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商贩行人闻言全都发出善意的哄笑，甚至有人接腔道：“一边去，别跟我家闺女抢。”民风开放就这点不好，百姓可以随意谈论官员，秦洛川甚至怀疑，刚刚喊那一声的妇人，家里到底有没有闺女还不知道呢。再看看自家可爱的小团子，秦洛川瞬间就不乐意，手一拉就把马车的帘子给放了下来。前往丹州的路程中，秦洛川没让素雪和听雨跟自己一辆马车，因而车里就他们一家三口，马车是秦洛川亲自改装过的，十分宽敞舒适，小团子又乖巧，除了要人陪着他玩外，待在马车里也是不哭不闹的，所以行程并不觉得辛苦。赈灾之事不能耽搁，除了每天晚上会在驿站休息之外，白天都在赶路，不到十天的时间，文官以及随行的眷属里不少人就已经累病了，反而是刚满周岁没多久的小团子，每天好吃好睡的，精神好得不行。这天中午队伍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停下，伙夫开始生火做饭，秦洛川则下马车开始检查装着军饷跟赈灾物资的车辆，这是他每天早上从驿站出发，中午吃饭，以及晚上到驿站后都要做的事情。商清月也抱着小团子一起下了马车道：“我去后面看看寻哥。”“把早上买的枇杷带些过去吧。”秦洛川叮嘱道，说完商清月去拿马车里的枇杷，他则去后面把素雪叫了过来，让她在马车里守着，这才跟商清月各自离开。从他们马车这里走到最前面，就能把所有装着物资的车辆都检查一遍，如往常一样，包括封条在内，都仔细看过之后，秦洛川这才朝跟将士们一起站在树荫下休息的商明和走去。包括孙将军在内，大家都知道他们两人是姻亲关系，因此秦洛川也没避讳，直接道：“随我去后面看看？”商明和没有立即点头，而是看向了孙将军，得到他的首肯后，才跟着秦洛川一同朝最后面眷属马车那边走去。到了自家马车那里，秦洛川就没再跟过去，让素雪也回她自己马车上去了。一天难得能下来透透气，商明和跟素雪都离开后，秦洛川也没急着上马车而是，绕着马车转圈圈散步。绕到第三圈的时候，商清月就抱着小团子回来了，秦洛川从他手里接过小团子，一下一下的举着逗小团子玩。直到听雨送来饭食，重新回到马车里后，秦洛川才问道：“寻哥好些了没？”“算好些了吧，”商清月叹了口气道，“听丫鬟说他从小就不能坐很长时间的马车，这才刚走了三分之一，后面还有这么远的路程，也着实是受罪。”在出发前秦洛川就把周寻坐的那辆马车一起改装过了，后来也提过周寻可以带着侍从找个镇子先歇几天，后面再慢慢地赶去蓉城，没必要跟着他们一起起早贪黑的。只是周寻自己不愿意，秦洛川他们也就没别的办法了。。小团子已经断奶两个多月了，这段时间的食量也是一直在增长，吃完素雪送来的一小碗青菜瘦肉粥后，还不满足，看着桌上秦洛川他们的饭菜嚷嚷着要吃。他们今天吃的是米饭跟两样放了辣椒的菜，根本不适合小团子吃，商清月沉吟了片刻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转头看向秦洛川问道：“夫君还有蛋羹吗？”中午听雨送来的饭食里并没有蛋羹，甚至小团子都已经几日没吃过蛋羹了，这话若是被别人听了去，肯定觉得莫名其妙。秦洛川却只是愣了一瞬，接着笑了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话问出口后，商清月便一直观察着秦洛川的表情变化，见他并没有不悦，才偷偷舒了口气道：“小团子断奶那会儿察觉到的。”秦洛川回忆了一下，那会儿心疼小团子刚断奶，经常晚上饿醒，恰好他空间里又有一罐婴儿奶粉，便偷偷的给小团子喝了几回，没想到居然被商清月察觉到了。不过商清月说那个时候是察觉，并没有肯定，于是秦洛川又问：“那你是怎么确定的？”“夫君又没特意瞒着我，”商清月道，“撞见一回后稍微留意一下就能确定，况且以前生活中的很多细节也能发现，比如说我们从雨溪镇来京城时，夫君每回下船都能买到最新鲜的蔬果。”说到这里，商清月顿了一下，接着一挑眉，促狭道：“还有夫君那永远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银钱。”应该说从跟商清月说了只他一人之后，在他面前，秦洛川就没特意隐瞒过空间的存在，不然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他发觉，但说出来之后，秦洛川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不会害怕吗？”毕竟这个世界不同于他之前所在的末世，大部分人都会有些异能的存在，在这里，但凡有一些区别于常人的能力，都容易被人视为怪物一般的存在。“不觉得，”商清月摇了摇头，眼里尽是倾慕与崇拜，“我觉得夫君很厉害。”第八十三章饭菜就放在面前的小几上， 小团子伸手够了许久也没得到一口， 扁了扁嘴委屈得不行。秦洛川见状没忍住笑了下， 停下跟商清月的谈话，一手伸过去遮在小团子眼前，另一只手则悬覆在小几之上。