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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1 / 1)

“张公子,这事儿咱们不能不管,你给拿个主意吧。”马素素无心一问倒让奚邪和路鸥反应了过来,他们发现,张子初从刚刚起就一直只是在听,并没有说话。“还是让赵兄先把伤养好为大,我们这些人先下车再从长计议吧。”张子初说着同奚邪路鸥二人先后跳下了马车,马素素不放心赵方煦的伤势,主动请缨留在了车上照料。“要我说,就趁着今日天黑,咱们直接杀过去。先到衙门夺回隐娘的尸身,再找到种渠,将那狗贼千刀万剐!”“好!就这么办!”二人一拍手,算是合计完了。胡十九也在一旁点了点头,看那摩拳擦掌的样子,好似巴不得立刻冲回去拧下那混账的脑袋。“别冲动,此事怕没这么简单。”张子初终于开了口,却当头泼了他们一盆冷水,“既然他狠了心要置赵兄于死地,如今活未见人,死未见尸,又怎肯善罢甘休。而且,夺那告身的目的,也着实蹊跷得很……”话未道完,便听胡十九在一旁冷哼了一声,显是对他所言不屑一顾。甚至连一向敬佩张子初才气人品的奚邪和路鸥二人也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公子到底是文人性子,做事喜欢瞻前顾后,可这事儿怕是非武力不可解决的。”“是啊,这事儿还是交与我们几个武人吧,公子与马姑娘就先留在这里照看赵方煦,等着我们的好消息便是。”“……”张子初还欲再言,可他几人却是不愿再听,只一旁商讨动手的细节去了。张子初轻叹了一口气,只得作罢。他们这一行,怕只怕……是祸非福。□□的女人尸体高高地悬在衙门的牌匾前,低垂的头颅遮掩了姣好的面容,只底下凹凸有致的身躯,在随着夜风每一次的拂动而轻微摇摆。如果趁着月色仔细去瞧,便能看见尸身上还伴有大大小小的青紫伤痕,整一个惨不忍睹。“我说,那姓赵的小子还会回来吗?”“得了吧,有没有命在还指不定呢。听说上回被连砍了十几刀,逃走的时候那血都流了一路。”“可人最后不是没抓着吗?”“嗛,那厮无亲无故的,死在哪儿了也没人知道啊。再说了,就算活着,那也铁定没胆儿回来,真不怕死嘛!”“那咱哥几个还搁这儿守着,岂不是白忙活。得,我先寻个地儿去眯一眯眼,回头再来换你俩。”懒散的衙役刚拐进旁边的巷子,谁料面前忽然横出一团黑影,足足比自己高了三尺有余。还未等他仰高脖子瞧个究竟,就给人一巴掌按到了墙上,随后头发一紧,脑袋一磕,便是眼前一黑。“什么人!”还守在衙门口的两个却是感觉一阵邪风刮过,正拔起佩刀质问出一句,却隐约听见有人嘿嘿一笑,在这半夜里,听着颇为瘆人。“老规矩,你左我右。”唰唰两声,配合无间的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扼住了敌人的喉咙。五指一弯,手法老练地在对方脖后猛地一捏,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从出手到解决一共不过十个弹指上下。奚邪冲着路鸥使了个眼色,用力在一旁柱上蹬了一脚,拔身跳起了一丈高。右手一挥,手中刀刃利索地割断了吊着女尸脖子的绳索,使得尸身陡然落下。下头的路鸥已然伸手来接,手里备好的素锦丝帛一兜,便将女人裹了个尽。可正当路鸥仔细将那尸身包裹妥当,一把扛上肩膀时,衙门左右两道侧门间却同时冒出了数根火把。“不好!有埋伏!”路鸥冲着奚邪大喊一声,奚邪当机立断,迅速辨别出防卫较为薄弱的一面冲了过去。路鸥的武艺较奚邪的高强一些,他麻利地将肩上的尸身卸给了奚邪,对着最近的衙役一个背摔,顺道夺过了对方手中的刀刃,又一连解决了三个敌人。可他们显然是低估了种渠的阴险。埋伏在这里的衙役少说也有三四十人,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迫使奚邪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尸身,拾起兵器与他们搏斗。可光靠着他们二人想要突围,着实有些困难。敌人越聚越多,他们能施展身手的地方也越变越小。好在,还有一个力大无穷的胡十九。只见灰熊般的身形从巷子里猛然窜出,所过之处如狂风肆虐,瞬间带倒了好一些衙役。有些人想提刀砍他,却先被斗大的拳头击飞了出去,要么就跟鸡子儿似的被拎着衣领往地上灌。胡十九仅凭着拳脚一连干翻了十来人,其蛮力一时间震慑住了对方,倒是给了奚邪和路鸥有机可乘,趁机突出一条道来。“别打了,胡十九,先撤!”眼瞧着远处的火把如长蛇一般绵延而来,奚邪揪住了正打得过瘾的莽汉,一路往暗巷中钻。三人连躲带藏,好不容易费了一番周折才甩掉了身后追兵,却也耗尽了大半体力,只能靠在墙上喘气。“直娘的!那狗贼当真狡猾,差点入了他的圈套!”“现在如何是好?最该死的是隐娘的尸体也没能抢回来。”