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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1 / 1)

妇人被他推得差点摔到地上,只觉得一股怒气腾空升起,她冲向自己的丈夫,死命地抓挠着他:“我心疼?我为什么要替你去心疼!这还不都是你造的孽!你造的孽!!”“你干什么!?臭娘们,我平时惯着你了是不是?”男人被她抓挠的心烦,正想一脚踹在她的身上,却忽然想起了村长对自己说过的话,硬生生地住了手。他强忍着不快抓住了妇人乱舞的手臂,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她道:“好了好了,别闹了,是我造的孽,都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行了吧?”听到这示软的话语,妇人挥舞的手臂终于慢慢停了下来。妇人一停下,男人便大大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劝她道:“……所以,我们现在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你怎么又不愿意了呢?只要他消失了,一切都会回到原来不是吗?”见妇人被他说的怔愣,男人继续再接再厉地游说:“而且我们也不逼他,你忘了村长给我们是怎么说的了吗?他自己到时候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他的。”妇人下意识地喃喃重复了一遍:“他自己愿意……”“对啊,不然这些天干嘛吃饱了撑的对他好,我们费了这么多天心思,你可别……”男人还在继续劝说,然而妇人的记忆却顺着他的话跑回了被村长叫去的那一天。那一天,村长旁那像毒蛇一样的青年慢悠悠地笑着对她道:“……只要,你儿子他肯牺牲自己死在祭台上,那么一切的问题……便都能解决了。”☆、一家三口灵魂是什么?是这世间最纯粹、无垢的一种物质,它像是一种原子,没有印记,任何人都无法永久占有它,因为在人死后灵魂又会踏上新的征程,和别的灵魂纠缠在一起,最终又注入新的人体内。而占有灵魂时间越短的人,他的灵魂也就越纯洁无暇,甚至不需要经过净化就能自行恢复到最初的状态。就比如那个孩子……·自从一家人的关系改善后,男孩只觉得自己每天都像泡在蜜罐里一样快乐。未来太无常了,他不愿去想遥远的未来如何,只想抓住眼前这微小的幸福。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不幸却永远来的比它想象的要快。那天男人和妇人一直谈话谈到了深夜,第二天两人再从屋里出来时,妇人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犹豫和不安。即使偶尔在看到孩子的笑脸时感到了心痛,她也会强硬地别过脸去,扼杀住自己一切不该有的想法。又过了几个月,在好心情和好伙食的滋养下,男孩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孱弱了,看起来活泼又健康。这期间村长身边的那个青年也来了好几次,仿佛生怕这对夫妻反悔似的,他一次次用话敲打他们两个,提醒着他们祭祀的日程。终于,青年最后一次来到了妇人家中,在惯常的客套和承诺之后,他切入了正题:“后天就是祭祀的日子了,你们也是时候……该给他做做功课了。”话末,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妇人,道:“这件事非同寻常,要做就得一做到底,我可不希望现场出现任何意外。你们明白吗?”听着青年的话,男人不住地点头哈腰,许诺这事他一定会办好,而妇人自始至终都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块石头,再不见半分悲喜。像是天也无情,第二天的时间过的比任何时候都快。不一会就到了傍晚,男孩从外面玩耍回来,埋头吃着妇人给他准备的最后一顿晚饭。男孩许是饿得狠了,吃的很急,而今天的饭菜也确实比以往更加丰富美味。他吃饭的时候,妇人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他,那小脸上的满足表情让她一阵恍惚。她忍不住伸出手擦去他嘴角的饭粒,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劝道:“乖,吃慢点,不着急,吃完了还有。”男孩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依旧吃的很快,好几次还差点把自己呛住。妇人不知怎地生起气来,她一把抓住男孩瘦弱的胳膊,拼命往他身上捶了一下:“我说了让你吃慢点!你没听到吗!”男孩被她一把推搡在地,好不容易才扶稳爬了起来,却明显是被这一下给吓到了,满眼惊俱地看着妇人,不敢再动分毫。看到男神胆战心惊的模样,妇人猛地反应了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心,整个人都懵了。良久,一股难言的心酸渐渐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掩饰般地低下头去,不受控制地流起了眼泪。