商清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动作， 只见秦洛川的手才覆上去，被他手盖住的小几上就出现了一碗小小的鸡蛋羹。装蛋羹的碗跟他们在京城时家里常用的一模一样。商清月快速地检查了一遍马车前面跟两边窗户的帘子， 见都拉得严严实实后， 才伸手端起装着蛋羹的碗， 些微烫手的温度让他不由愣了下。秦洛川看着他的动作，小声的调侃道：“现在担心被人知道了？”其实早在问出有没有蛋羹之前， 商清月就特意检查过马车的帘子，只是当东西就这么凭空出现小几上的时候，他还是本能的想要再确认一次。因此即使被秦洛川调侃，也是认真地点头道：“当然会担心。”既然都已经坦白了， 没道理就只给小团子加餐而不给自己加餐，因此等喂完小团子蛋羹后，秦洛川给自己和商清月也加了几样菜，不过都是些气味不重的， 吃完之后把多出来的东西收进空间， 即使之后素雪跟听雨来收碗，也不会发现什么端倪。即使看过一次， 商清月还是在旁边惊奇不已，小声的问道：“东西在里面不会坏吗？”“不会， ”秦洛川解释道，“放进去之后，不管在里面多久，再拿出来依旧刚放进去时的样子。”商清月听完若有所思了片刻，接着又好奇道：“大概能放多少的东西？”秦洛川比对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大概跟我们院子里的偏厅差不多大。”空间是他经历末世之后得到的异能，无法与人共享，不然也可以让商清月一起感受下是什么模样。听到说有偏厅那么大，商清月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秦洛川见状倾身过去，附在他耳边又小声的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商清月的眼睛瞪得更大，嘴唇也因为惊讶而微微的张开。商清月很少露出这种表情，即使是上回知道秦言跟皇上是兄弟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夸张，秦洛川觉得很是可爱，便伸手在他鼻子上捏了捏道：“现在不担心了吧？”“不担心了，”商清月飞快地摇了摇头，眼睛也笑成了弯弯的形状，接着看到还停留在自己鼻子上的手指，眼珠子一转道：“夫君果然狡猾。”秦洛川原本得意的神情瞬间僵住，停在商清月鼻子上的手往下，滑到下巴处轻轻地捏住，纠正道：“为夫这是睿智。”下巴被对方捏住且微微抬起，商清月从善如流的跟着道：“嗯，夫君自然是最厉害的。”能把空间里的这些东西拿出来加餐后，之后的路程，一家三口的生活都要滋润得多，到丹州地界后，面临分别。秦洛川有些担忧道：“哥哥说从这里到蓉城还有一天的半的时间，路上你就带着小团子跟寻哥坐一辆马车，照顾好自己跟小团子，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去找孙将军帮忙。”商清月也很是不舍，但想到夫君要去做的事情，乖乖的点头道：“夫君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团子的。”“不止是照顾好小团子，还有你自己也是一样，”秦洛川威胁道，“等我回来，要是知道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之后的话他没说出来，但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商清月哪还不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别过脸去有些不自然的道：“放心吧。”尽管驿站的房间里油灯昏暗，秦洛川还是看道了他耳垂上的那一点薄红，忍不住伸手去用拇指跟食指轻轻揉了下，“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怎么害羞。”商清月轻声道：“你以为谁都给你一样啊。”两人挨在一处说了会儿悄悄话，想到自己要等水患过后才能去蓉城团聚，这期间都不知道有多久，秦洛川又把小团子抱着放在两人中间哄他睡觉。尚不知事的年纪，小团子哪里明白将要到来的分别，只晓得被这么哄着睡觉很开心。一手抓着商清月的衣袖，另一只手则去够秦洛川在他身上轻轻拍着的手。夫郎跟孩子都在身侧，即使明日就要分别，但至少这一刻是满足的，秦洛川叮嘱小团子道：“父亲不在你要乖乖的哦，要是不乖我回来了会打屁屁的。”这么长的一句话，小团子根本听不明白，倒是惹得商清月没忍住笑了起来。秦洛川犹不罢休，既然长句子听不明白，那就简单点，于是他又问道：“小团子乖不乖？”这句话以前就问过很多回，因此小团子条件反射的应道：“乖。”秦洛川满意了，伸出右手食指，给一直想要抓却抓不住的小团子握住，语气里满是宠溺，“小团子真听话，等父亲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跟好玩的。”