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璋被秦洛川的这番态度弄得有气没地方使，气呼呼的拂袖而去，“秦大人好自为之吧，这里的事情我都会一五一十的向皇上禀告的。”等人走远了，裴青容才不解的询问，“大人刚才为何要这么跟赵大人说话？”在他看来，秦洛川虽然拥有一些特权，但赵璋终究是丹州知府，跟他闹僵了，以后要是在秦洛川办事的时候使点小绊子，或者在皇上那里参秦洛川一本，终究是得不偿失。秦洛川不甚在意的摊了摊手，“我是故意的。”虽然有不受知府管理的这项特权，但仅仅是这样的话，秦洛川觉得赵璋不至于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而且从他三句不离物资上来看，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听到秦洛川说是故意的时候，裴青容的表情怔了怔，秦洛川跟赵璋谁都比他官职大，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从见面开始，赵璋对秦洛川说话的语气也没好过，秦洛川作为皇上亲信，不愿意做低伏小也是正常。自己找了个能说得通的理由后，裴青容就默默地把此事抛到了脑后，转而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做？”“让人把马车里的东西全都收进县衙仓库里，今晚我亲自看守，”想到刚才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些灾民，秦洛川改了些主意，“留一些粮食出来，今晚开始在城门口赈粥。”赈灾的事情全权由秦洛川负责，赵璋作为知府，需要核对他是否把赈灾的物资全都送到，之后也有资格过问跟监督他赈灾，却没权利管他怎么什么时候开始赈粥这种小事。裴青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压在心里快一天了的疑惑，“我们押送过来的那些东西真的是粮食吗？”反正很快就会揭晓答案，秦洛川也就没再隐瞒，“有些是，有些不是。”裴青容怔了半响，最后庆幸道，“还好那些犯人运气不好，烧毁的七辆车上都不是粮食。”秦洛川失笑，起身道：“走吧，去看看那些粮食。”他知道裴青容不一定全信了他的解释，但这就是聪明有义气之人的好处，有些事情知道点到即止，不会再问，也不会去追根究底，反正最后拿出来赈灾的粮食够了不就可以了么？晚上赈粥用的米是秦洛川亲自从车上搬下来的，其余的全都连车带麻袋一起收进了县衙的仓库。过去那些年，丹州发生水患时都是把赈灾物资送到西谷，所以西谷县衙的仓库修得很大，只是在这批赈灾物资送进去之前，里面空荡荡的，别说粮食了，连颗老鼠屎都不一定能找到。诺大的仓库如今被堆满了一大半，秦洛川颇为满意。少的那七车粮食，他跟赵璋说的是第二天就会到，结果当天傍晚的时候，就由商明和带着将士们，从蓉城方向送了二十辆马车的粮食过来。包括裴青容在内的押送人员无不送了口气，感慨还好秦洛川有先见之明，分了一部分的粮食跟着蓉城的军饷走，才能让这些赈灾的物资免遭那些犯人的烧毁。继而又想到，既然商明和从蓉城送了二十辆马车的东西过来，那么他们本来押送的这些车里，除了烧毁的那七车外，不就还有十三车并非粮食吗。想到自己这一路小心翼翼押送的东西，可能根本不是粮食，押送的将士们心情都有些复杂。那二十车的粮食在天黑之前也收进了仓库，晚上的时候，秦洛川亲自去仓库里清点物资。押送的将士们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这些行为，从京城出发后这一路上，他就一直是这样，早中晚都会清点一遍，也不让任何人跟着。或许是明日就要让知府那边清点送到的物资，秦洛川这天晚上在仓库里待得格外的久，并且清点完了后也没离开，就跟看守的人员一起在仓库门口守了一整夜。第八十六章从进入丹州地界后分别， 再到西谷， 秦洛川他们这群人只休息了一个上半夜， 下半夜就又继续赶路了。商明和还绕了一圈，途中根本就没歇过，因此到了西谷把二十车的东西交到秦洛川手里后， 就带着手下的那帮将士补觉去了。秦洛川坐在仓库门口跟守夜的人闲聊，一天一夜没睡， 他的精神却好的很。想到之前裴青容说那些犯人运气不好， 才会烧的七辆车都不是粮食， 秦洛川还是没忍住暗自摇了摇头。虽然他真的一向运气不错，但在末世那种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环境里度过了三年， 若不是因为意外，可能还会更长久的活下去，靠的可不仅仅是运气而已。更多的则是谨慎跟未雨绸缪。既然知道路上可能会出事，又有空间这种作弊神器在， 秦洛川就不可能把东西这么明晃晃的摆出来当靶子。别说他们自己押送的这些物资了，就连商明和送来的那二十车东西，也早被秦洛川在路上换得只剩下两车粮食。