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杨曦虽然关系还算不错，但这两年杨曦从来没来村里找过他，而且是这幅火急火燎的模样，便连忙问道：“杨兄找我何事？”“洛川兄，”杨曦气未喘平，就拉着秦洛川道，“为兄有一事相求。”杨曦家境殷实，父亲又是书院的院长，秦洛川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会需要他帮忙。于是目光一转，看了眼旁边跟杨曦有三分相似的男子，不动声色的问道：“何事？”事态紧急，杨曦也不啰嗦，直接拉过身旁的男子介绍道：“这是我表哥，是他家有事需要你帮忙。”“我叫贺飞星，”男子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才说出所求之事，“是这样的，听易之说你过目不忘，且算数能力极强。我家有几本账本，秦兄能否在今晚帮忙核对完，并找出里面的差错。”“那是易之谬赞了。”秦洛川不解道，“核对账目的话，镇上有账房先生，肯定要比我做得好，你若是着急的话，多找几个人一起算就是了。”“此事尚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既然找人做事，贺飞星也没隐瞒，苦笑道，“而且等你看过账本就知道了，账目繁多杂乱，若非由同一人经手，很难找出差错。”说完之后怕秦洛川继续拒绝，他连忙又说：“此事若成了，贺某必定重谢。”想到那才打好地基的房子，秦洛川心动了，“那……我试试？”第四章 记个七七八八见他应下，贺飞星跟杨曦恨不得拉着他马上就走，碍于还有秦言在场，才不得不停下来客气的道：“伯父，今晚要有劳秦兄了。”秦言点了点头应下，然后转向秦洛川吩咐道：“去吧。”秦言的这番态度倒是完全出乎贺飞星的意料之外。刚才他们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秦言，秦言却没有对他们的谈话内容表现出任何的惊讶或是好奇，明明谈话内容并不平常。贺飞星一向自认看人水平不错，这会儿却难免在心里打起了鼓，他今天所看到的秦言，实在是跟之前从杨曦那里听来的有关秦言的形象差得有点多。只是当务之急是让秦洛川去帮忙，也就在心里嘀咕了一下，并没时间去探究太多。临分开前，秦言又叫住秦洛川，随口叮嘱道：“弄完了就早点回来，家里还有不少的活要干。”秦洛川自知贺飞星要查的账并不简单，秦言这番话也是在提醒，让他不要参与太多，因此十分乖顺的点头道：“知道的。”贺飞星的马车就停在路边，几人一上去，就由小厮赶着，飞快的朝镇上而去。马车并没有直接进镇，在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了下来。贺飞星率先走下马车，歉意的道：“后面这段路要辛苦秦兄走一下，待会儿由易之带你过去。”秦洛川猜到他应该是要避开什么人，况且他平日里也走惯了的，从这里到镇上并没多远，于是摇头道：“无碍。”等贺飞星坐着马车走远，看不到之后，秦洛川跟杨曦两人才走出林子，一同朝镇上而去。两人在天擦黑时进的镇子，借着夜色，杨曦带着秦洛川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座府邸的侧门。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了，却没有提灯。看他们走近了，那人才从门后的阴影里走出来，借着门口灯笼的微弱光线，秦洛川认出这人正是下午给贺飞星赶车的那个小厮。三人没有说话，小厮就带着他们循着墙角的阴影朝里走，一直走到一个小房间前才停下。小厮先去敲门，里面的人却没开，直到杨曦说话，确认来的是他们，门才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女子，把秦洛川跟杨曦带到书桌前坐定后，才抱来一叠账本道：“少爷被事情拖住了，不能过来，说这边就麻烦表少爷跟秦少爷了。”杨曦显然对这里很是熟络，十分自然的吩咐道：“东西放这里就行，洛川兄还没吃晚饭，你让人去准备点吃的。”说完之后转身把账本递给秦洛川，“洛川兄，我们先看着？”“行。”知道他们着急，秦洛川也不耽搁，拿起账本就翻了起来。大致翻过一本之后，秦洛川才明白之前贺飞星说的，若非同一人经手，也难找出里面的差错，因为账目实在是记得太乱了。而且账本一共五本，光是全都看完，就要花上不少的时间，更何况还要理清楚。此时刚好有丫鬟送了吃食过来，秦洛川干脆放下账本，决定先吃晚饭，顺便想想要怎么清算，速度才是最快的。吃完之后，秦洛川决定先把账本全都看一遍，以他的记性，虽然账目繁多杂乱，但也差不多能记个七七八八，然后他查找错处，由杨曦在旁边记下来。