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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048(2 / 2)

偌大的金水煤矿肯定不止这三个工程师,但严明汉杜林溪和陆广全,是青年段里最出色的。其他职称更高的,上了年纪的工程师,则是有自己独立办公室的。

“谢谢您,也没什么事,就不麻烦您了。”开玩笑,卫孟喜怎么可能把陆学霸的分数说出来,拿不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一天,她都不会张扬出去。

虽然陆广全的名声是康敏传出去的,但就那又坏又蠢一人,卫孟喜不信能有那么大的能耐,肯定少不了别人的推波助澜。而跟陆学霸有直接竞争关系的,当时就只有严明汉一个人。

再加上陆学霸在海城的遭遇,很明显严明汉也是挑拨过他跟杜林溪关系的,以至于杜林溪才见第一面就跟他别苗头。

在世俗的观念里,言语挑拨好像只有女人会干,其实男人干起来更加卖力,也更阴险。

陆学霸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埋头专门干业务,不知道也不屑于去管这些弯弯绕绕,但卫孟喜是市井摸爬滚打出来的,能不知道吗?

现在的严明汉,在她眼里就是一头极具危险性的笑面虎。

严明汉见她拒绝,也只是笑笑,“好,要有什么事就来喊一声,小陆也怪辛苦的。”

卫孟喜连忙感谢,手里的东西幸好她用竹篮提着,看不出来……不然别人还以为她是要送勘探队领导呢。

她确实是要送领导,但不是勘探队,而是后勤处。

送礼也是有讲究的,上次送了夏有富,卫孟喜再找他打探后勤处主任姚永贵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那两斤卤牛肉相当于是打开了他的嘴。

姚永贵今年四十八岁,在后勤处处长的位置上干了五六年,再上是上不去了,毕竟没啥专业能力和学历,但要往下也是不可能的,现在就是每天一张报纸一杯茶,熬退休而已。

以卫孟喜和陆广全的地位,跟这种干部是几乎不会有交集的。她要是头脑发热直接把礼送到姚永贵跟前,人家会觉得她是不是有毛病,说不定连陆广全的声誉也会受损。

所以,卫孟喜采取的是迂回路线,她打听清楚了,今天下午姚永贵休息,她来办公室一方面确实是找陆广全,另一个目的就是确认姚永贵是否真的不在单位。

确认了,她这才带着闺女上家属院。

姚永贵家住在最后面一栋筒子楼的三楼,卫孟喜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深呼吸一口,这才敲开303的铁门,“阿姨您好,请问姚主任在家吗?”

开门的老太太是姚母,一听是找儿子的,立马将门打开,“在呢,快进来。”

卫孟喜进屋,门一关,将一网兜的点心和茶叶香烟递过去,“辛苦阿姨了。”

老太太一头雾水,她一看香烟居然是大名鼎鼎的中华烟,赶紧要塞回来,嘴里叫“永贵过来”。

姚永贵的反应跟卫孟喜预料的差不多,也是板着脸说拿回去,影响不好啥的,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

卫孟喜等的就是这句话,“今天冒昧来找姚主任,确实是有个事想请您帮忙。”

姚永贵的眼睛眯起来,后勤处说起来也是油水衙门,大的机械设备采购轮不着他们上手,但负责各种劳保福利采购也能落点油水,确实有很多国营单位的推销员会上门。

但那都是在单位,能找上家门的还真不多。因为他们现在住这套房子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跟其他同事转了好几道手租来,专门给他老娘养老的。

家里老婆跟老娘不对付,见面三天不到就要干架,老婆以前在市里住着还好,现在老娘也来了,他只能想办法把老娘安置出去。

知道他休息天会来这个地方的人,可真不多。

卫孟喜当然不会出卖夏有富,他不问,自己就不提,只说事儿。“是这样的,我听说您在市区有个门面一直空着,就想问一下,如果您暂时不用的话,能不能租给我?我每年付一次租金。”

姚永贵一怔,原来是要租房子的?那是他紧张过头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你要租了做什么?”

“卖卤肉!”小呦呦抢答。

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小嘴巴红嘟嘟的,说起话来奶声奶气,谁会不喜欢呢?姚家老太太摸了摸她脸蛋,眉开眼笑。

姚永贵“哦”一声,“原来你就是后门卖卤肉的,是陆广全的家属吧?”

“对,我也是想着直接去您办公室怕给你造成不便,就冒昧来家里,打扰您和阿姨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笑得那么真诚,左一个“您”右一个“阿姨”的,姚永贵心里也受用。他想了想,“这事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没直接拒绝,那就是有戏!

