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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1 / 1)

“范司直,你输了。”“惭愧。”范晏兮早已无心于棋局。他们口中所说的茶博士,范晏兮是见过的。上次是他救回了重伤的张子初,所以范晏兮也在鹰鹘店里帮他躲过了张浚的追捕。可他们所说的另一个少年又是何人?持有杨家金饼……还在陈宁府前挟持太子妃?陈宁,天武军,辽人……这几个词不停地在范晏兮脑海之中来回变换,使得他冷汗直冒。“范司直?”“啊?”范晏兮拉回了神智,却完全没听见刚刚张浚问了什么。于是张浚只能再问一遍,“你与小魏将军怎么也共事过一段时日,总算有些情分。若我让你去捧日军中要人,你可有把握?”范晏兮闻言禁不住浑身一颤,怯懦道,“司丞也晓得,小魏将军行事一贯有自己的风格……”他岂止是没有把握,张浚这分明是送羊入虎口。上次那笔账,魏青疏还没找他算哩。“未免魏将军刁难,不如让属下陪同范司直一道前往。”苍鹰甫一开口,就看见张浚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了自己。“我还另有事要交代于你。”张浚将身子微微后仰,倚在榻墩上。苍鹰听主子忽然止住了话头,便知接下来的话不是范晏兮能听的了。他赶紧冲那人使了个眼色,谁料对方双目迷离,直愣愣地坐在原处发呆。“范司直?”苍鹰先小声唤了他一句,仍不见有反应。“范司直!”苍鹰不自觉放大了声音,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嗯?”好在范晏兮终是缓缓转过了头来。“您该下去准备了。”“准备什么?”范晏兮歪着头问。“准备去捧日军要人啊。”苍鹰在朝廷当了这么久的差,向来都是少言寡语,规行矩步,自问还从未如此失态过。可面前这呆书生实在太没有眼力劲了,若自己不出声提醒,他今日必定会得罪张浚。范晏兮终于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拱手道,“那,下官告退。”好不容易等范晏兮慢悠悠晃出了门去,苍鹰这才松了口气,“司丞真的觉得范晏兮能从魏青疏手中要来人?”张浚低头拨弄着指甲,冷笑一声:“要对付魏青疏那种只凭喜好做事的莽夫,自然不能按常理出招。或许反而是范晏兮这种奇葩,才能在他那里起奇效,不是吗?”“……”张浚随即收起了脸上的戏谑,俯低身子冷冷道,“我要你帮我暗中盯紧范晏兮,他这几日,一定会去找张子初。”景灵东宫,南门大街以东,乃朱娘子宅。这是官家亲自做主,赏给朱琏在京城备嫁的宅子。虽说她如今已可随意出入皇太子宫,可毕竟还是未出阁的闺女,把这宅子赏予她,也表明了皇家对她的看重。“娘子今日心情可还好?”“太子都有月余没召见过娘子了,你说她心情能好嘛。”小声交谈的女使刚从房门前经过,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二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赶紧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文贤阁?又是文贤阁!从前也没见太子跑这么勤快。”朱琏一拂袖子,扫落了案几上的茶盏。“最近官家盯太子盯得紧,或许……太子只是为了和丁力他们讨论山东河北的治灾事宜。”贴身的丫头默默地收拾起地上的碎片,却又听见自家娘子冷哼了一声。“丁力?自从那位苏先生进了文贤阁后,还有丁力他们什么事儿?太子如今巴不得将那姓苏的接进宫里,时时绑在身边。说不定,二人早已同塌而眠了。”“娘子!这话可胡说不得!”丫头被她的口无遮拦吓了一跳。“我说错了吗?都说那苏墨笙长得一副空前绝后的好皮囊,我就不信殿下没动过一点儿心思。”朱琏见丫头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就觉得来气,对着人踹出一脚,“滚开,别搁这儿碍我的眼。”丫头嗫喏退下,换进来两个女使倒上浴汤,撒入香瓣,方便朱琏沐浴。朱琏转入屏风后开始宽衣,却因为心情不佳胡乱解扯,连扯了三次都没把腰带扯开。她气得大叫:“人呢,都死哪儿去了,还不进来伺候!”可外头两个女使就跟没听见似的,唤半天也不见进来。朱琏气得发疯,披头散发转出屏风一瞧,两个女使已经一左一右瘫在了地上。朱琏光脚上前两步,正要去推那二人,忽觉脖后一痒,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自己。她下意识地仰起脖子,先看见一缕倒垂的发丝,然后顺着发丝再往上,就看见了一个覆着鬼面的人脸。朱琏感觉浑身的血液一下子被抽空了。她惊恐地盯着面具上所绘的青口獠牙,双脚如定在地上一般挪不动分毫。只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鬼面人陡然落地,一下子从身后勒住了她的脖子。