“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或许公子说的对,我们真的太鲁莽了。”“……也只好这样了,暂且留那阉贼一条狗命。”奚邪虽然一万个不甘心,但也有些后悔没听张子初的劝告。明明只是跑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书生,没想到对方如此谨慎,竟还布下了这般天罗地网来将他赶尽杀绝,太不正常了。二人重新站起身来,想趁着夜色开溜,却不料一旁的胡十九却扭头就往另一边走。“诶,你干嘛去?”奚邪匆忙叫住他问。“上种府,杀贼狗。”胡十九缓缓吐出这六个字,两只拳头握得甚紧。路鸥见他欲冲动行事,想上前拦他,却被一把挥了开来。“你忘了临行前公子与沈哥交待你的事儿了?张子初可还在前边儿村子里,万一人跑了,你拿什么回去交差?”路鸥见拦他不住,出言相激。果然,胡十九步子一顿,愣了片刻,继而回头道,“那张子初是个君子,有你们便成。”“我更适合杀贼。”胡十九将手指捏得咯咯作响,一句言罢,脚下生风跑了开去。“这厮真是……”奚邪立在原地遥遥看着远去的胡十九,也不知是在佩服他的勇气,还是挤兑他的莽撞。“这样不成,怕是会出事。你先回居养院将此事告诉张公子,我且跟去瞧瞧。”“喂,你自己小心些!”脏乱的居养院内,张子初与马素素正肩并着肩坐在马车前,看着上头昏睡的男子。夜烛将尽,张子初刚想起身去换来一支,却见门口忽然探出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往里头张望。“杨官人,这么晚了还没睡吗?”张子初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明显看见那人脸上有些尴尬。此人是居养院的仓吏,掌管米粮用度。可这里几乎是一穷二白,每每三日才能发下几锅粥来打发众人,自然也就没什么可管的。“就睡了就睡了,你家那位郎君,可还活着?”那姓杨的仓吏又探着头多朝马车里看了两眼,想确认车上的人是否还有呼吸。“已无大碍了。”张子初无奈地笑了,对方怕是巴不得这院里每日多死几个人,这样他也好少养几张嘴。又岂能怪他,人之常情罢了。“这些银两你且收下,拿去置办些米粮给大伙儿吧。”张子初从腰间掏出了几两银子,递给了对方。“这怎生使得,怎生使得。”仓吏嘴上这么推辞着,却还是从张子初手中接过了银两。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子初,见他也不像有多余的钱,又从怀里掏出了几味药草,悄悄塞进了他的手中。“唉,这是最后的药了,你们且省着些用,回头我再多拿几张干净草垫给你们。”“那便有劳了。”“好说,好说。”等仓吏唉声叹气地出了居养院,张子初将那几根药草举起来一闻,竟是闷得一股霉味儿,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东西了。“这地方,还真是路骨遍地。”张子初苦笑一声,一回头,只见几个孩子已从屋里偷跑出来,正可怜巴巴地盯着他手中的药草,似乎是饿极了想吃。“马姑娘,来帮我瞧瞧咱们车上还有没有多余的衣食。”张子初钻进了马车里,很快翻出了一条崭新的被褥和几样精致的糕点。那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欢呼一声,狼吞虎咽地将能吃的东西一股脑地往嘴里塞去。马素素怕他们噎着,赶紧取了一壶水来,转头却瞧见张子初又从车里拖出来一袋面粉。食物的香气吸引来了更多的人,不多一会儿,院落里的老老少少几乎全都挤到了他们的马车旁。张子初也毫不吝啬,把车里能吃的能用的统统拿出来分给了众人。“公子,这些东西可都是咱们一路上的用度。”马素素不无担心地提醒他。谁料张子初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放心,银子没了还可以再赚。有我在,定不会教你挨饿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怕跟着公子挨饿。”话一出口,才发觉当中有歧义,羞得扭过了头去。在马素素的帮助下,张子初很快将马车里的物资尽数赠了出去。那些可怜人嘴里叼着馒头,手里捧着衣袍含糊不清地冲他们连声道谢。张子初一面摆手,一面瞧了眼空荡荡的马车,指着里头的赵方煦告诉他们,他们的恩惠全都是这个人给的。等二人好不容易忙活完了,夜已过半。“马姑娘?”一回到车旁,张子初便见马素素身子一偏,差点从车上摔下来。他赶紧伸手将人扶住,对她道,“若是累了就先去歇会儿吧,你的病还未痊愈。”马素素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子,连忙摆手道,“不打紧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倒是公子你,前一日又睡在了马车外,想是未得安宁,还是公子去歇息吧,这里有我看着便成。”