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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1 / 1)

说到此处,虞长明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他知道成都府已经开始招兵了,而一旦成都府手中的兵形成战斗力,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就会是他们。因此朱瑙也应该开始扩充兵员,准备应战。但真要这么做的话,刚太平了没几年的阆州又要不安生了。如今阆州虽有精锐的厢兵,可拢共也只有三百多人。这三百精兵打打流寇盗匪是怎么都够用了,可要跟成都府作战,那就是痴人说梦。但要扩军的话,也不是这么容易的。要知道阆州目前的田税仍然是朱瑙刚上任时定下的十抽一税。这样的薄税让阆州民间百姓迅速富裕了起来,可是官府里却并不充裕。募兵可是一个长远的事情,养得活一年两年,养得活三年五年?养兵的钱要从哪里来呢?就在虞长明思绪纷纷之际,外面忽然有官差来通报。州牧,粮行的帐又送到了。朱瑙道:拿进来吧。虞长明一愣:拿进来?你现在要看账吗?他们可是正在聊剑州的事呢。朱瑙道:现在看看也无妨。虞长明诧异地皱了下眉头。但既然朱瑙这样说,他也没什么意见。很快,官差进来了,手里拿的不是账册,却只是几张纸。朱瑙收下后地看完,起身走到书柜前,取出一本册子,把那几张纸夹进去。虞长明奇道:这是什么?朱瑙把夹了纸张的整本簿子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虞长明打开翻了几页,渐渐看明白了:这是各地的粮价?朱瑙点头:嗯。我让非奸粮行的管事们每天记录各州各种粮食的价格变化,每隔五天把他们的记录寄给我。虞长明吃了一惊:每五天?这么说来,朱瑙正通过非奸粮行严格紧密地监视着各地的粮价变化。可这有什么用呢?朱瑙却忽然把话题拐了回去:你再去一趟剑州,把剑州的流民召集起来,全送到阆州来吧。我给陆连山写封信,让他把渝州的流民也都送过来。虞长明吓了一跳:全送到阆州??你真的决定募兵了?可一下这么多人,又全是流民,要如何管束?又拿什么养活他们?朱瑙笑道:募兵的事情先不急。我打算先募工。让这些人来帮我修筑防御工事、加固城墙、扩建校场兵舍、开矿炼铁只要让他们有事可做,有饭可吃,也不怕他们会扰乱治安了。虞长明不解地看着他:募工?这他就更不明白了。朱瑙说的这些事,的确是打仗前要做的准备。但应该是募兵以后让士兵去做的。募工又是什么意思?等这些工事做完,把工人全遣散回去么?还是怕普通人对参军之事有所抗拒,所以换种名目招兵买马?朱瑙没有解释。他又抽回虞长明手里的那本物价册,垂眸注视。片刻后,他摊手道:虞兄,说实话,我也没什么把握。不过我觉得可以赌一把,因为我这人运气一向很好,赢面很大。虞长明怔然。赌什么?朱瑙道:赌输了就倾家荡产,连底裤也得赔给别人。赌赢了,应该能把别人的底裤也赢过来。虞长明:要那种东西有什么用!朱瑙把册子放回书架上,回到椅子上坐下。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轻声道:难得赌这么大,还真有点紧张了啊=====千里之外,澶州。残阳余晖,天地间被一片血色笼罩。谢无疾站在高地,眺望不远处占地千顷的巨大坞堡。那坞堡里的喊杀声已经响了整整一个时辰,现在终于渐渐轻下来了。士兵们匆忙地在坞堡里进进出出,从里面押解出一串串被俘虏的奴仆,抬出一箱箱金银珠宝,推出一车车米面粮食。在谢无疾的身侧站着的,正是午聪。他时而看看前方的坞堡,时而偷瞟一眼边上谢无疾。高地上风较大,一阵寒风吹过。午聪的胳膊上又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光站在这的一个时辰里,他就已经起了七八身的鸡皮疙瘩了。他不敢揉搓,悄悄把手背到身后,顺便蹭去背上渗出的冷汗。这身冷汗并不为山上的寒风而出,是为他身边站着的阎罗而出。就在两个时辰以前,他还在疑惑谢无疾为什么会放纵薛家,而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也许从最开始,谢无疾就已经算好了这一天。他的放纵是在养薛家的罪,是在养战士们的杀心。至于为何要养?即便撇去薛富是他的亲舅舅这一层,薛氏在朝中亦有错综复杂的背景,不养到非杀不可的境地贸然动手,必会引发一连串后患。而如今,他是为了澶州的局势,为了五千将士,不得不杀薛富。师出有名,便能堵住悠悠之口。今日杀了薛富,铲平薛家,以后澶州的富户谁还敢不交粮饷?