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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1 / 1)

缓缓打量着他沉稳的神色,阿素只见他薄唇开阖,似陷入回忆中,轻声道:“我的曾祖母姜氏夫人与陆氏相交,得此馈赠,后她将此玉分做两半,给了自己抚养长大的两个孩子,而这两个孩子,一位是我的祖父桓谦,另一位便是你的祖父元衡。”阿素蓦然睁大眼睛,自知姜远之说的无错,她的祖父确是由他的舅母姜夫人抚养长大,然他却未听说分玉之事,而望向那片碧玉,阿素也丝毫看不出其上有一丝分开裂痕。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姜远之低声道:“此玉唤作碧血,大多人都只知,持此信物便可请云中陆氏答应一件事,却极少有人知,最初我的曾祖母得到它,究竟是为何?也就是说,这玉真正的功效,究竟是什么?”阿素望着他,茫然重复道:“是什么?”姜远之眸色深深望了她许久,方幽深道:“此玉,可固魂。”第132章 碧血我想阿翁,应该也盼着它物归原主……阿素的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 望见她讶异的神色,姜远之微微一笑道:“怎么,难道你竟不知?”他的语气意味深长, 随手拈起碧玉握在掌中摩挲,阿素十指紧紧相绞,片刻后方艰难道:“你此言何意?”像是不满她的回答一般,姜远之轻嗤一声, 将面前的几案一推起身, 居高临下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是谁?”阿素心跳得极为剧烈,下意识向后而退,望着俯身而下的姜远之,低声道:“我……”然而停顿了许久, 终究开不了口。见阿素惊惶的样子, 姜远之微微叹了口气,在她面前重新跪好, 手中捏着那块玉, 仔细打量着她, 似在沉吟。许久后阿素方抬起头,艰难地开口道:“你是……如何得知的?”姜远之既如此之言,自然早知她不是五娘,只是阿素却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如何露出了破绽。如同听到了一个极傻的问题一般, 姜远之轻描淡写望了她一眼, 淡淡道:“起初李容渊待你殊众,我便起了疑心,他那般冷情之人, 为何竟会对你上了心,只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长公主与你认了亲,我才恍然顿悟。”“顿、顿悟了什么?”阿素紧张地望着他,直觉喉咙有些发干。姜远之狡黠一笑,叹道:“自然是顿悟,其实你根本不是沈五娘,不是四品官员庶出的女儿,而是三年前与五娘一同落水夭折永宁县主,长公主夫妇的亲女,李容渊的表妹,所以才得如此恩遇。”“你说,是也不是?”闻听姜远之竟一口点破自己的身份,阿素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沉默了许久,并没有否认,只轻声道:“如此怪力乱神之事,为何你竟肯信。”姜远之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叹道:“这也无甚稀奇,离魂一事,我祖上先人亦有此经历,后来她将此经历写成笔记,我幼年之时便曾读到过。”阿素闻言,极惊讶地望着他。见她不可置信,姜远之握住那块玉。在她面前微微一晃,轻声道:“我的曾祖母最初得到这块玉,便是因离魂日久,魂魄归体之后做固魂之用。”未料到他竟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讲得这么寻常,阿素瞠目结舌了好一会,方开口道:“魂魄归体难道是说是说,你祖上先人,魂魄又重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姜远之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说完又望着她,低声道:“虽然她与你境况不同,但这玉对你们的效用却是一般,可宁神安魂。”