看到她哭,男孩马上就慌了,他顾不上自己的背还疼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妇人的面前,伸手就去擦她的眼泪,不停地跟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听话,你不要哭,你不要哭好不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闻言妇人更觉得难受,她一把抱住了男孩,伏在他的肩头哭的越发用力。她哭的是那么痛,那么痛……仿佛想要把数月来所有的艰辛与不忍都释放出去。在她痛哭的时候,男孩就一直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一遍又一遍地用幼小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背,不停地安慰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妇人终于停止了哭泣,她胡乱地抹了下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男孩道:“今晚我们不要睡那么早了,一起出去走走好不好?”“嗯!”看她不哭了,男孩也放下了心,高兴地应道。于是两人拉着手穿过大门,一起走进了家附近的竹林里。正是初夏,外面清风阵阵,掀起竹叶也沙沙作响,母子两人一前一后在竹林里漫步聊天,透过竹子的缝隙,他们看到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为整个竹林都染上了银色的光辉。很多年以后,男孩都没有再看到过那么亮的月色,那晚的月亮就如同一摊盈盈化开的白翡翠,一点点地融化在了他的内心深处。这一晚,等男孩睡下后,妇人看着他安然的睡颜,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爆发,冲进了隔间哭了起来。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前脚刚走的时候,男孩就睁开了眼。他本想进去隔间哄她开心,却在推门的前一秒停下了脚步。他的手犹豫地摸上了门扉,但怎么也没有勇气把它打开,最终他只默默地坐了下来,隔着门和里面的妇人相对。一晚上,男孩都静静地守在门外,听着妇人的呜咽哭声一声声地传来,他失神地望着远处的月亮,平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第二天,男孩有生以来第一次穿上了华丽的礼服,还上了一些妆,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小金童,将尊贵与调皮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就连男孩的父亲进门时也忍不住惊叹,竟是第一次注意到家里脏兮兮的小老鼠原来这么好看。不过他很快就拉下了脸,趁着众人簇拥在南海周围,他拽着妇人去了偏角道:“我说你到底跟他说了没有?他看上去怎么那么开心啊?”“没有……”妇人仓皇地摇了摇头,彻夜的哭泣让她看起来十分憔悴,“我说不出口……”一听这话男人就有些不高兴了,他拧着眉头道:“你没说?那他一会过去闹不愿意怎么办?我昨天让你跟他在一起呆了那么久,你现在告诉我你没说?你什么意思啊你?!”男人的语气是一贯的暴躁,这让妇人也有些火大,她对于这个丈夫的愤恨并不比对男孩的小,于是当即就冷了脸,一把推开男人道:“我就是没说,你要说你自己去说不就行了,干什么非要我说?”“我说他肯定就跑了!你是不是傻!”男人又毫不留情地把她拉了回来,“只有你跟他关系好,你不去说谁说?他可不把我当父亲!”“呸!你他妈还有脸说了!”妇人拼命挣开他的桎梏,一字字地控诉道,“他不把你当父亲,那你有负过父亲的责任吗?!啊,你说,他凭什么认你这么个东西当父亲?!你是不是都忘了,他是你跟谁生下来的了----”话还没说完,“啪----”地一声,男人的手就狠狠地抡上妇人的脸,他张口便用粗俗不堪的话语骂道:“你说够了没!我看我就是平时太给你脸了,你现在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突如其来的巴掌让妇人彻底愣住,半天后她反应了过来,疯了一样回击了回去:“你打我!你还敢打我!我跟你拼了,我今天就要跟你拼了----”两人疯狂地扭打在了一起,刚开始还是妇人占据了上风,然而没过多久男人就习惯了她的攻击,于是逐渐变成了他单方面地虐打妇人。两人正打得热火朝天,屋内的神官们却是注意到了动静,带着男孩匆匆忙忙过来劝架。不知为何,在一撞到男孩清澈如水的目光时,男人不由得愣住了,于是讪讪住了手。男孩慌忙过去把头破血流的妇人扶了起来,哀声询问她的情况。妇人此刻心如死灰,无论男孩怎么跟她说话她都充耳不闻,她有些呆滞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却发现他正拼命地朝自己使眼色。意识到扶着自己的是男孩时,妇人忍不住一个激灵,往日种种都在她的心头漂浮而过。她忽然想起,在男孩出生以前,她和丈夫,也是伉俪情深的。曾经她也是在村中闻名一时的美人,并不比她那嫁出去的妹妹差。