别说澶州,从今往后他谢无疾所到之处,他征收军粮,谁还敢耍心眼?!那些想要攀亲戚的,搭交情的,谁还敢来跟他耍花招?他可是连亲舅舅都杀了!这数千将士,又有哪一个不敬他畏他?午聪咽了口唾沫,假装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时顺便擦了擦额上渗出的冷汗。不一会儿,几名士兵跑了上来。将军,薛富已被抓到。该如何处置,请将军发落。谢无疾回头,淡淡道:我是说了见既诛杀?为何留他?那几名士兵低着头不敢说话。毕竟是薛家的家公,又是谢无疾的亲舅舅,众人的心里亦有顾虑。谢无疾打量他们神色,猜出他们的心思,便道:把他带过来吧。少顷,两名士兵提着薛富走上高地。薛富一向雍容富态,此刻整个人却不住地哆嗦,明明满脸是泪,话也说不利索,嘴里却还不停骂人:混账!混账!你们胆大包天,你们这是造反!我要让你们株连九族,碎尸万段!等他看见谢无疾,瞬间噤声,露出又恨又惧又绝望的复杂神色。原先他还怀着一丝幻想,希望这些闯进薛家杀人的士兵是背着谢无疾的,这样他那一向心软的外甥还有可能来救他。然而现在他的幻想破灭了。他先是打了个寒颤,想转身逃跑,却被士兵按住。他忽然又像疯狗一样发作,挣扎着扑过去撕咬谢无疾,却仍然动弹不得。你这孽畜!你疯了!若让你爹你娘知道你干下的好事,你看他们不打死你这孽子!谢无疾平静地向他走了过来。薛富见他已无视亲情,吓得肝胆俱裂,又道:你!!你竟敢动薛家子弟,薛家、谢家、卢家、刘家全都不会放过你的!!他恨不能把所有与薛家有亲故的豪门大族全都列举出来,增加砝码。终于,谢无疾那不悲不喜的脸上有了些波澜。他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微微挑了下眉毛:薛家、谢家、卢家?舅舅,你还不明白么?薛富一愣。明白什么?谢无疾已走到薛富面前,拔出自己的佩刀。薛富见刀锋出鞘,目眦尽裂,急着还想说点什么,谢无疾却已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让他再发不出任何声来。舅舅。他弯下腰,凑到薛富的耳边,轻声说道,要变天了。两旁的士兵松手,薛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双目仍原睁着。谢无疾掏出一块布,擦掉刀锋上的血,收刀回鞘:吩咐下去,把所有薛家子弟的尸首好好安葬。士兵忙道:是。谢无疾转身下山去了。第84章 各自募兵成都府的募兵处。一名官吏大声吆喝着:应募的到这儿来排队,把自己的户籍姓名生辰年月家庭状况都准备好,一会儿都得登记。陈武向募兵处靠近的路上,听见那吆喝声,还以为十分热闹。然而真走到近前,只见那募兵的摊子前面居然只稀稀拉拉排着五六个人。被官吏这吆喝了这一嗓子,五六个人里竟然还走了三四个,简直冷清到了凄凉的程度。陈武的眉头顿时拧得要打结了。那官吏看见陈武,忙向他行礼:陈功曹。陈武问道:招募的情况如何?那官吏顿时一脸丧气:唉!不行啊,今天到现在也就招了十来个人。十来个?!陈武一口气哽在胸口,增加了军饷以后,还是没人来应募吗?!那官吏道:军饷刚提高的头两天有用,招到了一百来个人。后来就一天比一天少了,今天招来十几个还算多的了。陈武简直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那刚才我看见排着队的还走掉几个,为什么?他们反悔了?有可能是反悔了。官吏道,也有可能,他们拿不出户籍身份,听到我喊的话就走了。这情况陈武倒不知道,吃惊地啊了一声。官吏解释道:普通老百姓愿意参军的实在太少了,倒是那些失去生计的流民比较愿意参军。但他们不符合我们募兵的要求,所以也没法招啊!陈武蹙眉沉思道:还有这种事顿了顿,又问道,这样的人多吗?官吏道:多。比正常应募的人都多。其实这样的流民每天都会来不少,但一问到他们户籍信息家人情况,这些人要么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要么拿不出证明,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胡说的。然而募兵对于年龄、身高、体长、出身等等都是有要求的。袁基路募兵是为了要打仗,可不是为了养活一群游手好闲的家伙,因此这些身份不明的人实在没法录用。官吏方才吼的那两嗓子,也是在提醒这些人赶紧走,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陈武听说有那么多,不由更加吃惊。他犹豫片刻,向官吏招了招手。那官吏见他有话要吩咐的样子,忙跟他走到一旁无人的地方。