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样每房只需排本房的三十份荐卷,工作量也并不大,还能为主考官阅卷时做参考之用。
此时,春秋一房的阅卷们已经阅卷完毕,四十份荐卷基本已定。
苏启跟庞宇两位房官开始商议着四十份卷子的排序,而其余的五名阅卷官则忙着复核查卷,此外还要抽查未取中的“落卷”。
因着春秋一经仅他们一房阅卷,所以他们本房的排序,便等于是阅卷时最后的次序了。
这个排序说不得会直接影响主考官袁振的心思,故而,苏启跟庞宇两人对此都极为谨慎。
两人将四十份卷子又在看了一遍,基本将本房的名次拟定好了,却又在第一名跟第二名的排序上,开始踌躇起来。
“庞大人,这两份试卷都是不错,这一篇用词典雅质朴,行文老辣,特别是这破题,可谓是极秒。如此文章,实在难得。”苏启仍不住称赞道。
“不错,确实是难得的佳文。”
庞宇亦是点了点头,又拿起另一份卷子,叹道:“此子文章颇具雄健之风,又字句精炼,言之有物,亦是可为一房之首,乃是经魁之选。”
很显然,两人都颇为欣赏这两份试卷,一时间竟然难以取舍排名。
这时,庞宇却突然想起一事,笑道:“苏学士,且听在下一言。”
“庞大人请讲。”
“既然这两份试卷,皆乃是上佳之作,不如咱们且再细看看这两名士子的策论?”
庞宇笑着建议道:“在下于袁侍郎手下办差多年,亦是知晓他的行事之风,今次首场之时,出四书五经之外,另多出一道策论,如此行事必然有其缘由。”
“以在下看来,或许这里面有陛下的意思?”
说到这里,庞宇细细思索,越发笃定了。
他在礼部为官多年,从未见过袁振这般一改先例的行事。
加上今次会试乃是元化帝即位后的第一次春闱,自然会更受到新帝的关注。
“若是那道策论乃是圣上之意,那么咱们做臣子的,亦当为圣上选出合意之才。”
言罢,庞宇便将自己手上的那一份试卷递给了苏启,笑着继续说道:“苏学士请看,这个考生这一题策论做的极好,可谓是字字铿锵,句句有力,以在下所见,不仅可堪经魁,便是会元,也不在话下。”
苏启细细对比两份试卷的策论,亦是觉得庞宇所说的那一份要强上不少。
只是现下取士,亦是主要看四书五经,苏启还是有些徘徊。
“要不咱们将两份卷子,都荐上去,待袁侍郎自行决断?”苏启犹豫地道。
闻言,庞宇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是两份试卷罢了,若是咱们连名次都拿不出来,岂不是让人看低了咱们这一房的官员?如此不好。”
“再则来说,只有咱们定出了名次,这房首经魁之人,袁大人自然是要更重视一些,能得主考看重,方才有望得取会元。”
听了庞宇的话,苏启也是点了点头:“是我一时糊涂,多亏庞大人提醒。”
见苏启也赞同自己的观点,庞宇便也不再遮掩,直言道:“若那道策论果真是陛下的意思,以在下料想,袁侍郎阅卷之时亦会颇为看重,因而咱们春秋一房说不定今次能出一位会元。”
“当下士子们本就少治《春秋》,自右相之后,更是少有主治《春秋》的举子在会试中有出类拔萃的成绩,若是今次能出一位春秋一经的会元,想必天下士子亦会多看重《春秋》两分。”
可以说,庞宇这话简直是说到了苏启的心坎里去了。
现下主治《春秋》的读书人是越来越少,便是在翰林院,也不过只寥寥数人。
而且这还是因着有右相孙惟德的影响力在,众多士子推崇右相,也跟着选治《春秋》。
但自右相之下,治春秋的朝中大员却并不多。
而同治《春秋》的江程云等人,却在儒生士子之中名声不显。
若是现在能出一个以《春秋》为本经的会元,或是状元,那么必然会影响一些读书人对《春秋》一经的感观。
苏启虽然乃是官员,但在翰林院待了多年,从骨子里仍是一个文人。
自古文人最是重传承、重道统。
这么多年来,他亦是为春秋一经摇旗呐喊多年,自然也极为盼往他们春秋一经能被世人所重视。
而眼下,就连会试阅卷,其它四经都有两房,仅他们春秋却只一房阅卷。
显而易见,《春秋》一经的影响力正在慢慢减弱。
不仅是在士子儒生之中,更在朝中也是如此。
“还是庞兄高瞻远瞩,非在下所能及也。”
知晓了庞宇的所思所想之后,苏启甘心拜服道。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不言,提笔在荐卷名册上,落笔写下了他们这一房考卷的最后两个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