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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1 / 1)

谢无疾先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方缓缓答道:我昨夜收到消息,说如今延州告急。朱瑙一怔,惊蛰也大吃一惊。谢无疾离开延州日久,早就将重心转移到了关中一带。然则延州乃是他起家的地方,他手下主力兵马之中有不少出自延州。一旦延州失守,他的军心必然会动摇受挫。且万一让敌人占据延州后,敌便可图谋南下,攻打关中。延州乃是北方的门户,仍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地方。延州告急,也难怪他们愁眉苦脸了。朱瑙问道:敌是何人?可是玄天教?谢无疾颔首,冷冷道:是。邪教暴民。这玄天教的名号朱瑙也是不久之前才刚刚听说,他听说时此教就已经声势浩大,并且以瘟疫一般的速度在北方急速蔓延。如今延州都已告急,此教的拓展之快简直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要说起这邪教来,倒还要再说回郭金里的身上。想当初郭金里从太原起兵作乱,后来一路南下,占据京城,控制朝廷。虽说朱瑙和谢无疾攻入京城时已将此反贼斩首,但北方还散布着不少叛军余孽。由于牵扯太广,涉及势力众多,又不在朱瑙和谢无疾的地盘上,因此两人纵使想管也管不了。于是郭金里死后,叛军余孽并未被消灭,反而四分五裂,变成诸多分散势力。原本倘若当地官府军尽心剿灭,未必不能斩草除根。但天子死后,时局愈发复杂,各地官府已难自保,倒给了叛军欲孽喘息的机会;原本余孽苟延残喘,终究难成大事,可偏偏,余孽里竟然出了一个妖人张玄,让叛军势力迅速死灰复燃,重新集结壮大。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张玄的声势已然超过了当初的郭金里和厉崔!按说有如此本事的人,可算是个不世出的奇才,朱瑙听说后应该立刻派人前去拉拢招募,但朱瑙却没有这么做因为那张玄既没有处理政局的手段,也没有排兵布阵的能耐。他有的,只是蛊惑人心的本事。那张玄自称是下凡的神仙,尊号太清玄天皇帝。他号称自己活了几百年不老不死,而且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个长相与郭金里、厉崔相似的人,声称自己已将此二人复活。更扯的是,他声称他已做法取走了朱瑙、谢无疾二人的性命,为郭金里复仇了。如今还在关、汉一代活跃的朱瑙和谢无疾二人不过是蜀军、延州军的军官们为了稳定人心,推出的冒牌货罢了。这张玄或许真会一些障眼的戏法,又或者是人们口口相传、越传越玄乎。听闻他曾在数千人面前施展法力,将一具被砍了脑袋的尸体拼接起来,那尸体就真的复活了。还有人说他烧符煮水,用符水治愈了太原数千感染瘟疫的百姓。北方早已兵荒马乱多年,民不聊生,百姓困苦日久,许多愚昧之人果真将张玄当成了救世之神,信奉起了他的玄天教。玄天教的信徒多了之后,张玄又编出一套说辞,说是他的信徒已得到他的庇护。信仰越虔诚,庇护之力就越强。最虔诚的人甚至可以做到刀枪不入,长生不死。这下可厉害了,玄天教的信徒果真相信自己能刀枪不入,这比什么振奋军心的方法都有用。于是这些邪教徒开始组建成军队,受张玄的驱使四处攻伐抢掠,几个月就完全占据了太原府,势力浸入河南、河中、河北,又开始向延州蔓延。饶是谢无疾带出来的兵再厉害,也挡不住那些不怕死往上冲的,这才致使眼下出现延州告急的情形。说起此事,惊蛰觉得荒诞极了:什么玄天教,简直可笑至极!缘何竟真有那么多人会信?!说什么刀枪不入,战场上死几个人,那谎话不就立刻被揭穿了吗?朱瑙摇了摇头,道:他不是说越虔诚的人,越受庇护么?不受庇护的,自然是不够虔诚了。没有受伤的人,会相信自己真的收到了张玄的庇护。受伤的人,会质疑自己是否还不够虔诚,于是变得愈发虔诚。至于死去的那些人,也没什么开口的机会了。这套教义,这可谓自圆其说,自成一体。惊蛰目瞪口呆。这也能唬住人?这也有人信?朱瑙转向谢无疾,问道:那你要回延州去了吗?谢无疾缓缓点头。原本朱瑙已经重心从蜀中移至汉中,他亦可留在汉中调兵遣将,与朱瑙共谋江山。然则那玄天教的声势过于浩大,发展过于迅速,威胁到的已经不止是一个延州。他必须亲自北上坐镇,镇压邪教,否则轻则北方辖地尽失,重则军心溃散,后果不堪设想。而他不必问,也知道朱瑙是不会和他一起北上的,也没这必要。朱瑙得留在汉中继续布局,稳定形势,壮大实力才行。果然,朱瑙没再说什么了。大军行了半日后,来到一处沙洲,便在沙洲处停下休整,恢复体力。符原正举着水囊喝水,有人忽然从背后扑上来,把他吓了一跳,嘴里的水都喷了出去。他恼火地回头一看,怒气顿时消了大半,无奈道:小八,我可被你吓死了。小八笑嘻嘻地在他身边坐下,问道:我听说你们这次回去,要去延州了?符原点了点头。