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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番外十(2 / 2)

她没有家了。

囡囡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她紧紧抱着虞鸽,用尽全身的力量。

从夜晚到太阳升起。

神使们并不会因为怜悯而让她们停歇。

在回到神庙的第二天,她们被送去学习房中术——未来的神女,要给苗疆王诞下五个子嗣。

她们每天有个时辰都泡在池子里,那池子里的水会让她们容颜不老,让她们的肌肤永远白皙水嫩,像是清晨绽开沾染着水露的月季花。

还有个时辰去学习房中术,看着神使们褪下圣洁的白袍,在她们面前展示如何交媾,用怎样的姿势才能尽快怀上子嗣。

她们从抵触,厌恶,到麻木,也只用了不到个月的时间。

这样日复一日,了无生趣的活在世上,囡囡只能尽她所能,让虞鸽感受到一丝活着的意义。

她总是在笑,自己笑,也努力让虞鸽笑,像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伪装的久了,便也欺骗过了自己,她的性格越来越随性,犹如一开始的虞鸽,不论何时都能苦中作乐。

便如此苟活了两年,那一日,她们在池水中浸泡个时辰后,被神使分别带进了两个石室。

尽管进去之前,囡囡心里便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当她看到出现在石室里,赤着半身的神使时,她还是呆住了。

学习了两年的房中术,现在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了这一夜,神使还算温柔,也没有伤害她——身为神女,最圣洁的第一次自然要留给未来的苗疆王。

可她还是觉得恶心。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明明精神痛苦不堪,像是蚂蚁在啃咬,身体却本能地感到愉悦,当两种不同的感官同时出现时,她便开始唾弃自己的灵魂。

从石室离开后,她忍不住呕了出来,直到胃里什么都没有了,还是能吐出酸水。

虞鸽的状况要比她更差。

整整昏迷高烧了日,囡囡守在虞鸽的床边,看着虞鸽在深夜里发抖,听见虞鸽唇瓣中喃喃地唤着爹娘。

她又开始迷茫了。

生命是很神奇的东西,有时候坚强如铁,似是野草般,烧不尽,除不完。

有时候又脆弱不堪,仿佛纸糊的灯笼,扔在地上,谁都能踩上两脚。

她想,既然活得这么痛苦,为什么她们不干脆死掉?

囡囡从腰间掏出了一只瓶子,那瓶子里装着虞鸽制的蛊——那是吃了之后可以让人产生幻觉,在温暖和幸福的包裹下,快乐死去的安乐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随身保留着这只蛊,或许她活得也并不快乐。

她依偎在虞鸽身边,抱着虞鸽柔软而黑亮的长发,手里紧紧攥着瓶子:“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到底是没死成。

囡囡听到虞鸽在说梦话,便靠了上去,她听见虞鸽含着泪,轻声呓语道:“……我会活着,爹,娘……我会好好活着……”

她紧紧攥着的掌心,倏忽松了劲儿。

瓶子从她手心里咕噜噜滚了出去。

虞鸽在第四天醒来,囡囡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问,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煮了虞鸽最爱喝的咸菜粥,一口一口喂到虞鸽干裂发涩的唇瓣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偶尔神使还会召她们去石室,但她们都心照不宣地,从不会提在石室里发生的事情。

只是,虞鸽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古怪。

她不再开口唱歌,脸上也没有笑容了。

甚至不愿意跟囡囡见面了——大多数时间,虞鸽都在独处,埋头在屋子里,不知道做些什么。

在神庙里离奇死掉第十个神使的时候,囡囡好像猜到了什么。

或许神庙中地位最高的神匠也清楚此事,不过神匠从不会干预这些,在神庙里向来秉承着弱肉强食的规则。

强者杀死弱者,这没什么不对。

甚至于,有一天,神匠也死了。

虞鸽走出了那间封闭了将近小半年的屋子,她看着许久未见的囡囡,唇瓣颤抖着,用着沙哑的嗓音:“我们……”自由了。

话没有说完,虞鸽就发现,神庙里又来了新的神匠。

那人面容慈祥,身披星月白袍,远远地朝她们露出了一丝温和又诡异的笑。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似乎是在说——别挣扎了,没用的。

