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慢点, 少爷，慢点吃。”
秦家的餐桌边，桌子的一头坐着秦弃深, 在他面前十几个碗碟。
面无表情却迅速地咀嚼着一块雪花牛排。
另一边，坐着秦凯和澜一。
澜一皱着眉看着秦弃深, 欲言又止。
秦凯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上，闭着眼睛揉着眉心。
很头疼的样子。
燕管家围着秦弃深, 不断地给他拍背。
“可以了少爷，你不能再吃了。
你几天没吃东西了，不能一下子吃这么多的，你受不了的……”
秦弃深不理会, 咽下口中的这一口，又咬了一大口。
“别吃了少爷……别吃了……
咱们不着急的, 慢慢来，您的身体很快就恢复的。
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燕管家看着这个他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这么为难自己, 逼迫自己, 心疼不已。
秦弃深喝了一小口纯净水，继续咀嚼。
不能慢慢来……
他要用最短的时间恢复身体。
秦弃深突然不动了，双颊还鼓鼓的。
漂亮的眼睛愣愣地盯着手里的叉子看。
澜一立刻起身走过来, 连秦凯都睁开了眼睛。
燕管家连忙把水递到秦弃深手边。
“是不是噎到了少爷？”
澜一在秦弃深身边弯下腰。
“哥……”
秦凯叹了口气，走过来拿走了秦弃深手里的叉子和肉类。
“好了别吃了。”
秦凯对着佣人们：“全部收走，一盘也别给他留。”
秦弃深的手里空了, 他去抢秦凯手里的东西。
“还给我……”
秦凯：“还给你, 这才醒过来，你想把自己再弄进医院吗？！
你这是吃东西吗？！你把自己当机器，没油了拼命塞油进去吗？”
所以，秦弃深刚才说的就是, 要进食，而不是吃饭。
他就是这么想的。
并没有胃口，并不想吃饭，只是为了早点恢复体力，而逼迫自己进食而已。
秦弃深根本不解释。
站起来往外面走。
秦凯拍拍澜一肩膀。
“还不快点跟上。”
小深现在这个情况，简直随时一阵风就会倒。
燕管家赶紧把胃药塞给澜一。
“少爷要是不舒服了赶紧给他吃药，然后带他回来。”
澜一犹豫：“可是哥哥不会听我的。”
秦凯再次叹气。
“他现在这个样子，吼你一句都没力气，你怕什么。
他不回来，你扛也要给他扛回来。
听见没有？”
澜一点点头。
秦弃深走到了车库里，刚要拉开车门，另外一只手抢先他扣住了车门把手。
澜一的声音很轻。
“我给你开车。”
秦弃深没有拒绝。
澜一给他打开了后车厢的门，秦弃深坐了进去。
澜一没有问要去哪里，秦弃深也没有说。
但这似乎是一种默契。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下，澜一为秦弃深打开了车门。
午后的阳光照进昏暗的车厢，秦弃深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刺眼。
他的皮肤本来就很白，在医院躺了几天，整个人的主心骨被抽走，显得更好了。
但以前敦敦在的时候，秦弃深是健康的白。
他只是晒不黑而已。
但现在，是苍白。
苍白的肤色衬托下，秦弃深的脸部轮廓更加立体，眼睛更加忧郁深邃。
他以前的性格太活泼，大家看到他不会联想到孱弱的美男子。
可现在浑身笼罩着这种气质。
一前一后的变化，不过短短几天之内，就像换了一个人。
秦弃深看了看太阳。
午后的阳光可真好。
“哥哥。”
澜一对着秦弃深伸手。
秦弃深略过了澜一的帮助，自己慢吞吞地爬下车。
澜一低下头，收回手，默默跟着。
站在了白色小洋楼的大门前。
秦弃深就这么呆呆地看着。
澜一也陪着他站着。
五分钟后，秦弃深缓缓推开了黑色铁艺大门。
门前那棵树的枝桠更长了。
开门的时候，绿绿嫩嫩的叶片，划过了秦弃深的额前，勾了勾他微卷的散发。
才几天的时间，原本生机勃勃的院子，就迅速杂乱荒废了下来。
庭院里的血迹已经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看不到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弃深往院子深处走过去。
里面有一间小小的玻璃花房。
澜一看到了里面的东西，眼神不由闪烁了一下。
哥哥真的很疼爱那个孩子……
花房里，有一个比秦弃深还高的植物塑形。
样子是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奶娃。
小奶娃胖嘟嘟的，身体是各种颜色的小花花，身前的大红肚兜是一朵朵盛放的玫瑰花。
小家伙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对着天空高高举起，无齿笑容灿烂。
是个生机勃勃的小家伙。
澜一看着秦弃深望着植物雕塑的背影。
那股难过油然而生。
不知道哥哥一个人默默地做了多久。
也不知道他原本是怀着多么愉悦的心情制作的，一定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小朋友收到了会多高兴。
秦弃深爬上了旁边的梯子，轻轻抚摸着花朵敦敦的脑袋。
敦敦，爸爸知道你是个很厉害的小朋友，你一定不会就这么死掉的对不对？
你不会就这么离开爸爸的对不对？
如果你还活着，托个梦告诉爸爸你在哪里，爸爸马上去接你好不好……
年轻男人抚摸着花朵的表情非常温柔慈祥。
好像这是个真的孩子一样。