卫孟喜之所以忐忑,还要大费周章跑这么大圈,其实也是逼不得已。小菜街是有人做小买卖,但还没政策说可以鼓励大家这么干,临街房子不少,但做成门面的一家也没有,除非是国营单位。她现在要尝试当第一个把私人房屋开发成门面的人,虽然有着后世的记忆,能大概知道历史走向,但她不敢冒险。

她得注意影响,别殃及陆广全,更不能影响到孩子。这年代很多商人还曾经为投机倒把坐过牢呢,包括后世很多有名的排进富豪榜的大企业家们,她既想赚钱,又必须保持在政策红线之内,这是上辈子没遇到的情况,是新挑战。

而来找姚永贵,当然不是真的找姚永贵,而是找他背后的人。

她上辈子没接触过这些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最近跟夏大叔聊天她发现,姚主任一个初中毕业的老工人能一直稳坐后勤处主任的宝座,靠的不仅是自己的油滑,还有他身后的表弟。

姚老太太有个亲弟弟,亲弟弟家有好几个儿子都很出息,而最出息的就是最小的一个,据说现在已经当上市工商局的局长,正职,手里有实权那种。卫孟喜是个实干家,既然命运没给她显赫的家世,也没给她资源丰富的父母,那一切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而她在矿上认识的唯一有点实权的“大人物”也就只有张副矿长,要家里实在困难到揭不开锅她可以去找,自己做生意的事,怎么找?人情也不能乱用的!

况且,就算张副愿意帮忙,但矿区本就具有一定的封闭性,里头的三把手出去外头说话,也不一定管用。

那天买板栗的时候,听黄大娘说起那套房子的主人在矿上当领导,她就留意了,知道是后勤处的,又是姓姚,这不就跟姚主任对上了吗?

果然,她们一走,姚老太太就担心起来,“永贵,这房子咱能租不?可别为了挣点房租,害了你啊。”老太太是那个年代过来的,斗争也才刚停歇两三年,有时候做梦还会梦见以前那些场景呢。

两个月前房子就腾出来了,儿媳妇说想租,后来不知道谁说现在干这个风险大,干脆又搁置了。

现在房屋原则上是不允许出租的,他们私自租赁出去,承租人又拿去搞投机倒把,万一到时候追查下来,房主也跑不了。

姚永贵沉吟片刻,“妈你别担心,我改天问问表弟。”他现在的工资是不低,但家里七个儿子闺女都要结婚,要房子彩礼嫁妆,两口子攒了大半辈子的钱,也经不住左一头右一头的婚事啊,反正房子闲着也是闲着,租出去能挣点养老钱,何乐不为呢?

他经常看报纸,知道外头形势,春风吹万物生,封闭的金水煤矿不知道,但他知道。

有些肉,胆子不大点就吃不到,但具体市里是个什么意思,能不能租,怎么个租法,他还得问问表弟。

“那这些东西……”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两盒高档点心,是京市来的老牌子,很贵的,她也就以前走亲戚的时候舍得买两盒,但都是送人,自己一口没尝过的。

知道母亲一直舍不得吃穿,自己这当儿子的这么多年也没能孝顺一下,姚永贵心头愧疚,温声道:“妈你就留着吃吧,烟我拿去表弟家,茶叶我拿回家去。”

东西都是友谊商店里才能买到的好东西,以他现在的工资是绝对舍不得消费的,就当给老母亲享受一把吧。

最终留下了东西,还得到一句“等商量”的答复,卫孟喜很满意。她也没想过通过一次见面就搞定租房的事,况且租房只是她在投石问路,通过姚永贵联系上工商局的关系,探口风而已。

回到家,陆广全依然没回来,卫孟喜都没脾气了,这人还说他回来承包家务啥的,现在家务是刘桂花和洗衣机承包的,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店里的卤肉下午六点半彻底清空,卫孟喜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个圆圆的只有巴掌那么大粉色塑料盒子,里头有个圆溜溜的蛋糕,上头是一层白色的厚厚的奶油,周围则是一圈粉色奶油裱的花。

“妈妈这是什么呀?”

卫孟喜看向根花根宝,“你们猜猜看。”

妈妈眼睛里是满满的笑意,这暗示不要太明显哦!

“是我们过生日吗?”根宝有点难以置信,小脸红扑扑的,额角是亮晶晶的汗。

“嗯,是陆卫雪和陆卫国小朋友的五周岁生日,过完今天你们就是六岁的大朋友啦!”

“欧耶!”一群孩子高兴得蹦跶起来,就数根花根宝蹦跶得最高,他们居然也能过生日啦!是妹妹那样的生日哦!他们是第一个能吃生日蛋糕的哦!

卫孟喜上辈子忙于生计,几乎没给孩子过过生日,有时是随便下碗长寿面吃顿好的,有时是忙过了好几天才想起来,这一次,她再忙,也记在心里。

她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生日蛋糕,小小的,还只剩最后一个,本来想要姐弟俩一人一个的,她现在不是缺钱,是缺买东西的地方啊。

“行啦,现在还不到时间,先写作业,晚上才能吃蛋糕。”

话是这么说,但对于没吃过生日蛋糕的孩子来说,严肃的苏奶奶也挡不住他们的好奇,写两个字就要回头看一眼,蛋糕有没有偷偷长脚跑掉,有没有被红烧肉偷吃,有没有……

卫孟喜在厨房忙开了,第一次给大的过生日,肯定要做一顿大餐。老母鸡是前几天就买回家养着的,苏奶奶嫌脏,今天早早的就给杀了,加上去年夏天捡的野蘑菇和党参,美美的炖一锅;今天运气好,还买到两条鲫鱼,炖个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早上喝剩的牛奶还有,可以蒸个嫩嫩的双皮奶。

“卫雪卫国,去告诉文凤阿姨,今晚不用做饭了,来咱们家吃。”

“好嘞!”两小只裤子都快跑脱了,今天是当之无愧的小主角。

双皮奶刚出锅,大忙人陆学霸居然回来了,一张脸黑漆漆的,只剩眼睛和牙齿,进门先嗅了嗅鼻子。

真香!

