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企鹅中文>都市言情>东京旧名>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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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1 / 1)

张清涵举着灯笼走上前一照,竟然是范晏兮。“晏兮!你怎么在这儿?”“阿宝带我进来的,我看姐姐在忙,便没打搅。”“你在这儿待了多久了,怎么也不点灯?”张清涵问着听见他肚子里发出了一声咕哝,责备中又露出了些心疼。“子初兄怎么了?”范晏兮是在一个时辰前来这儿的,他在清平司中一听说教坊的事便来了张府,见张子初果然没有回府,便一直等到了现在。沈常乐见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顿了一会儿,知他是认出了自己来。但张清涵似乎并不担心的样子,反而招呼着他们赶紧将王希泽抬入屋内。一想到王希泽对此人的信任,沈常乐也就安心了几分。“我们不能久留,他就劳烦你们照顾了。这是大夫开的方子,有活气补血之效,你们最好每半个时辰再喂他一些红枣汤之类的补物,他现在太虚弱了。”“我明白了,多谢侠士。”“告辞。”沈常乐冲着张清涵一抱拳,又瞥了眼床边的书生,带人迅速撤离了张府。“我去煎药和熬汤,晏兮你……”“姐姐去吧,我守着他。”范晏兮回答的很迅速,张清涵见他在榻旁坐得笔直,心中一暖,放心地走出了房门。等到王希泽第二日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榻前的范晏兮。那一对微吊的狐眼此时瞪成了铜铃状,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让他冷不丁吓出了一身汗。“晏兮?”惊魂未定,王希泽开口唤了他一声,却全无反应。王希泽勉强撑起身子,凑近了一些,便清楚瞧见了对方眼下两团浓重的黑青,还有手腕上布着的几个像是被自己掐出来的紫红色淤块。范晏兮向来嗜睡,熬不得夜,能撑到如此地步已是极限了……所以……这厮最后竟是睁着眼睛睡着了?“晏兮兄。”王希泽伸手推了他一下,才将人推醒。“子初兄,你醒了?”范晏兮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睡着了,赶紧抬起汤碗想要喂他,可碗里的药汤却早已漏光了,只在他的衣摆上留下了一滩药渍。“哎呀,我再去盛。”范晏兮急忙忙跑了出去,又跑了进来。王希泽微微侧头,只见张清涵也支着脑袋坐在一旁椅子上打着盹儿,想来同是守了自己一夜。“晏兮……”王希泽冲他招了招手,尽量放低声音开口,他不想惊动张清涵。“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问的。”范晏兮已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忙活间又急忙补上一句,“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你再说。”榻上的人笑了起来,“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不怕我做了什么天理不容之事?”“你不会的。”“那如果,我不再是以前的张子初呢?临水殿那场大火,已经让那个张子初不在了。”王希泽收起了笑容,认真地问道。“……”见对方张着嘴无所适从的样子,王希泽又笑出了声来,“骗你的,你什么都不用知道,只需信我便是。”范晏兮跟着咧开了嘴,傻傻地点了点头。“对了,记住这事可不能让友伦兄知道,他那个大嘴巴,铁定会坏事儿。”“友伦兄若听到这话,怕会伤心欲绝的。”“那就让他伤心去,活该。把红枣汤给我,药不喝,太苦。”“……可是,姐姐交代过……”“嘘,去帮我偷偷倒掉。”王希泽笑眯眯地看着范晏兮蹑手蹑脚地朝窗户边儿走去。可就在他想推开窗户倒掉药汤之时,椅子上的张清涵忽然翻了下身,吓得范晏兮是猛一哆嗦,做贼心虚地将手里的药汤一仰而尽。整碗苦药下肚,激得他眉毛眼睛皱成了一团,偏偏又不敢出声,只能委屈地直吐舌头。瞅着满屋子找茶水的范晏兮,王希泽笑得越发开心起来。这一刻他告诉自己,就算整个东京城都变了样他也不在乎。因为在这里,总有些人,会待你如初。☆、凌波不过横塘路方家书房内,来了一位客人。方文静谨慎地驱走了所有的厮儿仆役,又亲自关上了房门与窗户,才回到了座上。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身材矮小,马面阔鼻,一双眼睛狡猾地来回转动着。此人乃是凤阳军节度使种伯仁,知应天府。作为守京四府之一,他不但手持节钺,握掌兵权,还拿捏着半个东京城的茶盐供享之命脉,就连朱勔所领的江南应奉局也要倚仗他三分。“孟檀兄,客套话,你我也不用多说了吧。”