小八的笑容立刻就敛起了: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啊?符原乃是延州军中的一员,小八则是一名蜀军。由于蜀军和延州军近来一直共同执行任务,许多人早已厮混得极为亲密。譬如符原和小八,投机得仿佛一对亲兄弟一般。符原闻言也叹了口气。他也不想跟小八分开,可仔细想想,如今天下大乱,他们又投身戎马,这条命还能留多久也未可知。莫说小八,只恐哪一天,这世上的一切人事物便再也无缘相见了小八想得却不如他这般深沉,仍关心着延州军和蜀军的关系。眼下两军将要分别,他担心来日不知是否还能聚在一道。因此他问道:符哥,你说,咱们两边能一直结盟下去吗?朱瑙和谢无疾的关系比较特殊,双方认识之前早已有了各自的势力,谁也不受谁的管束。眼下关系虽好,可若招揽韩风先那样的矛盾再发生几次,也难保双方不会有一拍两散的时候。符原想了想,道:可惜朱府尹和谢将军都无儿女,要不然他们结个亲家就好了。历来联姻都是极好的结盟手段和保障。小八道:没有儿女,兄弟姊妹结个亲也好啊。符原想道:兄弟姐妹?唔谢无疾是有兄弟姐妹的,不过都在江南,且谢无疾与谢家的关系极为不好,亲缘早已淡薄了。至于朱瑙?朱瑙要真有兄弟姐妹,那都是皇亲国戚,人家肯认朱瑙吗?两名小兵一时竟为自家将军和府尹的联姻之事烦起愁来。边上有人听见了他们的谈话,颇有兴趣地加入进来:谢将军和朱府尹都还没娶妻,没准他们将来还真会互相娶了对方的姊妹呢。又有人插话道:或者他们同娶一双姊妹,做连襟也不错。这些士卒们每日行军,生活枯燥,难得有机会讨论男女之事,一个个全都兴奋起来。有胆大的甚至捡了颗石子,在沙地上画起了谢家和朱家的族谱,又提名了不少养了一双闺女的名门望族,仿佛月老一般为朱瑙和谢无疾点起了鸳鸯谱,眼巴巴地想把两人凑到一起去。众人正讨论到激烈处,只听后方传来一声严厉的训斥声:你们在干什么?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军司马就站在他们身后,而谢无疾本人站在仅几米开外的地方,神色冷漠。众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丢石头的丢石头,抹沙土的抹沙土,把地上的提名全胡乱抹去。那军司马怒斥道:你们全部禁食两日!自去领罚!士卒们一句话都不敢说,赶紧灰溜溜地跑了。众人走后,军司马又回到谢无疾的身边,行了个礼,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那些小卒妄议将军是非,只罚两天禁食就算了么?谢无疾淡淡道:小惩大诫吧。为了军中纪律,那些人罚是必定要罚的,不过这只是一桩小事,那些都是跟着谢无疾出生入死的弟兄,倒也没有罚太重的必要。小小惩戒一番,也就罢了。军司马听谢无疾都这样说,便不敢多言了。谢无疾继续往前走去,查看士卒们的状况是否还良好。太阳出来后天气变得炎热,他需要知道士卒们能否承受住在这种天气下于大漠中长途跋涉,以知是否有调整行军速度的必要。走出一段路后,谢无疾停下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午聪连忙跟着停下,好奇地问道:将军,出什么事了?谢无疾没有回答,径自弯下腰去。他的脚边有一株骆驼草,开出了淡黄色的小花。他伸出两根手指,本欲将花朵摘下,然而手指在花萼处停留片刻,却又停下了。一抹笑容在他嘴角泛起,但当他直起身面向他人时,这抹笑意已被藏去了。他又恢复成了往日不喜不嗔的冷淡模样。他道:走吧。午聪茫然地跟上他的脚步,向前走去。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大军便继续上路了。刚走了没多久,忽见远处一名蜀军斥候快马向大队赶了过来。谢无疾见状还以为前方出了什么事,不由放慢马速,准备传令大军稍等。朱瑙看清那斥候的打扮,道:不必。那是从我蜀地来的斥候。他人在凉州办事,但仍要时刻关注着蜀中的局势。因此他在沿路各处设置了岗哨,即使在行军路中,往来送信的斥候也能及时将消息报到他的手中。谢无疾便不做声了。果不其然,那名斥候驰近后,被人带到朱瑙的马前,下跪行礼道:府尹,小人从成都来。朱瑙问道:蜀地出了何事?斥候道:月前长沙军攻陷江陵府后,有大量江陵府难民涌入蜀地东南施州、归州。徐少尹与虞将军便遣人前往施、归二州安置安民,却不料竟在难民中发现了多名可疑之人。徐少尹认为那些人很有可能是长沙府的耳目,被派来侦查蜀中的军情。因此徐少尹和虞将军命我立刻前来向府尹汇报此事。惊蛰闻言皱起了眉头,谢无疾微微挑眉,并不吃惊。朱瑙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情。之所以不吃惊,是无论是朱瑙和还是谢无疾,在听说长沙军攻破江陵府的消息后,都已预料到,长沙府的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富饶的天府之国蜀地。