姜远之说完便眸色深深望着她,阿素反倒有些茫然,迟疑道:“所以……?”姜远之顿时不耐,沉声:“所以,如今你安然无虞,定是因将另一半玉随身所佩,是也不是?”阿素顿时怔住,迟疑道:“我没有……”像是并不信她所言,姜远之沉声道:“你再……好好想一想。”阿素蹙眉思索了好久,依旧没有一点头绪。见她不语,姜远之面色微沉,叹道:“元世伯说不曾得知,你也说未曾见过,难道元家真的不曾有另一半玉不成。”他虽带笑,但笑意未到眼底,语气咄咄,阿素不知如何辩解,怯怯嗫嚅道:“我真的不曾见过……”说罢又拿起那块玉,只见它通体碧绿,中有小孔,却没有一丝裂痕,不由迟疑道:“这玉完好无损,为何说是半块,瞧着倒不像缺了什么……“姜远之闻言打断,嗤道:“也罢,想来这世上终究多情要被无情扰,想来无人将他放在心上,倒是我无事生非,告辞。”他指的自然是李容渊,想到如今情势,阿素心急如焚,拦在姜远之身前,红着眼眶,颤声道:“你再等一等,即便我身上没有,也定寻出来给你。”说完,起身疾步向外走。推开房门走出时,阿素只觉姜远之的目光牢牢落在她身上,沉重的期许令她步履蹒跚,而想到这玉是救李容渊的信物,心中更是万般焦灼。只是殚精竭力在王府中寻找了半日,却一点也不曾见有什么祖上传下来的碧玉,待夜幕降临,姜远之也不知何时告辞。心中如同压着巨石,阿素恹恹在榻上倚着,安泰推门而入之时正见着情景,将手中端着的补气养血的红豆羹放在一旁,在她身边坐下,握起她的手轻声道:“可是又不舒服了?”阿素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阿娘,你可知道,阿翁当年可留下什么特别的物事?”安泰笑道:“怎么想起问这些?”阿素睁大黑眸道:“阿娘可是想起什么?”见她急促样子,安泰叹道:“倒是没有的特别,只是那时你阿兄方满周岁,抓周时抓了你阿翁随身佩的一柄匕首,后来你阿翁临终前,便将其给了你阿兄……”安泰话未说完,阿素的一颗心便狂跳起来,她知道阿兄那柄红宝银匕首,前世最后一刻她将它带在身上,这一世落水醒来那匕首竟也在身边,莫不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阿素即刻下了榻,连鞋履也顾不上穿便向外奔去,却被安泰蹙眉拦了。见她挣着要阿兄。安泰无法,只得命人去唤元剑雪。元剑雪闻讯来了,阿素急促道:“你的那柄匕首可在?”此前这匕首她一直带在身上,后来落在永仙面前,被当作她与阿兄有私的证物,再之后阿素便不知这匕首的去向。见她急切样子,元剑雪安抚道:“莫慌,是我收着的,怎么?”阿素顿时放下心,果然之后又被阿兄悉心收好。元剑雪将那红宝银匕首取出,望着她,微微有些怅然,低声道:“这柄短刃是阿翁当年留下与我,三年前丢在东苑猎场,未想到竟是你捡到。”阿素在如今也分不清,这匕首究竟是她从前世带来,还是恰巧当日就丢在她身旁,只是无论如何,这便是天意,是注定缘分。想到此处阿素接过那匕首,握在手中仔细摩挲,短柄上阴刻的花纹繁复,刀鞘熠熠生辉,其上有一颗硕大红宝。望着那颗鲜红的宝石,阿素忽然心中一动。姜远之说那玉唤作碧血,但只见碧不见血……她用力抚着刀鞘上的红宝,望着元剑雪道:“帮我将它剜下来,好不好?”元剑雪闻言一怔,倒没有迟疑,拔出匕首,用刃尖抵上宝石下端。安泰见状嗔道:“你阿翁留下的东西,怎好如此糟蹋。”阿素轻轻抚着那红宝光滑的切面,低声道:“我想阿翁,应该也盼着它物归原主罢。”翌日清晨,阿素便命人备了牛车,向着长安城西的辅兴坊去,她此前曾隐约听说,姜远之便是在那处置了宅子。果然,到了门外有小童接引,因是休沐,姜远之竟真在家中。