杨曦对此并没有异议，反正最后账目查出来了，还是要由他出面，去帮上贺飞星一把，自己记一遍，也能清楚一些。集中精神做某样事情的时候，秦洛川一改平日里散漫的态度，显得极其认真。到后半夜，杨曦也开始犯困，掌灯的丫鬟更是哈欠连天，只有秦洛川一人还是精神奕奕的。一直天色微明的时候，秦洛川把五本账本都清算完，伸了个懒腰朝杨曦道：“里面肯定还是有些差错的，但应该不多了，而且找起来的话，一时半刻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些已经够了。”光有问题的地方，杨曦就又记了小半本账本，而且里面还有他们之前完全没想到东西，有了这些，就已经完全足够了。而且天色将明，秦洛川在这里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容易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起身道：“今天有劳洛川兄了，只是家里有事，不方便留你在此做客，这点心意你就拿去外面吃个早饭，等事成之后，易之必定跟表兄一同登门道谢。”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秦洛川。秦洛川也不同他客气，接过荷包道：“幸不辱命而已。”见他爽快的接过，杨曦笑得更是真诚，转头朝昨晚带他们进来的那个小厮吩咐道：“你送洛川兄出去。”于是趁着天尚未亮，秦洛川又被小厮带着，从昨晚的来路出了贺府。拐过两条街后，秦洛川才拿出杨曦给的那个荷包查看，果然如同他之前掂量时猜测的那般，里面是一锭五两的银子。五两银子可以说是很多了，平常农家一家人一整年的花销也就差不多五两左右，而且刚刚杨曦还说是给他拿去吃饭的，正真的谢礼会等事成之后重新送上。这么多钱，秦洛川却丝毫没觉得拿得有啥不安心的，一事昨晚那事，若非他出手，这镇上还真没谁能够一晚上搞定。二是杨曦知道他的记忆力，多给谢礼也不过是买他保密而已，若是他不拿，那两人才是真的难以安心呢。轻松赚了一笔的秦洛川决定先去吃个早饭，好好的犒劳自己一顿。昨晚丫鬟虽然有送过两次吃食，但当时忙着清账，并没有好好的吃，而且一晚上高强度的脑力劳动，消耗颇多，这会儿早就饿了。饱餐一顿之后，秦洛川又去早市买了些肉菜，带回家中午跟晚上吃。住在山上千好万好，就是这点不好，想要买点什么东西，一点也不方便。等出城的时候，秦洛川看到城门口有人在买斗笠跟油纸伞，这才发现天阴沉沉的，一副将要下雨的模样。于是又买了把油纸伞。从镇上回去要半个多时辰，要是走到一半小雨可就麻烦了。一直到走到村里，雨都没有落下来，秦洛川还感慨伞白买了。结果刚进山，豆大的雨滴便噼里啪啦的直往下砸，还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十分的吓人。即使撑着伞，不一会儿裤腿也全都淋湿了。想到等会儿路边草木被雨淋湿后，走起来更是麻烦，秦洛川便放快了脚步。离他们家不远的路边有一棵非常大的桐树，平日里村里人进山干活的时候，都喜欢在那里歇脚，桐树叶子宽阔茂密，豆大的雨滴一时也不能完全淋透，只淅淅沥沥的往下滴着雨。因此树下要比外面的雨小上不少，一人皱眉站在树下，旁边放着一捆柴火。秦洛川远远的就看到树下有人，便直接改走为跑。雷雨天最忌在大树下躲雨，也不知道是谁，居然这么的不懂事。待走近之后，秦洛川跟树下之人皆是一怔，原来那躲雨的人，正是之前迷路被秦洛川送回去的那人。作者有话要说：商清月（委屈巴巴）：我从小所学的东西里，真的没有说不能在树下躲雨的。秦洛川：没事，以后不知道的我教你～第五章 躲雨商清月看到一人撑着伞，飞快的朝树下跑来，只当跟自己一样是来躲雨的人。等人走进树下之后，才发现是认识的，便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哪知秦洛川才走到树下，就皱着眉道：“雷雨天不要在大树下避雨，太过危险。”商清月从小被按照标准的官家双儿培养，学习琴棋书画，打理家业。因为成长环境的缘故，他甚至连武术都是会一点的，但对于野外生存的知识，还真是一点都没学过。当然，以前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们家会落到如此境地。因此听秦洛川这么一说，很是茫然，不明白遮风挡雨的大树下会有什么危险。像是要验证秦洛川的话一样，商清月还未问出自己的疑惑，就听惊雷乍起，放佛就落在两人的头顶。滚滚的雷声伴随着陡然加大的雨声，很是吓人。别说商清月了，就是秦洛川都被这离得极近的雷声吓了一跳，看着对方一瞬间有些苍白的脸色，秦洛川也不忍再说其他，只道：“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过去那里避雨吧。”