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伪装,秦承嗣根本没有携带任何过于显眼的兵刃,只不过是在怀里藏了一柄短匕。
他只好拿出短匕来防守。
此刻,周恪裹挟着马匹巨大的冲力直冲秦承嗣而来。秦承嗣身侧的亲卫纷纷狂奔上前,试图挡住周恪。
骑兵较之步兵优越的地方除了速度还有高空优势。在马上,以钢刀当头劈下或是用枪矛戳刺敌人,都颇为方便。
若要杀了周恪,必要让周恪下马。
“先杀马”,秦承嗣喊道。
亲卫便纷纷涌到周恪等三人身侧,冒着被马蹄踩死的危险试图击杀马匹。
周恪在马上杀了三人后已经弃了马,因为如果马匹受伤,吃痛发疯之下,极有可能将他从马背上甩落,那就得不偿失了。
皂衣军三人也纷纷弃马,双方进行了惨烈的肉搏战。
都是宿战的老手,亲卫有人数之利,周恪等人便占据了兵刃之利。
一时之间,双方隐隐僵持起来。
“陛下,快走!”
有一名亲卫厉声喊道。
鸣镝已响,以皂衣军的速度,极快就会赶来,根本不容他们在此地击杀周恪。
“陛下,走啊!”,徐伯英几乎都要冒着大不讳,上手去拽秦承嗣了。
眼前是十余名亲卫围拢在周恪三人身侧,试图以性命拦截周恪。而再过不远处,只要绕过一条街就是城门口了。
秦承嗣不过犹豫片刻,转身就走。
“背弃下属的孬种!”
周恪厉声喊道,“尔等竟还要为此等人卖命不成?!”
有个亲卫手上一顿,周恪当即抬手劈去,刀刃竟嵌入了对方胸腹,被骨头卡住了。
此刻,秦承嗣即使听了周恪的话,也不过一顿,然后与徐伯英两人即刻向外转身奔逃而去。
周恪顾不上被卡住的钢刀,反正这个亲卫一死,包围圈即刻有了一个缺口。
他弃了兵刃,从缺口处发足狂奔。
此时,身后已经传来隐隐的马蹄声,是前来援助的皂衣军快要到了。
这里若是直线奔去,距离城门还有三条街。
秦承嗣和徐伯英向前奔逃之时,为了甩开身后追兵,拐入了一条小巷。
早在刚到德州城的时候,秦承嗣就熟悉过地形。
这是一条近路,只要够快,马上就能到城门口。
快了,快了!
秦承嗣压抑住自己蓬勃剧烈的心跳声。
终于到了。
天上的雪花还在纷纷扬扬的往下落,到处都是一片雪白。
便衬的那些皂黑格外显眼。
秦承嗣心里一沉,理智告诉他这是很正常的。攻入城池最先做的势必是把守各大城门、府衙、武备库、粮库等战略要地。
可他心里依然很想骂人。
皂衣军怎么会这么快!
况且眼前这地方城门紧闭,城门闩已经闩好,城门对内的那一侧还放了马拒、铁蒺藜,摆明了是防止有人利用马匹撞开城门。
“我们走”,秦承嗣低声道。
既然暂时无法出城,就只好先在城中潜伏下来,伺机而动。
“都围起来,快快快!”
有一支皂衣小队将马拒铺满了整条街道,甚至抽调人手,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形式在这片地方铺满了人手。
秦承嗣毛骨悚然,“走!”
周恪知道他就在这附近,又无法确定他的位置,便干脆直接将这块地方围起来了,反正也不过两三条街加上几条小巷子罢了,一点点搜检都花不了多少功夫。
然而秦承嗣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身侧唯有徐伯英一人,对方又在不断的缩小包围圈。
极快,秦承嗣就发现他俩能活动的地盘只有两条街了。
皂衣军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再这样下去,不出片刻对方就能在街上将他堵住。
“陛下,臣去抢马,然后拦住敌军,陛下便从北左城门冲出去!”
他们此刻依然在北左城门附近的街道上徘徊,若是向城内冲去,就算侥幸逃脱了包围圈也出不了城,因为皂衣军一旦彻底平定了德州城,对于城门的守卫只会更为严格。
倒不如乘现在情势尚且混乱,直接从城门口冲出去。
“伯英保重”,秦承嗣低声道。
徐伯英笑笑,两人便潜伏下来。
然而麻烦的是皂衣军是以小队的形式活动的,他们等了半刻钟都没等到有人单独行动。
更麻烦的是,他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了。
暗巷里,秦承嗣已经能够听见周围马蹄声了。他沉声道,“伯英,朕有一事嘱托于你”。
俨然一副要交代遗言的样子。
徐伯英急道,“陛下何出此言?!”