见了姜远之,阿素便取出匕首上剜下的红宝,又拿起碧玉,果然刚好可将红宝严丝合缝嵌入碧玉中间的圆孔之内。无边深碧中一点血红,艳得令人移不开目光。望着手中完璧之物,姜远之也似不可置信,怔怔出神了半晌,方道:“原来竟是如此。”阿素望着姜远之,轻声道:“那便请你持这信物到云中郡走一趟,向陆家求取水经图。”姜远之闻言,望了她许久,方叹道:“你竟……”阿素打断他道:“无妨。”姜远之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说不好,你的命是与这碧血玉绑在一处,我若带去陆家,怕是再要不回来。”阿素并非没有想过此事,此前阿兄的匕首一直在她身边,之后虽又回到阿兄手中,但她已认亲归家,总之也未离得太远,还真有些疑心,自己安然无恙,是与这银匕首上的血珠有关,只是为了李容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事不宜迟,阿素道:“莫管我了,快些去快些回罢。”姜远之仔细将她打量了许久,蓦然握紧手中的碧血玉,转身向外。路过阿素身畔的时候,停顿了一瞬,低声道:“之前,是我错怪你了。”望着他的背影,阿素轻声道:“若是……若是我有什么不好,这件事千万别对他提起。”知道她说的是李容渊,姜远之身形一顿,接着大步向外走去。第133章 揍他下一瞬姜远之便倒下了,半边面孔……云中郡距长安有两日的路程, 姜远之告以病假,匆匆离京快马加鞭,第二日黄昏时便到了云中郡郡治所在。姜远之将路引交与当地郡守, 那守官望着远道而来的京官惶恐十分,恭恭敬敬将姜远之送进驿站,又与他谈起在此隐居的陆家。自吴郡迁来云中,陆氏一族居于此处已有数十年, 平素鲜少与外界交通, 因此守官也未知其详,只派人与他引路。姜远之不敢耽搁,连夜入山,又走了十里水路,方才在山谷中寻到了陆氏一族聚居之处。原以为隐居清苦, 姜远之实未料到竟如置身世外桃源。此间奇珍花木繁盛, 建筑恢弘,又修筑有各类工事, 供给生活所需。此间之人, 晴耕雨读, 一片怡然。更令姜远之惊讶的是陆家现任家主陆危流实为年轻,不过十四。见他携碧血而来,陆危流将那玉接过握在手中摩挲许久,久到姜远之以为他会拒绝自己的时候,这位持重的少年方眸色深沉望着他道:“不错, 此乃先人遗物, 却不知……”见他认下,姜远之自不客气,将来意说了, 陆危流也不犹豫,即刻命人去将他要的水经图取来,只是待姜远之要再取回碧血时,陆危流微微一笑,转手便将那块玉收入袖中。姜远之眯起眸子,目光在对面未及弱冠的少年身上逡巡,他心中早有预备,陆家自然不是好相与的,此次前来恐怕这玉是要不回来了,却没想到陆危流竟转手便将这稀世罕有的宝玉丢了出去。当其时他们正站在一处山崖之上临着溪涧亭阁间,陆危流一松手,那块碧玉便坠入万丈深渊,许久之后姜远之才听到“扑通”一声,是玉石落水的声音。即便丢了如此贵重之物,陆危流面上也无一丝心痛,反倒释然道:“如此便了结,想必先人泉下有知,也再无牵挂。”姜远之有些佩服他的洒脱,目的已达成,他自不便久留,抱了拳便做告辞。果然陆危流也未挽留,伸手一让,是不送的意思。姜远之出了山谷,带他来的向导正在等在谷外,见他全然无恙,方彻底安下心来,姜远之这时才知,因陆家隐居之处外布置许多机关,当地人一向认为其间危险重重,轻易不敢靠近。原来他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回,想来陆危流在城中布了眼线,早知他要来,已将机关撤去。想到此处,对于这位不过十四的少年,姜远之倒越发好奇。离开云中,姜远之并未返回长安,而是以飞鸽将水经图传到吴地。待吴地的船工按照图中所载,将此前李容渊派去的数百条船下丹江,开到东海之滨,刚好避开了朝中派到吴郡检视的巡察御史。那巡查御史自未在吴郡寻到所谓魏王与叛军勾结谋反的证据,正要返回长安的当口,却收到秘密检举,在东海之滨有雍王与东瀛暗自交通,输送精铁的船只。