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 燕语柔并不是个很聪明的人。
有时候愚蠢之辈搞得恶事，反而更加没有逻辑。燕语柔为自己出那一口恶气的时候，也绝对没想到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
她就像个孩子, 然而孩子这个词, 也不仅仅代表纯洁。有时候, 这个词还代表着未曾修饰的恶。
无知、愚蠢、浅薄，这些词语都可以用在燕语柔身上。
真性情也可以是个贬义词。
风念念想，一个人长大了，是需要一些成年人的虚伪, 也需要一些成年的怯弱了。人生知晓畏惧, 方才会克制自己。
她一直没喜欢过燕语柔，就算燕语柔替她辱骂陆芷宁, 风念念心里也没半点好感。
现在燕语柔就在那儿瑟瑟发抖。
她看着可怜兮兮, 这份可怜兮兮也不是假的。
朴素的求生欲使得燕语柔摆布她那幼稚可笑心机, 她还装起了可怜：“谷主，求你相信我啊, 当真不是我做的。我只是个，小弟子。我怎么会去伤害晴羽师妹？玄天宗家大业大, 有的是手段，他们栽赃陷害，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哼，雪知薇为了讨好慕容长老，什么都可以做得天衣无缝！”
她侃侃而谈, 还继续在这里阴谋论。
往常她的阴谋论总是很有市场的，师兄妹们也喜欢听一听。因为谁都喜欢听个刺激的，舒缓一下自己内心阴暗面压力。
但是现在，她不是跟人私底下扯八卦。
众目睽睽之下, 燕语柔这些言语就显得很可笑。
她是一个恶毒的，拒绝长大的孩子。
叶杏华听到她那么说，也真觉得辣耳朵。燕语柔每多说一句，天谷就被多打脸一下。
生出这样子的奇葩，当真是天谷不幸。
叶杏华觉得不可以任由燕语柔继续说下去了。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也该还玄天宗一个彻彻底底的真相。
他手掌一扬，那片流霜环就平平飞入叶杏华的手中：“此枚流霜环，是我当年赠给飞虹的。他年纪轻，天分好，是天谷得意的弟子。”
说到了这儿，叶杏华嗓音微微一顿，似乎是想到了曾经的岁月。
“我将这枚流霜环给飞虹时候，是加了一些修饰，方便他更好驱动。此枚流霜环上，有六个高阶法阵。如今有几个不能用了，剩下三个仍可催动。”
叶杏华一缕灵力催入，伴随砰砰砰声音，三道法阵浮现于虚空之中。
说到底，这两枚流霜环虽是出于同一棵草，其后却有些差别。
燕飞虹那枚流霜环经过多番改造，后来燕飞虹还将此物改造成指环，使其更加具有隐蔽性。
“风师侄手中那枚流霜环，却是一件新物，她修为尚浅，用不着如何改造。两件法器都是我亲手送出，自然没谁比我更清楚。”
燕语柔瞠目结舌，她那些发泄似的话语也被叶杏华用很认真的语调否认。
叶杏华一向待弟子很好，他算是当世大修中心肠最软和的一位。
然而燕语柔却感觉毛骨悚然。
如今叶杏华细心的解释，也许是出于他的某种怜悯。
是最后的怜悯。
他要让燕语柔死得心服口服。
所谓杀人者偿命，修士界的刑法也比凡俗要酷烈。燕语柔同门相残，便绝对没有终身监禁这个选择。
叶杏华这么和缓的解释，便是让燕语柔明白她是罪有应得，应该坦然接受这样子结果。
叶杏华也收了那枚流霜环，目光沉沉，看着燕语柔。
“燕语柔，你身为天谷弟子，如此残害同门，恣意妄为。此等行径，是天谷难容之事。事已至此，你便该在这清音殿中，以殿中音煞灭魂，就此向晴羽赔罪。”
燕语柔这是死刑且立即执行！
一瞬间燕语柔脸白得像鬼一样。
当然她在杀死风晴羽时，脸也这么白，这么恐惧。只不过那时候，燕语柔面颊恐惧之中又带着几分兴奋。
可到了如今，燕语柔圆圆脸孔之上却透出怨毒不甘。
“我不要！我不服！”
燕语柔大声说话，嗓音颤得发抖：“我是杀了风晴羽，我是心狠手辣。可是，这般恶毒的，也不独独是我一个。你们好正气凛然啊，你们的心真那么干净？谁的心不是脏的？”
谁没点阴暗面？
燕语柔尖尖说道：“我只是不够聪明，没你们虚伪。谁见得别人好？我说那些话儿时候，你们也喜欢听啊？风晴羽死了，欢喜的不独独我一个。风念念被拉下来，泼一身脏水，多少人暗暗欢喜！她凭什么得意，仗着命好会撒娇吗？我只是为大家做了一件大好事，多少人心里痛快、欢喜？谷主，你别独独处罚我一个啊，你怎么不将谷中弟子都杀了？”
燕语柔一边辱骂，一边不可遏制的恐惧颤抖。
她面颊已经是一片灰白之色，如今却也泛起一层激动的恶毒的红晕。她是不够聪明，可是这些都是燕语柔的肺腑之言，故而燕语柔倒是振振有词。
叶杏华心意坚定，不为所动。
但也有人感觉膝盖上中了一剑，暗暗生出心虚。
不得不说，燕语柔虽然刻薄，她的刻薄是受到一点儿鼓励的。
比起那些正气凛然的你好我好，燕语柔这些言语倒是别有风味。
人生在世，藏于心中的嫉意便像是生来便有的毒草，就这么存于心中。
“燕语柔，你住口吧！”
风念念眼中也不觉透出一抹怒火！
“不错，人生在世，是会有一些不大见得人的不好想法。但想想不一定要做。这些恶意偶尔升起，便该学会加以开解，
一笑置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哼，以你那点儿微薄修为，若这个世界修士都恣意妄为，你还能活到现在？万灵天谷的规则之下，你才能好好长大，被人好生呵护。”
她真的觉得燕语柔十分可笑。
燕语柔在这里侃侃而谈，一副看破世情，搞出一个这个世界谁人干净的中二调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