“不想死的话就别乱喊。”男人拔出匕首,在她眼前晃了晃。朱琏识趣地闭上嘴巴,乖乖点了点头。“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就不伤你性命。”朱琏又赶紧点了点头。男人缓缓放开了她,只用匕首轻轻抵住她的脖子,“吕小凤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可惜朱琏此时背对着他,沈常乐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从她的背影看起来,这个女人倒比自己想象中来的镇定。“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好,不明白我就说到你明白。两个月前你马车半路被劫,你被挟持至陈宁府前。当时挟持你的是一男一女,女的便叫吕小凤,你可记得?”“哦,你说的是她啊。”朱琏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可分明是她挟持我在先,她的死也与我无关,你跑来质问我作甚。”“看你这副样子似乎已经不记得她了,可她当年曾和你一同参加过太子府的秀选。”朱琏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立刻答道,“呵……当年参加秀选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难道我个个都要记得?”“哦?如果你不记得,为何要指使金吾卫趁乱杀人?别装了!那姓刘的金吾卫都已经招了!”朱琏闻言面皮一变,一抹狠厉从脸上掠过,“别说我与她无冤无仇,就算是我杀了她又如何?那吕小凤本就是朝廷钦犯,漏网之鱼,竟还大胆以下犯上,挟持于我,根本死不足惜。”“是啊,可怪就怪在你竟没有揭穿她的身份。按理说你只要说出她是谁,她也是断没有活路的,为何要选择暗中下手?”沈常乐顿了一下,“除非……你有不得不隐瞒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只有让吕小凤悄悄死去,才能一并被掩埋。”“呵,简直信口开河!”朱琏陡然拔尖了声音。“是不是信口开河,你应该心知肚明。吕家勾结辽人犯下滔天大罪,你却欺瞒不报私下处刑,若说你没有私心,谁会信?啧,这事儿若传出去,你猜你这太子妃之位可还保得住?”“……”面对沈常乐一连串的质问和威胁,朱琏沉默了。“你到底与她有何深仇大恨,要下如此毒手?”沈常乐见她默认了,刚把匕首朝前递了两寸想再吓唬吓唬她,却不料对方倒是双肩一抖,率先啜泣了起来。“是,是我杀了她,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求你了,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儿告诉太子,就算我死,也不能连累朱家!”朱琏一回头,哭得是梨花带雨。她也不顾沈常乐手里还攥着匕首,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臂。“你……你哭什么?快放手!” 沈常乐平生最怕应付女人,更怕应付会哭的女人。朱琏变脸的速度这般快,简直让他应接不暇。对方此时衣衫半褪,香肩隐露,拽着沈常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当年太子府秀选,吕妹妹才情出众,样貌可人,深得太子的喜爱。若不是后来坏了眼睛,悄悄被遣送出宫,我这宅子如今当是她来住。”朱琏吸着鼻子,哽咽了半响才接着往下哭诉,“她再度出现在京城,还无意间拦了我的马车,我一时心慌意乱,才会出此下策。我……我怕太子再见到她,就会对我弃之如敝履。”“你就为了这个,去害一条无辜的性命?”“她岂是无辜!你也说了,吕家犯下的是滔天大罪,她又怎能活得了!我只是……只是顺水推舟,送她一程罢了。你不懂……不懂……朱家如今所有的荣耀都寄托在我一人身上,若我弄丢了太子妃之位,父亲会打死我的!”朱琏说到这里时竟有些瑟瑟发抖。沈常乐忽然想起王希泽曾和他提过,当年吕小凤落选回家也受到了种种的冷眼和委屈,心中不免唏嘘。自女娲成蛇后,女人便沦为了男人手中弄权的工具,却很少有人关心她们真正想要什么,活得是否快乐。所以,身为男子,理应给她们更多的的怜惜与依靠。这般话语显然不是出自王希泽之口,却让沈长乐牢牢记住了。他叹了口气,撤回了手中匕首,“逝者已矣,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不过你必须随我走一趟,亲自将这真相告诉一个人。”“你要带我去哪儿?我不去,不去!”朱琏一下子跪倒在地,拽住沈常乐的衣摆苦苦相求,“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否则,否则我宁可一头撞死在这儿!”朱琏说着当真一头往旁边的墙柱上撞去。