而留下的这两车粮食，跟他自己押送过来的一样， 不过是为了给今天下午这种需要赈粥， 而他一时还来不及把所有东西都换过来的情况做准备。如今东西全都换了过来堆在仓库里，明天赵璋就会带人过来核对数量， 以秦洛川谨慎的性格，今晚当然要自己守着才放心。县衙除了秦洛川自己带来的押送人员外， 光蓉城的将士都有三拨，即使商明和带来的那些人全都歇下了，孙定平跟裴青容也都安排了人守夜巡逻，再加上守在仓库门口这些人，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一夜无事，第二日天才刚亮的时候，赵璋就带了人过来核对物资，秦洛川大方地打开了仓库的大门，亲自把赵璋的人领了进去。赵璋带的人不少，不到一个时辰，就把所有的物资全都清点完毕，既然没有问题，他也没拖着秦洛川，当即就让人拿了印章在清单上盖了章交还给秦洛川。之后要怎么使用这些物资，秦洛川虽然不需要跟人商量，但东西在这里，跟他一起从京城里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自然会监督物资的使用跟去向。送走了赵璋之后，秦洛川松了一口气，总算能安心去做别的事情，从他进入丹州境内，这都晴了三日了，淹了整个平原的大水已经退得差不多，许多事情得赶紧安排下去才行。休息了一晚上的商明和几人也已经起床，看到秦洛川明显一晚上没睡觉的模样，商明和不由皱了皱眉头，“你昨晚又没睡？”“在仓库门口睡了一会儿。”秦洛川选择说了个无伤大雅的谎。商明和也没拆穿，毕竟赈灾本就是大事，秦洛川作为主要负责的官员，多操心也是正常的，只是作为亲人，他还是叮嘱道：“记得清月跟小团子还在蓉城等着你。”“我知道。”秦洛川点头，经历过末世，他体质本就比正常人好得太多，不过是两晚上不睡觉而已，真的不算什么，要是真熬不住，他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简单的吃过早饭后，几人一同去了镇门口，那里现在正在赈粥，聚集的灾民是最多的，有事情的话在那里宣布也是能够最快传播出去的。秦洛川到的时候，赈粥已经接近尾声，但还是有不少灾民在不远处徘徊，或许是因为吃到东西了的缘故，见到他们也没了昨日的那份畏惧，反而纷纷围了上来，询问秦洛川什么时候开始组织清理淤积。秦洛川有些意外，等在人群中看到前天晚上西坡上的那几个青年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直接说出了才跟商明和他们商量过的安排，“今天下午便开始清淤，除行动不便的老人跟小孩外，其余人都得参加，每十人一小队，每队会有一个士兵跟你们一起，若是有人偷懒或者躲着不去，晚上不会再给食物。”灾民们虽然都想早点回到自己的家里，但谁都没想过会有可能得不到食物，因此秦洛川一说完，人群里立马传出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秦洛川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提高了声量继续道：“尽快把淤积清完，还能赶着种上一季粮食。”他这话才说完，原本吵吵闹闹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才有一个老者道：“大人说得有理，只有收获了下一季的粮食，我们才有度过今年冬天的可能。”现在不过五月中旬，离冬天还远得很，老者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说中了大家心中最恐惧的事情。洪水已经毁去了一季的粮食，若是下一季再没收获的话，就朝廷送来的这些物资，根本没法让整个丹州受灾的百姓熬到今年冬天。别看西谷附近就这么多人，可是再往南呢，洪水退下后，朝廷不可能不管那边的人。安静也不过是一瞬间，马上就又有人说：“可是我家都没了种子，怎么种下一季的粮食。”“本官从京城里带了种子过来，”秦洛川道，“只要清淤或是在其他表现上出众的人，就可以得到相应的种子做奖励。”他这话一说完，灾民们倒是比他更着急了，能逃到西谷的，家都离这里不会太远，若是尽快的清完淤积，再把土地翻过来暴晒几日，以现在的天气，种子种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发芽。大家似乎都能预见收获时的情景了。当然，除了奖励之外，也得有惩罚。若是身边之人出现高热或者身体不适而不上报者，一律取消得到种子的资格。这一点必须要严格才行，毕竟洪水过后，比清淤更应该重视的是防疫工作。从京城里来的太医们昨天到了之后，就已经投入工作了。还有洪水退去后不可避免会有的人畜尸体，若是腐败不严重则深埋，腐败严重的就必须焚烧才行。这些都是必须要执行到位的。所幸丹州的灾民都懂得瘟疫的厉害，听到秦洛川这些安排也没人觉得不妥。只是灾民们没有组织，这会儿围在这里听到秦洛川安排的也是很小的一部分人。