方文静一落座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到底出了什么事,要动用到符节这么严重?”“此事说来话长,总之这次我是被人算计进去了。他们手中拿捏了我一些把柄,若我交不出符节,他们怕真会置我于死地。”“哦?既然他们能想到从你下手,想来也是洞悉了你我之间的关系。算计方兄之人,不简单啊。”“我也不确定他们究竟是何目的,但应该和郑居中一党有关。这些人所谋不小,你我需格外小心。”“要动兵,自然不会是小事。自蔡相离朝之后,这朝堂上就没一日安分过啊。”“你放心,此事绝不会牵累到你。眼下科举刚过,各地人员调动频繁,我会趁机将你放到通州,再另找一个替死鬼。”“通州?”种伯仁摸了摸稀疏的眉毛,沉吟起来,“可我在应天府已经营多年,如今却要将这富庶之地拱手相让,再挪到那穷乡僻壤处去,怕是不划算吧。”方文静见他不乐意,一时急了,“他们现在要的可是那符节!你若不走,届时一旦事发,你可知是何罪名?就算说是不小心弄丢了,那也是要满门抄斩的。”听了这话,种伯仁却笑了起来,“走是自然要走的,却不是往通州走。”方文静微微一愣,这才看出来他已有其他盘算,便问,“那你要去何处?”“开封。”“……你,你想入京为官?”方文静没料到这节骨眼儿上他还有如此野心,一时咂舌。“不是‘入’,而是‘回’。方兄莫不是忘了,我本就是从京城武吏开始做起的。再者,人往高处走嘛,我种家怎么说也是山西大族,向来为朝廷所重,又岂有舍近求远的道理?”种伯仁说罢一拍大腿,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其实这次,我还另有一事想要方兄出手相助。”“什么事?”方文静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忖,他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这厮竟还得寸进尺与他讨价还价,当真是不知好歹。“是为了小儿种渠,他不慎,让那个赵方煦给逃了。”“什么?!怎会出如此大的差错!!”方文静闻言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随即又被种伯仁按下。“别着急嘛,私借符节如此大的事儿,我不也照样给方兄你送来了?”种伯仁说着从腰间掏出了那块能调动五万凤阳军的小小铜符,递交到了对方手上,“好在告身如今已被夺下,你我只需动用些关系,将那上头的名姓改一改,这事便算成了。”“……”方文静双拳紧握放在膝前,气得浑身直哆嗦。对方语气如此轻巧,像是重新弄一张告身随手涂抹几个字便能成似的,这层层关节下来,得多少人落名盖印暂且不谈,若是让那赵方煦回头告上了东京城,那就什么都完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兄就放心吧,赵方煦那头我会处理干净的。至于京城这方面,就得仰仗您了。您不会不帮小弟这个忙的,对吧?”方文静回头看着种伯仁的笑脸,心中一片冰冷。他二人,早就是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了,他又岂能说不?“你且记住,万不可让那赵方煦活着走出长平县。”亳州长平县,兴隆客栈。张子初瞧着榻上面颊泛红,呼吸急促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换了张冷水帕子敷在额上,继而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出了客房。奚邪正提着药包往客栈走,一抬头,便瞧见了楼上焦急不堪来回踱步的身影。只见那人不时朝着远处张望几下,终是跟自己对上了眼儿,紧皱的眉头一松。“怎地才回来?”张子初迫不及待地接过他手里的药包,快速步向了厨房。炉子上已经架好了药壶烧开了水,就等着这药方子了。“嗨,半路经过县衙,也不知在搞什么鬼,就瞧见几个衙役正往门口牌匾上吊个女人尸体。好像说是什么犯了淫行的罪妇,衣服都没给披上一件,弄得满大街的百姓全来凑热闹,将整条街堵得死死的,我好不容易才挤过来。”“逝者已矣,又何必再多行羞辱。”张子初不以为然地叹息一句,加快了手中煎药的速度。他们一路从东京郊外往北,刚走了两天,马素素就病倒了,张子初觉得是自己连累了马素素一同奔波在外,心中过意不去,也就自然多存了几分担忧。奇怪的是,他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有十多日了,可胡十九那个犟头却没有催他们上路。按照他一贯的脾性,早该将张子初绑上马车一路往燕北行了,也不知是何因由纵容至此。若不是他这些天仍对张子初不理不睬,奚邪和路鸥还当他是被对方的魅力所折服了呢。张子初又使劲摇了摇手中的蒲扇,加了第三碗水,煎到水下了半,赶紧盛起来送入了马素素房中。“马姑娘,我进去了。”虽然知道里边儿的人病得糊涂,大约应不了他,可出于礼节,张子初还是先叩了叩门。