陈武小声吩咐道:往后你们招兵的时候,手松一些,想办法多招点人。府尹下了命令,清明之前各州加起来必须要招到两万人,我们成都人口多,少说也得有四千人。陈武今日到募兵处来巡查,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他也是负责募兵一事的官员之一。早上由于募兵情况不理想,袁基路又把他们这些官员叫过去骂了一顿,还警告他们招不满人就让他们自己也去充军。官员们也没办法呀,这军饷已经调高过一回了,难不成还继续往上加?要知道养兵是件极费钱的事,养这忽然多出来的两万人,他们就已经需要向百姓多增收好几种名目的杂税才能填上窟窿,再加军饷,钱从哪儿来?可完不成府尹的要求又要受罚,他们也只能另想法子了。那官吏吃惊地问道:陈功曹,手松是什么意思?陈武含糊道:你们自己看着办,总之过得去的就收了吧。官吏仍然稀里糊涂:这小人驽钝,还请陈功曹吩咐明白。这募兵的要求条条框框,年纪、身高、体格、出身哪些能宽泛?哪些不能宽泛?陈武瞪他一眼:我不是说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吗?那官吏一愣:啊?可可若没有明确的规矩,一旦出了什么事,小人担待不起啊。如果放宽泛的意思是连没有身份的流民也能招募的话,那风险也太大了。要知道很多流民都有作奸犯科的记录,万一招进来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怎么办?他一个底层的官吏,实在没办法为这么大的事做主。然而对于官吏的疑问,陈武却只不负责任地一甩袖子,虎着脸道:出事?出什么事?招不够人,府尹发怒,那才是头等大事!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还得去别的地方看看。你们继续忙吧。说完转身就走。官吏目瞪口呆:哎,哎!陈功曹,你别就这么走了啊!然而陈武脚步很快,头也不回,一眨眼就走远了。离开了募兵处,陈武并没有再去办事,而是一头扎进了一间酒馆里。自打募兵之事开始后,他每天的心情都很压抑,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的糟心事实在太多了。就像刚才,刚才他也不是故意为难那办事的官吏,他心知肚明不把规矩说清楚,那官吏办起事来必处处为难。可他也有他的苦衷,有些事情他没法说、不敢说明白。他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的,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真担不起这责任。官场上的许多事情本就是如此,上级官员给下级官员施压,下级官员只能继续往下施压。明明完不成的事长官一句话压下来硬着头皮也得完成。于是明面上的规矩是一码事,可真正执行起来就成了另外一码事。伙计,给我拿一壶好酒来!陈武朝着店里的伙计吆喝。眼下虽是白天,可他心情太坏,忍不住想借酒浇愁。伙计应道:客官稍等,马上就来!等酒的过程中,陈武胡七八糟地想起心事来。最近他常常会想起前年他被成都府派往阆州视察时的事。当初在没进阆州之前,他对朱瑙此人是极为厌恶的。可进了阆州以后,看到阆州的景象,尤其是阆州的吏治之清明,阆州官员对朱瑙之忠心,让他渐渐对朱瑙改了观。他知道眼下袁基路急着招兵,就是为了铲除朱瑙。也不知道阆州现在是什么情形?也在招兵买马准备打仗吗?阆州招兵的时候会像成都府这么乱吗?如果,如果成都尹是朱瑙的话,现在成都府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呢他忍不住冒出一些大逆不道的念头,自己偷偷胡想一下,也不会叫别人知道。可就在此时,忽然有一盆凉水照他当头泼了过来!陈武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由于心虚的缘故,他受刺激过度,差点没吓尿裤子。等稍稍冷静下来,他抚着胸口一瞧,原来是他桌前有一片地面湿滑,酒馆里的一个伙计端着水盆路过的时候,脚下一打滑就失手把水泼他身上了。对不住对不住!那年轻伙计也吓得脸色惨白,忙不迭地道歉,还用擦桌子的抹布帮陈武擦身上的水,我我我,我替你擦擦走开。陈武嫌弃地推开那伙计的手。被浇了一盆冷水,他喝酒的兴致也没有了,他骂了一声晦气,一面用袖子擦脸上的水,一面转身离开了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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