要知道天子死后至今,虽然天下秩序已然崩坏,可除了叛军暴民之外,没有一个理智的诸侯立刻大举兴兵。所有人都在积蓄实力,等待时机,唯有长沙府尹迅速起兵,大举入侵了江陵荆州之地。荆州北接中原,南临百越,东极吴会,西通巴蜀,四通八达,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长沙府尹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匆忙起兵,就是为了抢下这块宝地。有了这块宝地之后,他无论想要北上中原,还是西入巴蜀,都有了机会。虽然中原才是王朝命脉之所在,但如今中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对于长沙府尹来说,他没必要贸然去打中原的主意,完全可以等到中原诸侯各自斗法后实力大损再出手捡便宜。而且巴蜀未定,他便北上中原,很有可能会在背后遭蜀军偷袭,他也不敢冒这风险。反倒是先拿下巴蜀,得到了丰厚的粮仓,他的野望中原之心就得到了最有力的保障。在这种情况下,得了江陵之后,长沙府尹将目光投向蜀地,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朱瑙并没有回那探子的话,反倒是回头望向一旁的谢无疾。谢将军,朱瑙道,看来,我也得先回一趟成都了。谢无疾迎着他的目光,四目相对,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相对无言。第186章 诱敌深入两日后,蜀军与延州军便分道扬镳,一个北上,一个南下,各自回家去了。半个月后,朱瑙的车马顺利回到阔别已久的成都府。回到官府前,朱瑙特意叮嘱了不必让所有官员摆阵迎接,以免耽搁了官员们的公务。因此前来迎接他的只有徐瑜、虞长明等几名高官和他的亲信。徐瑜一见朱瑙,立刻迎上前来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属下参见府尹。几名官员们都跟着他一齐下跪。朱瑙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徐瑜仍朝着他拜了再拜,将礼数做足了,这才慢慢起身。朱瑙固然用人不疑,安心将蜀府托付于他,他却更要加倍地尊敬才是,以免失去朱瑙的信任。朱瑙向后堂走去。徐瑜和虞长明跟在他左右两侧,其余官员在后方跟着。虞长明走在他身边,将他端详了片刻,低声道:你似乎晒黑了。朱瑙道:凉州风吹日晒,不会被晒黑方才奇怪了。说完他却忽然想到谢无疾分明比他更常在烈日下走动,肤色却总如常年不出屋的书生一般白皙,着实不像个武夫。想到谢无疾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朱瑙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了几分。到了堂上,与会的官员们很快到齐,将各种紧要的公文呈上,向朱瑙汇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蜀地发生的事情。由于文有徐瑜操持,武有虞长明坐镇,这几个月来蜀地一片天平,而且赶上了丰收的年头,税收和官府的各项收入都比前两年增加了不少,民间可谓风调雨顺。然而蜀地太平,邻家却天下大乱。长沙军入侵江陵后,荆州有大量逃难百姓涌入蜀地,蜀府不得不拨粮去振济灾民。由于粮库充足,振济灾民的那些钱粮倒不算什么大事,官府完全应付得来。可正如徐瑜和虞长明派人向朱瑙汇报过的,他们在难民里发现了许多长沙府安插的细作,这就让人比较头疼了。他们虽然已经抓出不少细作了,但一定还有更多没有被查到的,且不知那些人会刺探到多少消息送给长沙府。而更重要的是,这些细作的出现,说明长沙府已经开始觊觎蜀地了。由于担心朱瑙会责怪他擅自接纳灾民,徐瑜解释道:江陵大乱后,大量灾民流落蜀地。我曾想过将灾民拒之于外,然而若果真如此,一则有失仁义;二则蜀地与江陵接壤,纵使建立屏障进行拦截,也难保灾民不会偷偷潜入。当时府尹外出,我只好事急从权,未经府尹同意,便以官府之名接收难民,开仓接济。请府尹恕我自作主张之罪。朱瑙道:你做得很好。你无罪,有功。徐瑜不愧是人精,他的做法其实是最得体的做法。正如他所说,假如蜀府拒绝接收难民,先不说这有损朱瑙的仁义之名,而且大量的难民仍然有办法从各个地方溜进来,拦都拦不住。那些人避开了官府的耳目,更有可能成为隐患。反而是官府出面,把这些灾民集中到一起接济,虽然难免增加些支出,至少能把他们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管理。也正是因此如此,徐瑜才能这么快地查出难民里有许多长沙府密探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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