“人还昏着呢,公子还敲什么门。”路鸥正巧经过,不免笑话了他一句。张子初却一边吱呀推门而入,一边半掩着房门说道,“就算是为了姑娘家的名节,我们几个大男人也不能毫无顾忌的进进出出才是。”这番话倒说得路鸥有些无地自容了,他尴尬地挠了挠自己右边的眉毛,然后帮着张子初将马素素扶了起来,半倚在床头。“公子你别看我,我这粗手粗脚的可不会喂药。”路鸥连忙摆手。张子初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隔着被褥把人揽在了臂膀上,然后一勺一勺将一碗药耐心地喂尽了。“啧啧啧,若是哪家娘子能嫁与张公子为妻,那可真是积了福报了。”不多一会儿,奚邪端着刚熬好的白粥进了门,见此情此景,忍不住揶揄道。张子初面上一红,一转头,却见胡十九不知何时回来了,正面色不善地站在门口,盯着屋里的几人。“我们今晚出发。”胡十九只说了这一句,扭头便走。“慢着。”张子初赶紧唤住了他,“马姑娘还未见好转,胡兄弟看,能不能再缓些时日出发。”“不行。”答案如人所料。“这厮当真以为这里是他做主了,他说走就走,说留就留。”奚邪哼了一声,又摸着下巴想到,“你们说这些天他总是一个人早出晚归的,是去了哪儿?”“你早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路鸥白了他一眼。“呸,才懒得管他。”张子初对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到榻边又替马素素换了张帕子。随着天色渐渐晚了下来,约好出发的时辰也越来越近了,可马素素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张子初心中焦急,想伸出手探一探对方额头的温度,却又觉得有些不妥,缓下了手中的动作。却在此时,马素素缓缓睁开了眼来。张子初的手掌半下不下,被马素素瞧了个正着。二人眼眸一对上,便觉得气氛有些微妙,片刻又同时瞥开了目光。张子初收起拳头,抵着嘴咳嗽了一声,“马姑娘觉得好些了没?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高烧未退,马素素此时心跳得十分快。她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无比,刚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已见一碗白粥递到了跟前。指尖触上碗底,发现粥还是温的,应该是为了让她一醒来马上就能喝到,不间断在锅炉上热过的。“多谢张公子,我好多了。”马素素想从他手中接过碗来,却不料力气不够,差点将粥泼洒了去,好在张子初反应快,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触碰到对方微凉的指尖,马素素下意识地手一缩,面上又添了些红晕。“还是我来吧。”张子初现在满心只想让她快些好起来,也懒得顾什么旁枝末节了,舀起一口粥,在唇边吹了吹,递向了对方。马素素低下头来,就着对方的动作轻含了一口白粥,只觉得香甜得紧。不多一会儿,一碗粥见了底,马素素的气色也好了不少。张子初又拿了一碟糕点放在了一旁的床案上,吩咐她再多吃几个。“一会儿可能就要出发了,我先拿两个隐囊在车上给你靠着,许是会舒服些。”张子初说着走出了房间,听脚步声应是下楼去了。马素素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面颊,心中却提醒着自己:马素素啊马素素,人家张公子照顾你多半是出于道义,你可千万不能想歪了。这头张子初才走到门口的搭棚下,便见一队凶神恶煞的衙役冲进了客栈。“官府缉贼!都开门出来站好!”砰砰的敲门声自下而上此起彼伏,看似不打算放过任何一间房。张子初不知他们是冲谁而来,紧张地回头看了两眼,迅速撩开马车上的车帘,想将手里的隐囊丢进去,却不经意瞧见了帘下沾染的一丝血迹。张子初手中一顿,沿着那血迹往车里瞧过,果见一个浑身染血的人半躺在车上,身上皮肉大约被削掉了七八处,有两处深可见骨。他用手掌死死堵在自己腹上,弓着身子蜷缩成一团。身上那件破烂的长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头发也被血块凝结在一起,蓬乱如乞索儿。若不是能看出他佝偻背脊的微弱起伏,怕还以为是具死人。看来,官府要找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刺鼻的血腥伴着恶臭让张子初皱起了眉头,他小心翼翼地往车里探进了半张身子,却似是惊动了车里的人,只见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车外的张子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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