“伯英,你不是他们要抓的主要目标,但朕是”,所以你尚且还可能逃出去,但朕一定不行了。
到了现在,秦承嗣终于有了一种穷途末路之感。
徐伯英只觉鼻子发酸,喊了一声“陛下”,复又沉默了下来。
“伯英,朕若埋骨于此,而你活下来了,朕便将自己的子女托付于你,只需为朕留一线香火即可”。
“若周恪执意要屠戮朕全族,你便……”,他顿了顿,“去求一求朕的皇后”。
同为周家人,周恪应该可以保周婉仪性命无忧。
而他待周婉仪尚算不错,万望周婉仪看在他的面子上,能够保住他最后一点香火。
徐伯英值止不住的鼻子发酸,一个大男人,眼眶里竟然蓄上了些许泪意。
秦承嗣拍拍徐伯英的肩膀,豪气道,“从来都是你们护卫着朕,如今朕也护你们一回”。
“陛下!臣少年时为陛下侍读,陛下不肯读书,臣便要挨先生的打。自此之后陛下便勤学苦读,生怕臣等再挨戒尺”,说到这里,徐伯英隐隐落泪。
“陛下待臣,推心置腹,伯英敢不报之?”
说完,他将短匕横于颈间,“陛下若无心志重整河山,要一死了之,那臣便先陛下一步而去,也算尽忠了”。
“伯英!”,秦承嗣低声道,“放下刀!”
徐伯英直视秦承嗣,厉声道,“陛下若还有几分心气,便冲城门而去!死也要死得其所!”
窝窝囊囊被皂衣军抓了,还不如拼死一搏,便是死也痛快!
秦承嗣深呼吸一口气,拿下了徐伯英横在脖颈间的匕首,说道,“伯英,此匕由朕当年所赐,如今用它来渴饮敌人鲜血,也算不辜负了朕的好意”。
徐伯英便笑起来。
两人即刻直奔城门处。
这块地方的皂衣军越来越多,搜捕越发严密。两人此刻俱是灰头土脸,看不出样貌的百姓。
“前面的二位,皂衣军目前不准许出城。你们先回家去!”
有两个百姓沿着这条街道一直在向城门口走来。
守城门的乙六号小队长陆修齐皱眉又喊了一遍。
可这两个人丝毫不停,还是在冲城门口走来。
陆修齐疑心大起,普通百姓这会儿早就被吓得跑了,怎么还敢往士卒堆里扎。
“军、军爷”,徐伯英演技不错,那股子畏惧劲儿倒是演的挺真的。
“我娘子要生了,要生了”,徐伯英语无伦次的疾呼道,“听说你们有大夫”。
说着说着,他和秦承嗣越走越近,仿佛急坏了似的,“求军爷救救她啊!”
陆修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对于百姓的求助,他总是要应的。
“大夫不在这个地方,扬子、虎头,你带两位老乡快马去营地里请军医,就说有老乡家里要生了”。
扬子、虎头点点头,牵马奔向秦、徐两人。
“不对!回来”!
陆修齐终于意识到到底哪里不对了。
两个穷请不到大夫的人家怎么会穿着厚实的棉衣呢?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秦承嗣和徐伯英双双出手,抢了马匹,直冲城门而去。
“不好!敌袭!”
陆修齐下意识射出鸣镝,纵身一扑,试图阻挡二人上马。
然而俱是精通骑射的老手,两人双双上马,阻拦不及的情况下,陆修齐即刻翻身上马追去。
此刻,两人就在城门口,城门的门闩都落下了,秦承嗣急急去解,徐伯英立于城门洞前,试图抵挡身后涌上来的皂衣军。
放箭!
陆修齐刚要疾呼,已经有一支利箭直奔秦承嗣而去。
“陛下小心!”
徐伯英纵身一扑,箭矢即刻洞穿他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
秦承嗣返身查看,周恪骑马赶来,手中已然挽弓搭箭。
又是一箭射出。
秦承嗣躲闪不及竟然被射中左肩。
失血之下他脸色煞白。
眼看着城门闩无法打开,他干脆持短匕直冲上前。
周恪冷笑,抬手又是一箭。
“啊——”
秦承嗣痛呼一声。这一次,射中的是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