉退出了。不多时,六营的士兵集结完毕,负责的军官便匆匆带着他们朝绵州出发了。=====此时此刻,成都府衙内的每个官员脸上都阴云密布,不时有行色匆匆的官吏到各处通报消息。然而这几天来,官员们听到的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坏消息,已快对新消息的到来感到惊恐。军队里又出了打架斗殴杀人的案件。某州和某某州都发生了百姓暴动的事件。粮价暴涨,收购军粮的官兵遭到百姓的反抗,官兵遭百姓打死数人。好像是忽然之间,又像是逐渐生变,成都府陷入了一个泥沼,秩序正在土崩瓦解。卢清辉领着一名侍从脚步匆忙地走在官府的大道上。他刚拟完一份讨伐朱瑙的檄文,正打算亲自去拿给相关的官员看,随后让官员往民间发布。然而他刚拐过一个弯,正巧碰上了迎面过来的徐瑜。两名少尹看见对方,同时停下了脚步。徐瑜问道:清辉,你这是要去哪儿?他来得正好,卢清辉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怒斥道:徐瑜,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能让那非奸粮行开张!如今他们恶意操控粮价,已致使蜀中大乱!你高兴了么?!徐瑜眉头一跳,看到他手中攥着的文稿,已大概知道他的去向。面对卢清辉的指责,徐瑜既不生气,也不惭愧,垂下眼低声道:弄成如今这样我的确没有想到。卢清辉冷笑道:你没有想到?你当真没有想到?他开粮行垄了断蜀中粮食经营,他的阴谋你就当真一点都没有想到吗?不要告诉我你以为他在行侠仗义、救济民生!又道:我总算是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光明正大地招兵买马了,我总算明白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明明是他一手搅乱蜀中形势,可如今外头那些百姓竟然叫着嚷着想要他来救民于水火之中?简直可笑至极!眼下蜀中各地暴乱频起,皆是因为粮价忽然飞涨,物价彻底紊乱,老百姓们吃不起饭了,不得不揭竿起义,反抗暴政。而粮价的暴涨正是非奸粮行所操控的。只是这一点绝大多数百姓却并不知晓。对于绝大多数百姓而言,他们甚至不知道非奸粮行是阆州的商人主持的,不知道这间粮行与阆州牧朱瑙有什么关系。老百姓过日子哪关心这个?只管粮行的价格优惠,便认准粮行购买粮食了。而此番非奸粮行操控粮价暴涨,亦不是凭空生事。他们本就是借着百姓恐慌、粮价上涨的趋势,将这把欲燃未燃的火把彻底点燃了。而且他们也只是起了个头,往后的混乱便全是自然而然的了。老百姓并不知道这是非奸粮行的手笔,只以为自己恐慌的事情终于到来,于是将所有的矛头全指向了官府。然而老百姓看不出非奸粮行的诡计,熟悉经济形式的商人和官员却只要稍作研究便能明白朱瑙的阴谋。于是卢清辉暴跳如雷,立刻洋洋洒洒执笔写下近千字的讨伐檄文,准备名官吏们四处张贴公告,誓要向所有被蒙蔽的百姓揭发朱瑙的真面目。他愤怒地指责徐瑜一番之后,不欲与徐瑜过多纠缠,绕过徐瑜继续往前走。可没走两步,却听见徐瑜在背后叫他。清辉。卢清辉不打算搭理他,继续走自己的路。你当真觉得,如今的乱局是朱瑙造成的么?或者说,你觉得这只是他一人之过?卢清辉身形一顿,脚步放慢。我亦不愿见此乱象。徐瑜长叹一口,然则滴水穿石,蚁穴溃堤。他不过是最后第一滴水,最后一只蚂蚁罢了。卢清辉的脚步终于彻底停下。他并没有转过身面对徐瑜,然而他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导致蜀中今日之乱局的若不是朱瑙,那是谁?若不是暴涨的粮价,那是什么?是昏庸无道的袁基录,是腐败已久的官场,是作威作福的豪强大族,是混乱霸道的募兵。但凡无此种种,便是非奸粮行如何搅局,亦造不成今日之局面。民怨如水沸,煮水之锅早已架上,烧锅之薪早已点燃。徐瑜道:你指责我什么,我都无可狡辩。然而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一句:你之过,我之过,都甚于朱瑙之过。卢清辉浑身一震,攥文稿的手捏得死紧。片刻后,徐瑜忽又想起一件事来,道:对了。我方才从府尹那里出来。昨日他听说绵州有上前百姓聚众闹事,立刻下令让军营点兵三千前往镇压。什么?!卢清辉震惊地回头。徐瑜扯出一个一言难尽的笑:我劝过了。从昨日劝到今日,无论怎么劝他也听不进去。他说此事决不能纵容姑息,否则助养暴民。眼下那三千士卒恐怕已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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