沈常乐大惊,连忙伸手去拦,却不料刚抓住对方的腕子,朱琏竟是猛一回身,踢飞了沈常乐手中的匕首。“来人啊!抓刺客!”朱琏一嗓子叫出声来,沈常乐便傻了眼。他赶紧再去抓她,只是每每伸出手去,都会被朱琏躲开。他情急之下一掌击出,本以为会打在对方肩上,却不料竟是被她轻易化解了。一个愣神之后,沈常乐腰腹一痛,低头来看,一只精致的发簪狠狠在腹侧拉出了一条口子。他碰了碰那颇深的伤口,吃惊地看向朱琏,“你竟会武?”朱琏冷哼一声,一个漂亮的空翻落到了桌子对面。而此时三四个铁甲侍卫也正好破门而入,将沈常乐团团围住。这几个人是朱琏的父亲给她带在身边防身用的,选的都是武艺高强的勇士。他们见房中竟有刺客闯入,连忙抽出刀来,攻向了沈常乐。沈常乐空着手,勉强接了他们几招,却是力不从心。他想寻机会从窗户逃走,但被腰间的伤势所累,先是背后中了一刀,后又腰腹中了两脚,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被五花大绑起来。“留活口。”朱琏挥手驱开了侍卫,“你们都出去,今日之事谁都不准朝外透露半分。”侍卫们一字未吐,只听命而行,退出了房间。朱琏走到沈常乐跟前,先用脚尖踢了踢他的伤口,又俯下身子揭开了他脸上的鬼面具,“呀,竟还是个英俊的小郎君。”“你的身手真好,可惜啊,你太小看女人了。”朱琏说罢又站起身来,略带得意地来回踱了两步,“不如再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吕小凤那个傻丫头,当年是自己弄瞎了双目才离开太子府的。而给她出这个主意的人,正是我。”沈常乐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是悔恨交加地喘着粗气。“别这么瞪着我,我刚同你说的那些,大多也都是实话。”朱琏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忽然露出了一丝惊奇的表情。她随即快步走出房门,过了片刻又拿着一张画像回来了。沈常乐一眼就看到了画像上清平司的大印,冷汗唰唰地从额头上流了下来。朱琏举着画像在他旁边比划了好一会儿,甫敢肯定,“我说你怎么这般面熟,原来你就是张浚要找的那个人。”这幅画像较之前的又和真人贴近了三分。沈常乐猜想,应该是苍鹰已经回到了京城,所以张浚又根据他的描述重新画了这一幅。“你想如何?”沈常乐喉咙干涩地挤出这几个字,心中懊恼无比。早知道,他就应该听从王希泽的劝告,如今闯下大祸,后悔也来不及了。“唔……让我好好想想。”朱琏托着腮蹲在地上,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自己的面颊,“吕家与金明池的案子有牵扯,你又是朝廷重金悬赏的关键人物。啊,你这么关心吕小凤的死,莫不是也与这案子有关?”“对了,我还听说,清平司之前一直怀疑凤姚瓦舍的苏墨笙,你可认得他?”沈常乐闻言心脏猛地一抽,差点吓厥过去。朱琏见他这副反应,咯咯笑了起来。她随手将那幅通缉画像一丢,嗤鼻道,“你放心,我才不关心什么金明池的真相。若我将你交给清平司,你定会把我的事也给捅破,我可没这么傻。但若我就这么放了你,你又会来寻我的麻烦。”“如此说来,我就只能……”冰冷的匕首贴上了沈常乐的脸颊,却使得他狠狠松了一口气。如果朱琏像对付吕小凤那般直接杀了自己,反而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他不会连累旁人。沈常乐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命运的一刀。出乎意料的是,朱琏将那匕首在他脸上比划了许久,却迟迟未落下。“就这么杀了你,总觉得不甘心。不如这样吧,你替我杀一个人,我们便算两清了。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你也假装不知我做过什么,如何?”沈常乐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鲜眉亮目的女子,忽然觉得一阵恶寒,“你要我杀谁?”“不如……就杀那个苏墨笙好了!”☆、无辜妄作夹中客捧日军的军房夹在外司诸军司当中,左边儿紧挨着军器库和守具所,右边儿则是养马的骐骥院。军房里外分三层,分别是下级士兵、中级将领和魏青疏的办公休憩之地,西北角上又单独辟出来几件屋子当作牢房。虽说是牢房,却是常年空置。捧日军的职责是伴护圣驾,通常轮不到他们来捉人。但如今,这屋子却是意外地派上了用场。魏青疏看着牢房里呆滞沉默的少年,负手叹了口气。人是他从苍鹰手上抢来的,带回来后也没开口说过一个字。他从沈常乐口中得知,这少年名叫杨客行,是兴仁府杨家留下的唯一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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