然而自从男孩出生后,为了照顾他和丈夫,她的双手日益粗糙,她的皮肤日益松弛,她的双眼日益无神,她的腰肢也日益粗壮……而到了今天,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些什么了。她突然紧紧握住了男孩的手,力气大地仿佛是想要钳住他不让他逃跑一般,就这么带着他开始了仪式。而直到整个仪式结束为止,她都死死守在男孩的身边。在最后前往祭台时,她如同疯魔了一般俯身在男孩的耳边不停地喃喃:“你不要逃……不要逃……知道吗?你不能逃。”“嗯。”男孩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他回握住了妇人的手,平静道:“我不会逃的,绝对不会逃。如您所愿,我就在这儿……一直都会在这儿。”听了他的话,妇人愣怔了一下,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徐徐滚过,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男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你难道……早、早就……”她突然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明明是艳阳天,她却抖的仿佛身处三寒天一样。“昨天的白身鱼很好吃,如果可以的话----”男孩见她发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真的好想再吃一次呢。”祭台已经近在眼前了,他的手被村集会的那个青年接过,两人一起慢慢地往祭台走去。他跟着青年朝着祭台迈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妇人,见对方还站在原地发呆,他忽地笑了起来,笑的是那么灿烂,仿佛想要把最后的笑容传递给她。这笑容让妇人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带男孩出去踏青的时候,那时的他,还是管她叫“母亲”的。他就这么笑着,跟妇人说出了最后的道别语:“……一直以来,都受您照顾了。”----“谢谢。”☆、隐之里我还……活着吗?男孩睁开眼睛,一股锥心的疼痛忽然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仿佛无数匹野马从他的身上踩踏而过,骨也断了,筋也折了,他恨不得用大喊来释放自己的痛苦,却发现他已经吐不出半点成形的话语了。因为他的喉咙上,正插着一把匕首。这让他只能发出无比难听的“嘶嘶”声,仿佛刀在玻璃上划过,与他以往清脆悦耳的嗓音形成了鲜明对比。但是很快,就连这声音他也发不出了。他浑身仅存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了。许是死到临头了,男孩开始感到了无穷的疲惫与心累朝他袭来,尽管睁着眼睛,他却连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心思去看了。“我就快要死了吧……”他难过地心想。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并不怕痛,但一直努力坚持到了今天的他还是希望,最后可以没有任何痛苦地死去……只是这样微小的愿望,在现在看来,也已经是奢望了。然而不论过去了多久,他的眼睛也闭闭合合了无数回,他却始终保持着这种性命垂危的状态,怎么也咽不了最后一口气。痛疼始终刺激着男孩,他没办法睡觉,周围的景色便如同强迫般进入了他的视野。眼前满是朦胧的黑雾,它和一种粘稠的白色搅在一起,那颜色就如同被冻死的死人脸,谁看了都不免犯恶心。周围什么也没有,没有声音,没有风,没有雨,也没有阳光。静谧萧瑟地就如同一座年久失修的坟场。等等……坟场?男孩总算回过一丝神来,也就是这时他才意识到了----这里不是莲台野。也不是他那个饱经沧桑的家。准确来说,这里不是世间任何一个地方。这里……是哪儿?男孩猛地睁大了眼,之前发生的事情忽然如潮水一般在他的脑中涌过,他依稀记得妇人大叫了一声朝着青年冲了过去,把青年撞到在地,又死命地抱住了丈夫的腿,让自己快逃……可是,他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他甚至都来不及站起,那青年就已经一把拎起了他。同时丈夫也被妇人这一下给彻底搞火了,大骂着“贱人”把她踩倒在了地上……再后来……穿破喉咙的痛感还在时时刻刻折磨着男孩,提醒着他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了保全妇人,他选择接过了青年手中的匕首,颤抖着刺向了自己的喉咙。也许是力度没有掌握好,也许是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一切,利刃最后终究是刺偏了,这也导致了他没有即死,就这样奄息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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