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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2 / 2)

是那个晚上,女人如何用手支撑着自己,拖着双腿,一步步爬出帐篷外,朝湖水中月亮进发。

是男人悲苦至极,满目凄凉地询问:你们有曾被人宽慰过、体谅过、用生命保护过吗?

黎疏那时候只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在山上忍受过严刑拷打不曾吭声,却因为听见他一句话流泪的人。

原来有些人不是痛苦的负担,而是恰恰相反,是因为她存在,才可以忍受那些痛苦。

原来有些人可以成为意义。

于凉凉被家丁扔进柴房,锁上门,浑身都没有力气,疼到失去自觉,这应该是她这些年受过最重的一次伤了。

柴房里是一片漆黑,有过馊郁的气息,她不知在冰冷的地上睡了多久,直至听见老鼠窜过的声音。

费尽全身力气爬起来,背靠在墙壁上,抱膝坐着。

她害怕老鼠。

身体在不停沉下去、沉下去。

新婚之夜,她双手被捆着,被潘帅打得毫无力气反抗,任他凌虐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全身都失去了重量。

这时候,她会想起黎疏。

即便如她,也曾幻想过的,幻想过黎疏会下山找她。

幻想过黎疏会来救她。

幻想黎疏知道她的一切遭遇后,会带她走,会心疼她,怜惜她,保护她。

这点期待,这种幻想,每每在她濒临绝望和疼痛无比时出现——梦里他会如同他们初见面那样,带着剑冷然而至,带她离开。

这种念头荒诞,渺小,甚至毫无希望,却一次又一次,支撑着她活下去。

也许他会来的,即便他现在还不来。

即便他现在还不来。

可,也许,他会来的。

窗外传来动静,有人打开窗户,不久,黎疏提着灯笼,从窗口翻进来,走到她身边,略微蹲下身。

灯笼放在她前方。

烛光映着黎疏的面容,如此清晰而真实。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黎疏前来救她的场面,都没有此刻般,像是近在咫尺,像呼吸可闻,以至于她想伸手去触碰一下他的脸,摸下他的眼睛。

但她只是望着他,没有碰。

不能碰。

也没有力气碰。

……会消散掉的,碰了就会消散掉的。

连同此时此刻,连同眼前这个灯笼,连同这个黎疏。

竟还能慢慢红了眼眶。

曾经,她想过,如果黎疏来找她——他一定仍旧不会轻易开口说话,也一定没什么表情,就像此时此刻,但她要对他说一句:“你来了”“你来找我了”。

她要让他知道。

可是现在这个梦如此逼真,她反倒什么不想说了。

因为她已经不打算再幻想了,因为她已经快分不清现实,因为已经没有了幻想的意义,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希望……

真实的黎疏早已经来了,却不是为了她。

不是。

……真正给她疼痛的人,从不是潘帅。

于凉凉艰难地转过头,收紧双腿,把脑袋放在搁在膝盖的手上,不再看身边的黎疏——希望让人忍耐,太真实的幻想却会让人难过。

因为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真正的他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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