但蓉城的将士们则不同，秦洛川让一个士兵带十个灾民组成一个小组，也是因为军营里有着严密的组织，所有的安排都能明确地传达给每一个士兵，再由士兵传达给灾民，形成不会断的消息链。有了西南军这些有组织有纪律的人领着，清淤的的工作当天下午就全面展开了，因为有奖励，而且都知道只有早日把农田清理出来才能种下粮食，灾民们无不积极。秦洛川也没忘了之前试图烧毁粮食的那些犯人，如今正是食物紧缺的时候，干活的人也是不嫌多，既然不能就这么处死他们，当然就要把他们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孙定平对处理俘虏的事很是在行，听完秦洛川的打算后，拍手赞同，“对，就让他们一起去清淤，每个小队里塞一个，再告诉灾民们，就是这些人想要烧了赈灾的粮食，这样既不用我们自己的人去做最危险的事，灾民们也绝对会把人看得死死的，犯人插翅也别想逃走。”说完后他就迫不及待的转身，“我现在就去安排。”秦洛川点头，“把领头的那两人留下。”“我知道。”孙定平应道，其余的犯人可以随便他们怎么折腾，领头的那两人可是要留着审问背后指使之人的。从早上出镇子，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秦洛川才跟清淤回来的将士们一同回镇上，中午也只跟灾民们一起吃的稀粥加一个馒头。即使是孙定平这种在军营里长大的人，也有些撑不住了，小声的对秦洛川说：“大人我们早点回去吧，我要好好地吃一顿，再休息一晚，明天才有精神深入南面平原去救人。”他才十八岁，正是做事有冲劲却耐力不足的年纪，连夜赶过来山谷救援，今天又是一整天清淤防疫的安排，也确实是累着了。孙定平帮了秦洛川不小的忙，而且做事也努力，这一点小小的要求，秦洛川自然是乐得满足他，“回去早点休息，我从京城里带了些肉干过来，到时候分你一些。”“谢大人～”孙定平眼里闪着秦洛川熟悉的，跟杨曦听到神仙鸡时一模一样的光，“听我父亲说大人家在京城有家茶楼，肉干乃是一绝，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有幸尝到。”秦洛川：……旁边商明和跟裴青容却是露出习以为常的表情。几人走到镇门口，就被人拦着，之前在西坡上给他们送来犯人的那几个青年上前问道：“大人明日是要带人进入南面平原搜救吗？”“没错。”秦洛川点了点头，西谷附近并不算受灾最严重的，而且今天已经把要做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留商明和跟裴青容在这里处理相应的事宜，以及守着县衙里的物资就够了。他自己则打算带人进平原搜救幸存者，而且洪水退去后留下的动物尸体，越早的处理掉越能避免瘟疫的发生。青年问道：“我们想要随大人一同前去，可以吗？”“当然可以。”秦洛川点头，搜救跟处理尸体比清淤难上不知道多少，有灾民自愿加入，自然是再好不过，“明日卯时正，我们从镇上出发，到时候在此处汇合。”青年应道：“是。”临走之前，秦洛川又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青年低头拱手道：“余绮。”秦洛川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名字念起来有点拗口。第八十七章几人回到县衙的时候， 赵璋已经在等着。也不待秦洛川他们发问， 赵璋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既然秦大人已经安排好清淤防疫的事情，本官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到这里两月有余， 府衙里压了不少的事情待本官回去处理，明日一早本官就会起身回府衙， 这边的事情就有劳秦大人了。”原来是要回去了， 不过赵璋本来就跟他不对付， 既然要走，秦洛川乐得放心。他在西谷的时候还好， 因为皇上钦命的缘故，赵璋不能拿他怎么样，有什么意见顶多也就冷嘲热讽的说说风凉话，但他计划明日离开西谷， 到时候只商明和跟裴青容在，若是赵璋要使个什么绊子，他们两人还真不能奈何得了。“不知大人明日何时离开，”因此秦洛川拱了拱手， 也没说自己明天打算打算南下搜救的事， “下官明日有事，恐怕不能相送。”赵璋意味不明地瞥了秦洛川一眼， “我明日一早就走，赈灾事大， 秦大人有事去忙就是，毋须相送。”秦洛川淡淡地笑了下，“多谢大人体谅。”他们两人相看两相厌，既然把事情同秦洛川交代了，这一屋子又都是秦洛川亲近之人，赵璋也不愿意多留，连声招呼都没有，就一甩袖子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商明和他们几人是戍边的将士，跟赵璋这种文臣不是一个路子的，更不归他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