商清月在旁边看着这一大一小鸡同鸭讲的聊天，原本压在心底的离愁别绪减轻了不少，也学着秦洛川的样子去逗小团子。第二日一早从驿站分别，商清月随着回蓉城的将士以及军饷往西边走，秦洛川则带着剩下的人往南行。西行的队伍里有眷属以及那一百多个将士，不管是人数还是马车，都比他们这边都多了将近一倍。等到长长的队伍都转过山坳，看不到之后，秦洛川才一挥手，指挥南下赈灾的队伍出发。这回他没再坐马车，而是跟将士们一起，骑马走在最前头。早上从驿站出发，到下午的时候，碰到了第一批逃难的灾民，这些人无不是衣衫褴褛。看到他们的队伍后，灾民们都露出了渴望的神情，但也不敢上前，只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最快也要明日中午才能抵达的目的地西谷，秦洛川就算想要帮助这些灾民，但是怕发生意外，这个时候他也不敢让人施舍东西。就连晚上大家都没再生活做饭，都是吃的早上从驿站带出来的干粮。这是蓉城一个叫裴青容的把总给秦洛川出的主意，他跟商明和是好友，又有过一回跟随朝廷物资赈灾的经验，许多细节上的问题自然比别人知道得要多一些，孙将军让他留在秦洛川身边，自然也是看中这一点。营寨扎好之后，秦洛川跟裴青容站在高处望着不远处的灾民聚集地，有些担忧的道：“他们会这么一直跟着我们去西谷吗？”“应该是，”裴青容回道，“丹州这边受水灾的次数比别处多得多，百姓们也有经验，一旦发现不对劲就会带上能带走的东西去高地避难。不过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就算有粮食也应该所剩不多了，会随我们去西谷也是正常。”之前他们在后面跟着的时候，秦洛川就留意到，这些人虽然衣衫褴褛，但脸色都还好，不像是很久没有吃过饱东西了的样子。从这边到西谷，都还有山地，就算遭了洪灾，百姓也有逃难的地方，等过了西谷之后，再往南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为数不多的山也都是那种没多高的小山包。秦洛川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希望大家都能够坚持住。”裴青容认真道：“大人是有福之人，从我们进入丹州地界后，下了一月有余的雨都停下来了，再说我们明日就能抵达西谷了，大家肯定能坚持住的。”秦洛川抬头看了眼辽阔的星空，云雾散尽后，漫天的星子仿佛离得格外的近，明天可以预见的是个大晴天，只是太阳出来之后，洪水褪去，随之而来可能会产生的瘟疫同样让人头疼，不过好歹是不再下雨了。两人又在营地外面站了片刻，才踩着松软的泥土往回走，秦洛川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火光，若有所思的叮嘱裴青容道：“明日就到西谷了，今晚有劳裴兄多费神了。”裴青容虽然长得又高又壮，甚至看起来有些凶恶，但人其实很讲义气又细心，闻言也跟着往后看了眼，也没多问，只道：“大人放心吧，我省得。”秦洛川自己这晚也没打算睡。若有人想要做什么，今晚便是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秦洛川又去检查了一遍押送的物资，守夜的人早已经习惯了他每天都要检查几遍的行为，但还是纷纷打起了精神。秦洛川也没多说什么，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就回到专门给他休息的马车，在里面呆了许久，确认四周无人之后，飞速的翻到马车顶上躺下。马车顶上比其他地方要高的缘故，即使是躺着，也能大致看清整个营地里的情况。不过就这么大一片地方，晚上又安静，即使不看，只用听的，秦洛川也能知道营地里所有的事情。月亮跟星子的光辉洒下，像是给树木和草地罩了一层白纱，柔和又美丽。静谧的气氛跟秦洛川在雨溪镇时住的山里有些像。秦洛川觉得有些可惜，这么美丽的景色，只怕没法一直欣赏到天亮了。果然在后半夜的时候出事了，那个时辰正是人最困的时候，秦洛川躺在马车顶上，能听到营地里此起彼伏的鼾声，以及守夜人员为了保持清醒的谈话声。破坏这些的声音是从北边山上传过来的，最开始只有密集的脚步声，以及踩断枯枝的咔嚓声。在靠近营地的之后，那些人似乎没了顾忌的点起了火把。第八十四章大半个的山谷瞬间被火把照得通明， 守夜的人员惊觉， 紧接着便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号角声还未停下， 和衣而睡的将士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自己的岗位站好，秦洛川看到有人朝自己所在的马车跑过来，但是他并没有立即从马车顶下来， 而是一动不动的盯着西坡的那群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