话虽是这般说,张子初又怎能留她一个女子单独守夜,只自她身旁坐了下来,“还是一起吧,瞌睡时也好有人说个话。”“嗯……”马素素低声应了一句,沉默良久,遂又忍不住开口问,“公子此番离京,似不是自己所愿。金明池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张子初听她问及此事,微诧地偏过了头去。想来至今也无人与她说过事情的原委,她却能从这些天的相处中,看出里头的蹊跷来。这个看似软弱的女子,其实比表面上要来得聪慧坚强。“此事牵连甚广,恕我不能同姑娘言明。”张子初顿了一顿,抱歉道,“只是,有人想让我离开东京这是非之地,却无端牵连了姑娘,子初实在惭愧。”“原来如此……公子不必自责,说不定我还要谢谢公子这一番牵连,让我有机会认清了身旁之人……”是了,那日里,她本是要与人私奔来着。张子初不知她说的是谁,可从那面上苦涩也能猜出几分结果,“你这般好的姑娘,定会遇到一个值得托付真心之人。”“……但愿如此吧,张公子呢?公子可曾有中意之人?”马素素脱口问出这一句,想往回收却是来不及了。“我……还没有。”张子初被她问得面上一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也对,像公子这般优秀的人,想是被娘子们喜欢多些吧。”马素素偷瞧着他的侧颜,本就雅致的五官此时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显温柔。张子初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连忙否认,“马姑娘说笑了,哪有这般能耐。而且我多年来游学在外,只醉心于诗画,并没有顾得上这些。”“听说公子外出游学了七八载,从未回过京师,可当真?”张子初点了点头。“这么久不回来,不想家吗?”张子初沉默了下来,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悲凉往事,眉眼落寞得使人心疼。自打相识以来,马素素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故人不在,家不成家。”张子初苦笑着吟出一句,又勉强打起精神,“何况,我曾答应过一人,要替他亲眼去瞧瞧这壮丽山河,大宋天下。”“是吗?”马素素有些强烈地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很可惜被冲进来的奚邪给打断了。奚邪一股脑地跑进了院子,差点狼狈到摔在地上。马素素惊得一声轻呼,连带着吵醒了车上的赵方煦。“隐娘?隐娘可回来了?”赵方煦挣扎着想从车里钻出身来,可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怎只有你一个回来?路鸥和胡十九呢?”张子初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奚邪的脸色此时十分难看,特别是当赵方煦问及隐娘之时,他羞愧地低下了头去。“对不住,我们没能将隐娘带回来。我们中了对方的埋伏,差点在衙门口被擒。胡十九那犟头不甘心,非要去找种渠算账,路鸥怕他出事,也跟去了。”“……”张子初听完眉头紧锁,负手在院中踱了几个来回。“公子别担心,有路鸥在应该不会出事的。他俩明日如果不回来,我们就再去衙门那儿探探消息。”“也只好如此了。”☆、少年负气留书行轰隆一声,雪白的闪电率先划破天际,伴着夏雷滚滚,将一场大雨引泻而下,落得个淋漓尽致。屋里的种渠被扰了清梦,翻了个身,却因为牵动了耳朵上的伤,彻底给疼醒了。他骂骂咧咧地摸了摸缠得严严实实的纱绷子,重新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刚睡到迷糊时,忽又嗙地一声巨响,使得他心尖儿跟着一颤。种渠这下彻底怒了,一连贯坐起身来,方回头才发现房门竟被什么人给踹开了,恍惚间一个庞大的身躯正冲向了自己。寒气一瞬间从脚底冒上了天灵盖,种渠倏地翻身滚落下床,下意识往床底钻。可惜,仍是没逃得过对方的虎爪。来者一把将他从床下拖了出来,提起脖子左右开张,啪啪就赏了他两个大嘴巴先。种渠当即被打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随着又一道闪电降下,背着白光,他看见面前男人浑身湿漉,目光凶狠,就如同一头发了怒的猛兽,巴不得将他即刻撕碎一般。“畜生东西,你的死期到了!”胡十九一声怒吼,猛地将人举起,又狠狠甩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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