怕对方以为他家里只他一人，两人性别又不同，从而想要避嫌，秦洛川便又道：“我阿么晒了些草药，煮水喝对预防风寒很有些效用，这天虽热，淋了雨难免会生病。”不知这句话哪里打动了他，商清月闻言看了眼自己快要能拧出水的袖子，点头道：“那就打扰了。”说完便要去担放在旁边的柴火。秦洛川见后摇了摇头，哑然失笑，“下这么大雨，没人会来拿你这点柴的。”说完把伞递给商清月，伸手把两捆不算大的柴火拎到靠近树干的地方，然后才道：“走吧。”见他把伞递还过来，秦洛川便道：“你打着吧，把头遮住，我等会儿到家换身衣服就行了。”说完率先走了出去。雨实在是太大了，又有山风斜吹，就算油纸伞不算小，也真如秦洛川所说的那般，堪堪能遮住头罢了。与那日傍晚不同，山路湿滑，怕他跟不上来，或是勉力跟上会不小心摔倒，秦洛川便特意放慢了步伐。“谢谢。”看着身前之人不疾不徐的步伐，以及瞬间被雨淋透了的头发和后背，商清月抿了抿唇道：“我叫商清月，不知该如何称呼你？”秦洛川暗道果然人如其名，清风明月，确实是这人给自己的第一印象，于是扬了扬眉道：“秦洛川。”大树离秦洛川住的地方很近，饶是他们走得慢，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也就到了。秦言当时正在看书，听到脚步声便连忙放下书本道：“怎么这么大雨跑回来了。”“刚进山就下雨，便干脆回来了。”秦洛川甩了甩衣服上的水滴，才踏入屋内。这时秦言才看到跟在秦洛川身后商清月，不由眼前一亮，问道：“这是？”“住在李家村的商公子。”秦洛川随手捞了条汗巾，抹干脸上的水珠道，“我去换衣服，你也找件衣服给他换下吧，都被淋湿了。”秦洛川迅速的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秦言跟商清月都不在外面，应该是去秦言屋里换衣服去了。秦洛川便转身去了灶房煮姜汤，他自己喝不喝倒无所谓，主要是之前跟商清月说了，总要弄点驱寒的东西给人家喝下去，不然就是在骗人了。等他煮好姜汤出来的时候，秦言跟商清月已经出来，正坐在门口聊天，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两人皆是满面笑容，秦言更是一口一个清月，叫得十分亲热。秦洛川送姜汤过去的时候，商清月也只是小声的道了谢，转头又与秦言两人聊得火热。坐下来听了一会儿后，秦洛川才知道他们说的是一些北地的习俗与见闻，秦言所知甚多，商清月不时也能附和上一两句，竟是十分的投缘。雨一直没停，快到中午的时候，秦言留商清月一起吃饭，商清月犹豫了一下，便应了下来，于是秦洛川便被打发去灶房做饭。平日里除非秦洛川有事情忙不过来，不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做饭，父子两人早已习惯。只是商清月看他去了灶房，难免惊讶，“我们……不用去帮忙吗？”“不用，他一个人可以做好。”秦言说完心思一转，叹了口气道：“哎，只怪我不擅长做这些活，就辛苦这孩子了，不仅要操持外面的事情，回家还要洗衣做饭。”秦言一点也不善于说这方面的事情，才一开口，商清月就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伯父胸有丘壑，自是不拘于灶房之间。”秦洛川在灶房里，哪里知道外面那两人聊着聊着就换了方向。今早上他在镇上虽然买了些菜，但也只够他跟秦言两人的分量，如今家里多了个客人，若是端出去的菜不够吃，终是不太好看。在厨房转了一圈后，看到盆里有秦言前一晚泡好的干笋，估计是猜到他今天会买些肉回来，用来做干笋炒肉的。秦洛川想了想，又走出灶房，问正在跟秦言聊天的商清月，“能吃辣吗？”商清月闻言怔了一瞬，才笑着点了点头道：“可以的。”这里的人大多嗜辣，商家一大家子人到李家村后，若是去别人家做客，都不是很习惯，唯有他，因为母亲的关系，从小便跟着吃惯了辣椒，倒也适应。只是没想到，秦洛川会特意问他能不能吃辣椒。确认商清月能吃辣椒后，秦洛川便拿刀子从灶台上面切了块挂着的腊肉下来，打算等会儿用来做干笋腊肉，刚买的新鲜肉就用来炒青椒，这样就多了一个菜。家里还有早上秦言去摘的小菜，再弄个清炒四季豆，一个清炒红薯尖。一共四个菜，三个人吃也足够了。计划好要做的菜后，秦洛川先洗了米蒸上，然后才开始洗菜切菜。他手脚极快，很快菜就下了锅，肥瘦相间的腊肉煸出油脂后，肥肉的部分变得透明，再烩入切成段的小笋干和辣椒，笋干吸满腊肉的咸香后，既爽口又在味道上变得层次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