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在即,题目却突然遭到了泄露。赛方宣布即刻重新命题,并推迟一天再进行比赛。
这一来,许佑迟早就安排好了的日程,瞬间被打乱。
数学建模大赛大致可以分为建模、求解、验证和论文撰写四个步骤,可以从赛方给出的六个题目中选择一个来进行解答。
无论是对个人还是团队,要在四天之内完成这所有的事情,一边要查阅大量的文献,另一边还要冥思苦想解答题目,耗时又耗力,每分每秒都宝贵。
大概是今年试题出现了泄露的缘故,新命名的六个题目,每一道的难度与往年相比,都加大了不少。
许佑迟他们组选了一个关于大气压强的问题,三个人聚在一起分配好任务,查完资料后便开始着手解题。
程望山和何归杭以为自己每天睡四个小时,就已经是极限了。
但许佑迟却是连着通宵了三天三夜,枕头都没挨过一下。
程望山总算知道为什么许佑迟能霸榜学校里各种排行榜的第一了。
可怕的不是他优秀,而是他既优秀还努力。
比自己更努力。
哦,年纪还比自己小。
第四天的早晨六点半,天还没亮。
公寓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只开了屋顶的一圈顶灯,光线很淡,像颠倒了日夜。
程望山刚醒,头发乱糟糟的。他手里捧着杯热牛奶,看着注意力全集中在电脑屏幕上的许佑迟。
这都第三个晚上了,许佑迟又是一夜没睡。
就算是机器人也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运转吧?
程望山感到了深深的罪恶感,并开始认真反省自己。
他正想着今天最后一个晚上,要不要让许佑迟休息一下,换他和何归杭来通宵。许佑迟却突然合起来电脑,起身说:“论文写完发你邮箱了,我先走了。”
程望山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啊?你去哪?”
“回国。”许佑迟将电脑放进包里,“有很重要的事。”
程望山稍稍拧了下眉,“论文还要修改的话怎么办?”
许佑迟拉上背包的拉链,抬眼,对上程望山直勾勾的视线,淡淡道:“我说的是论文。而不是,我负责的那部分论文。”
程望山张大了嘴巴,哑口无言。
这相当于是,许佑迟在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的时候,还顺带,做完了其余两个队友的任务。
程望山叹了口气,“你觉都不睡,就为了回国?很重要的事,比这个比赛还重要吗?”
许佑迟单肩背着包,离开的时候,原本就白皙的脸色,现在成了一种略显病态的白。
他嗓音低哑,回答程望山的问题:“是。”
——比这个比赛还重要吗?
——是。
程望山无话可说。
许佑迟打车回酒店拿行李。
许行舟昨天晚上就到了,夫妻俩人都起的早,吃过早餐后,此刻正亲亲热热地靠在沙发上看杂志。
无论是不是七夕节,许行舟能来,于赵蔓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比赛还有一天才结束,赵蔓没想到许佑迟这么早就回来,询问道:“怎么了?比赛怎么样?”
“还好。”许佑迟说,“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四天时间原本就已经很紧张了,许佑迟却在三天之内就结束了所有的流程。
赵蔓有些诧异,“这么快吗?”
许佑迟用鼻音“嗯”了声,进到自己的房间。
赵蔓看着他几近透明的苍白脸色也心疼,以为他是要回房间补觉,便没想再多问什么打扰他休息。
结果不出两分钟,许佑迟又出来了,手里还拉着个大行李箱。
他跟赵蔓解释:“过两天就开学了,我先回家复习考试内容。”
赵蔓看了一眼落地窗外雾蒙蒙的天空,问,“非要现在回去吗?”
“嗯。”许佑迟的语气坚定,“机票已经定好了。”
他的视线落在正搂着爱妻笑得无比温和的许行舟身上,又道:“爸爸在这边陪你就好了,我想先回去。”
在某些方面,许佑迟一直都很倔。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能养成这样的性格,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赵蔓几乎不会强迫他做他不情愿的事情。
赵蔓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他的跟前。
许佑迟高出了她大半个头,她踮起脚,轻轻抱了他一下,“路上注意安全,在飞机上好好休息,到了给妈妈打电话。”
“好。”许佑迟顺从地俯身,让赵蔓能抱住他,低声说,“提前祝你七夕快乐,全世界最温柔最漂亮的妈妈。”
-
许佑迟临时改签的机票,早上十点起飞。
到达洛根机场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了。今天的天气似乎并不好,灰色的乌云成片积压悬挂在半空中,连吹过的风都泛着冷意。
坐进候机楼的休息厅里,许佑迟伸手压下鸭舌帽的帽沿,阖上酸疼的眼睛。
贵宾休息厅也说不上有多安静,许佑迟戴上耳机,金发碧眼的服务生过来询问他需要喝点什么。
他点了杯冰美式,咖啡很快送到桌上。
九点,服务人员说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嗓音温柔地提醒,由于天气原因,飞机会延迟起飞。
下雨了。
许佑迟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整个面庞被笼罩在黑色鸭舌帽的阴影下面,四周的气压都在无形中被降低。
十点的时候,雨势逐渐减小,乘客才陆续登机。
坐上飞机,许佑迟已经困到极限了,头疼到似乎连呼吸都是费力的。他戴上耳塞和眼罩,合上沉重的眼皮。
飞机是什么时候起飞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一觉醒来,机身穿过云层,舷窗外的天色大亮,广播里开始通知飞机即将于30分钟后抵达黎城机场。
许佑迟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将手机重新调为北京时间。
下午三点。
还好,还来得及。
取完行李,许佑迟打车回家洗了个澡,拿上陆家寄来的邀请函,匆匆赶往东郊的半山别墅。
出示邀请函后,侍者领他进门。大厅里宾客众多,唯独不见陆茶栀。
有人认出许佑迟,主动过来询问许董和许夫人的事情。
许佑迟的语气礼貌而冷淡:“家父家母在国外,我代他们来参加宴会。”
众人了然,许佑迟没心思再同他们寒暄,找了个借口就先行离开。
他转身想走,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她踩着高跟鞋,走出宴会厅。
许佑迟跟上去,来到副楼的前院。
二楼的灯亮起。
前院的鱼池里,鱼尾摇曳,掀起细微的波澜。
许佑迟站在门口,良久,拨出陆茶栀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通。
“许佑迟!”陆茶栀似乎很开心,嗓音里带着笑意,“你的比赛结束了吗?”
“结束了。”听到她的声音,许佑迟的眼神和语气都变柔软了些,“你猜我在哪。”
“你在哪里啊……”陆茶栀认真想了想,“在酒店或者在机场?准备回国了吗?”
“猜错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楼的门铃声传入陆茶栀的耳朵里。
她愣了一秒,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是许佑迟吗?
是他吗?
电话也来不及挂,陆茶栀将手机紧握在手心里,踩着高跟鞋就往楼下跑去。
大门打开,一张她日夜描摹于画纸上的面容出现在她的眼前。
陆茶栀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滞。
他的眉眼依旧如画中神祇般的清冷好看,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