澜一能感觉得到，和他们的渣爹秦凯不一样，哥哥一定是个很好的爸爸。
秦弃深落下一滴眼泪，自上而下滴落花间。
粉色小花做的敦敦的头发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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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弃深坐在游泳池边，手边摆着好几台电脑。
这些电脑原本都放在一楼的客厅里，所以没有被波及，依旧完好。
秦弃深抱着幻想，一台一台地检查。
也许敦敦不在那台电脑里了，跑到别的电脑里。
但没有。
所有电脑情况都正常。
“哥哥，你是想找小侄子的照片吗？”
澜一坐在旁边的地上。
秦弃深抬眼。
他没有敦敦的照片……
以前他截屏，拍照，都没有用，镜头里就是不会出现小敦敦的声音。
以至于小家伙离开后，秦弃深的脑袋里找不到任何敦敦存在过的痕迹。
别人家的孩子丢了，可以发布寻娃启示。
就算孩子死了，也能把孩子好好地安葬。
他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做……
秦弃深突然站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他也可以发布寻娃启示！
万一敦敦其实离开电脑了，只是不在a市而已。
他以前无数次跟敦敦说过，期待小家伙离开电脑来到他的怀里。
如果……如果是真的呢。
秦弃深快步离开。
他只能这么想，只有这么想，他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另外一种可能对秦弃深而言是深渊。
“哥……！你要去哪里？”
澜一追上去拦住秦弃深，“爸爸只让你出来两个小时，你该回去休息了。”
秦弃深终于和澜一说话了。
“我要回秦家。”
澜一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哥哥会为了这个孩子萎靡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来这里走一走，哥哥就想通了。
“好，我们马上回去。”
不，澜一错了。
秦弃深这么偏执又坚定的性格，且有的疯魔呢。
秦弃深回到房间，就开始着手制作寻娃启示。
秦家的人以为他回房间睡觉了。
没有照片，就手画。
灯下，秦弃深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一笔一笔，认真地描慕着小家伙的眉眼，鼻子，小肚兜。
男孩子，叫敦敦，半岁不到，但是会说话会走路，耳朵后面有一颗蓝色的胎记，喜欢看动画片，学习很慢，爱哭，喜欢撒娇……是个很勇敢的小朋友。
四个小时后，寻娃启示被秦弃深制作出来了。
楼下的秦家众人看秦弃深奔出房间，纷纷以目光追随着他。
直到秦弃深把寻娃启示递到了秦管家手里。
“发动秦家所有的势力，找这个孩子。”
“少爷……这四个小时你没休息吗？”
“没有。”
忙碌了四个小时的秦弃深，眼中虽疲倦却又丝丝的微光。
“找到他。”
秦家众人凑了过来。
锦瑟轻轻感叹。
“真是个漂亮孩子。”
可是怎么找呢？
这不是花多大代价的问题。
如果孩子活着，就算把华国整个翻过来，秦家也能把孩子找到。
可这孩子是死了呀……
众人都不忍心亲口跟秦弃深说这个字。
秦弃深认真地叮嘱燕管家，先从a市去找，再以a市为圆心，地毯式向外扩大范围地找。
秦凯和锦瑟对视一眼。
找就找吧，不管怎么样，先让他找到主心骨再说。
小深前几天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只有澜一，盯着这份寻娃启示，越看越生气。
众人突然听到了纸张撕碎的声音。
秦弃深回头。
是澜一一下一下撕碎了寻娃启示。
而且是看着秦弃深眼睛撕掉的，撕完了把碎纸花扔到了他眼前。
简直像故意挑衅一样。
除了九年前刚刚见面的时候，澜一从来没有对秦弃深表现过过抗拒的意思。
秦凯三人都愣住了。
澜一在干什么……？
秦弃深转过身来，看着澜一。
渐渐露出了微笑。
这微笑却让人毛骨悚然。
秦弃深上前两步，踩在满是碎纸花的地上。
和澜一之间距离小于一个拳头。
只要轻轻一俯身，鼻尖就能碰到鼻尖。
秦弃深淡淡地勾着唇角，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一触即发的压迫性意味。
“你在干什么？”
这一次，澜一不肯退让地直视着秦弃深逼人的视线。
“撕掉这张纸。”
秦弃深嘴边笑容不减，眼中却冒着结冰的寒冷，乌云密布，范着漆黑。
“你也，活得不耐烦了？”
锦瑟想上前，被秦凯拉住，朝她摇摇头。
锦瑟无声质问，还不拦着等着这兄弟俩打起来吗？！
秦凯倒是淡定。
打不起来。
一个就算想打也没力气，一个有力气但不想打。
澜一注视着秦弃深漆黑的眼睛。
“我想让你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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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你的孩子最起码五岁了，你却写他半岁。
哪有半岁的小孩会说话会跑会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