巡查御史不愿无功而返,便将此事奏报朝廷,景云帝大怒,关押了在四方馆留学的东瀛质子熏君,其时东瀛的天武天皇惶恐不安,命使者奉上大量岁币,才得以赎回熏君,便是后话不提。而当姜远之安排好一切,化险为夷,返回长安,不过距离他离开仅过了三日。又过了两日,巡察御史的加急密报传来,所谓魏王勾结叛军谋反一事,不过子虚乌有,被留在宫中的李容渊回到自己位于丰乐坊的府邸之时,刚好过了五日,是原定下要向元府纳征的日子。而阿素得知这消息,既欣喜,又忐忑。欣喜是因为李容渊终得释,忐忑的是,因耽误了些时日,恐怕聘礼难以凑齐,若按阿耶的性子,这婚事还做不做得数都难说。想到此处,阿素蓦然垂下眸子,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他一面。姜远之回返之时便告知她那碧血玉已被陆家收回,又做不经意询问她身体状况。说来也怪,阿素原本已做好了离了那块玉身体便会不适的打算,却未料到这几日她吃睡皆与平日一般,未见一点异样,倒让她有些疑心,事态究竟有没有姜远之说的那般严重了。正在阿素辗转反侧之时,日已过午,依旧不见有人上门,安泰聘婷走到正在书房展卷而阅的元子期身旁,好生劝道:“听闻今日皇兄已放小九回府,想来时间仓促,哪能立凑得出三百万缗之多的钱财来,如今人没事便好,礼金可少要些数目,先将婚事办了,日后只要他们过得好,也是我们作耶娘的福气。”闻言,元子期阖上书卷,微笑道:“怎么,还未嫁女,倒先疼起女婿来了。”安泰娇嗔地望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们做长辈的,怎好一昧与小辈为难。”元子期轻叹道:“你太小瞧你这侄儿,只怕不多会,送聘礼的人便会来了。”果然,他话音刚落,便听萦黛入内通传道:“内侍监华鹤执雁而来,又领数十车彩钱正在府外等候。”安泰极惊讶,万万没想到这笔巨额礼金,最终竟是景云帝出的。命萦黛将华鹤请进来,安泰望着元子期,眸色极亮道:“夫君真料事如神。”元子期轻笑道:“你以为你那侄儿肯吃一点亏?此次被人构陷,我便有些疑心是他故意为之,果然不过五日便平反,想来此前他已知诸王蠢蠢欲动,故意露出些破绽,那几位便如嗅到血腥的蝇子般扑了上去,却没想到查无实证,未扳倒他反惹得自己灰头土脸。”“而借此机会他却有意示弱,受了冤枉也并不叫屈,令你皇兄心生愧疚。你皇兄本欲修复父子关系,此时自然毫不吝惜,三百万缗也不在话下。”安泰抿唇笑道:“这几年屡屡平叛,国库本不宽裕,此前宫中着火,修缮又花了一笔,华鹤送来的彩钱恐怕是皇兄私库出的,三百万实是他大半家底。”元子期淡淡道:“儿子娶妇,老子如何不下血本,即便如此,也舍不得我的乖女。”他似有些伤感,叹道:“只因女儿大了,终究由不得我们,却并不在意你皇兄送来的聘礼,到时候我们陪双倍的便是”这便是六百万的嫁妆,安泰闻言却无讶异,莞尔道:“夫君说的是,算来我们尚比天家宽裕许多,自不能委屈了女儿。”听闻宫中赐下三百万缗的彩|金做聘礼,阿素一颗心跳得极快,不仅因为婚事因此得以推进,更因为如此一来景云帝表明了态度,李容渊的地位进一步巩固,其余诸王望尘莫及,而暗中构陷之人也受了敲打,想必暂时不会再起什么风浪。而华鹤在送彩|金而来的同时,也悄悄命人传与阿素一封信。待送信之人走后,阿素才展开那张帛绢,发觉上面正是李容渊的笔迹,只写了两句,其中一句“彼采萧兮”。阿素面颊微微一热,知道这是诗经《采葛》中的一句,而下面两句是,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这是赤|裸地述说思念了。果然,在帛绢的一角,写着“未时,丰乐坊”,竟是约她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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