是真的没有用。

被杀死的神匠消失后,很快就有新的神匠顶替上去。神使就更不用说了,仿佛牛羊身上的毫毛,死了十个就会有二十个出现,杀也杀不尽。

囡囡在虞鸽脸上看到了灰败的惨白色。

挣扎没有用,抗争也没有用,又不甘心这样死去,只能苟活着,像是没有感情受人操控的傀儡。

那是一种极为窒息的感觉。

就仿佛一张密布的蜘蛛网,清晰地网罗出了她们既定的命运,而她们便是黏在蜘蛛网上的蚊虫,那样弱小,不论如何抖动翅膀,就算拼尽全力,也不过是白费力气。

看着虞鸽本来明耀如星辰般熠熠发亮的眼睛,一点点失去光彩,像是枯萎的玫瑰。

从没有反抗过的囡囡,趁夜,放火烧了神庙里供奉神女之像的神殿。

火舌在凛冬的寒风里吞噬了神殿,囡囡手持火把,眼中清晰映出在烈火中坍塌倒地,摔得四分五裂的神女像。

这是无法被饶恕的罪过。

那神殿象征着信仰,苗疆皇室的信仰,苗疆子民的信仰,就算她是神女的预选人,也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

神庙审判了囡囡,她将在天后的晌午,在整个苗疆子民们的注视下,被活活烧死。

行刑前一天晚上,虞鸽来见了她。

虞鸽带了两瓶酒,看着被五花大绑成螃蟹的囡囡,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明天就成烤熟的螃蟹了。”

见虞鸽笑了,囡囡便也笑了:“母蟹黄多,明天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黄的流油。”

笑着笑着,虞鸽眼里便多了泪,她手掌攥成拳,轻轻磕了一下囡囡的额头:“傻子。”

虞鸽没有问囡囡为什么去烧神殿,就像囡囡不会问虞鸽为什么对神使和神匠下毒手。

两人心中都有答案。

虞鸽轻抚着那张不属于囡囡的脸庞,忍不住问:“囡囡,你长什么样子?”

尽管囡囡顶着养父母亲生女儿的脸已有数年,早忘记了自己长什么样子,却还是努力形容着:“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

虞鸽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囡囡的嘴:“算了,我自己看一看就知道了。”

说着,她松开了手,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只蛊:“张嘴。”

囡囡听话地张开嘴,就着一口辛辣的酒水,将那黑不出溜的蛊虫咽了下去。

见她吞咽的这般痛快,虞鸽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知道这是什么蛊吗?吃得这么爽快……也不怕我给你下毒啊?”

囡囡不说话,只是露出一口白牙,许久后,缓缓道:“能博美人一笑,吃什么蛊都行。”

虞鸽娇嗔着,推了她一把:“跟谁学的,这嘴跟抹了蜜似的。”

囡囡像是以往无数次那样,靠在虞鸽的肩头,依恋地蹭了蹭她乌黑柔亮的长发:“好久不见你笑了……”

语气有些感慨。

虞鸽愣了一下,轻轻拍着囡囡的脑袋,道:“囡囡,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什么名字?”

“虞歌。”

“……什么?”

“不是虞鸽。是虞美人的虞,歌声的歌。”

说话间,蛊术已是起效,虞鸽看着那张略带婴儿肥的脸,伸手捏了一把:“是挺圆。”

手感很好,像是水豆腐,又嫩又软。

囡囡依偎在虞鸽的怀里,突然就觉得有些困,她的眼皮在打架,沉甸甸往下坠着:“我现在……长什么样子?”

“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

囡囡低低笑了一声:“怎么学我说话。”

虞鸽又补充了一句:“很好看。我不骗你,等你长大了,定是个美貌的小娇娘。”

囡囡没说话。

长大?她长不大了。

她轻喃道:“我会想你的。”

虞鸽撩起她鬓间散乱的发丝:“我也会想你。”说罢,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困的话,就睡吧……”

虞鸽唱起了很久不曾唱起的曲子,歌声很缥缈,仿佛蒙着一层朦胧的纱。

囡囡从没有睡过这样安心的觉,她仿佛蜷缩在母亲的怀里,温暖又安稳,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迷茫彷徨。

她将要抵达她人生的归途。

她沉沉地睡着,睡了很久很久。

直到囡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天还是黑的。

她不在神庙里,也不在她记忆中任何熟悉的地方,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身边空无一人。

捆在她身上的绳子不见了,她也并不感觉到任何痛苦,甚至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可囡囡爬下床,打开了房间的门,闻到了独属于这个残酷世间的空气,看到了挂在天上带着冷淡气息的月亮。

她没有在晌午被烧死……那死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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