他本来是没时间回家的,中途回办公室的时候同事说妻子来找过他,这才忙里偷闲回来一趟。“家里有什么事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

分是估过的,陆广全很平淡:“应该上500了。”

卫孟喜是真高兴,比她自个儿赚了五百块还高兴,一整天心情就跟踩棉花上一样,“陆学霸你可真牛,以后又要有人说我高攀你咯。”

但这种“高攀”,她承认,并且乐在其中。

陆广全的思绪跟她不在一个频道上,对这个足以炸翻一票人的分数压根不在意,那态度,就像考满分也只是“正常发挥”的样子,太淡定了。

卫孟喜轻轻拍他一把,“嘿,你这人咋这么淡定?你知不知道现在窝棚区都传遍了,说你是文曲星转世,说你要成大学生啦。”

陆广全“嗯”一声,好像别人说的不是他,503分的冲击还不如这满院的香喷喷,“所以……这是庆功宴?”

因为他考得好,做了一桌好吃的。

那下次正式高考,他还能更高。

卫孟喜白他一眼,“想得美。”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今天是根花根宝的生日,你不会是忘了吧?”

陆学霸的神色告诉她,就是忘了。卫孟喜深吸一口气,她没有立场发火,因为上辈子她也是经常忘记的,不是不爱孩子,而是爱的方式太单一,太自以为是。她以为只要努力给他们好的物质生活就是爱,可并没有认真了解过他们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咱们约法三章,你忙我也没闲着,以后孩子的生日,除非特别重要到走不开的事,否则谁也不能缺席。”

“嗯。”想了想,他试探着问,“卫红卫东的生日是?”

“两个月后的今天。”

男人点点头,“我出去一趟。”

估计是去告诉同事今晚不能加班的事,卫孟喜也没想着让一个当便宜爹的人一下子就转变成好爸爸,她也不是天生就好妈妈的,只要愿意改,愿意走心,那就能抢救。

卫孟喜其实知道,自己对陆广全的“宽容”与这时代的大多数女人不一样,她们是逆来顺受,总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逼自己忍下来,她却是知道过不成可以离,她不用靠他养孩子的,对他的“容忍”是比对着自己上辈子的失误来的。

她犯过的错,她允许他可以犯,但仅此一次。

这一顿晚饭,除了苏奶奶和全程尴尬的文凤,所有人吃得满嘴流油,她老人家一会儿嫌鸡汤蘑菇不够鲜,一会儿嫌鲫鱼有腥味,就连孩子吃的双皮奶她也要尝一下,然后皱着眉说不够嫩。

虽然老太太只是全程皱眉,语言上没有直接表达,但卫孟喜是做餐饮的,习惯了观察食客的反应,一看就知道她不满意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这老太太,明明穷得叮当响,对吃的还瞎讲究,以前莫不是啥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不过这是新社会了,千金小姐也得学会吃糠咽菜。

吃完饭,出去蹦跶几圈,食消得差不多,天渐渐黑了,终于来到孩子们最期待的环节——吃蛋糕!

那么小大个蛋糕,唱过生日歌,关灯许愿,每人来小小的指甲盖大一勺,就没了。

最后一点点奶油,象征性的抹根花根宝脑门上,就算寿星了。

结果还被孩子们擦下来舔吧了,比钻石还珍贵的奶油啊。

趁着所有人都在,卫孟喜轻咳一声,掏出一只凤凰牌口风琴和英雄牌钢笔,“这是爸爸妈妈送你们的生日礼物,希望你们健健康康,天天开心,好好学习哟。”

“谢谢妈妈!”花棒异口同声,完全忽略了“爸爸”。

陆广全摸了摸鼻子,居然从怀里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小银龙,依然是用袁大头化了之后打的,龙爪龙鳞和龙须栩栩如生,就连大小也跟去年给呦呦的一样,挂在脖子上不会露出来,还……挺好看的。

卫孟喜扶额,看得出来他是事先准备好的,不然短短两个小时不可能变出来,可是……她有理由相信,两个月后卫红卫东的生日礼物,也将是两条一模一样的小金龙,哦不,银龙。

直男准备的生日礼物,不应该抱太大期望的。

“谢谢爸爸!”根花抿着嘴,把小龙紧紧按在胸口上。

根宝虽然没说话,但小手在小龙上摸了又摸,眼里亮晶晶的。

看来,陆学霸不仅会考试,他要是真心想让谁高兴的话,也是一定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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