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火》chter
风声渐歇,一首粤语歌转到最后的尾音。
满室寂然,没有人起哄,没有人调侃,心里都被一种滔天的情绪所侵占。
叫什么
可能是震撼。
陈烈这人,黑路走多了,背脊挺得比谁都直,都硬,都傲,妖魔鬼怪他也见多了,所以比谁都懂一个道理:
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出口成章的爱,不缺到一提爱,感动不复麻木尤存。因为人们浸在谎言里太久,分不清孰真孰假。
爱也不再是单纯的爱。
但此时此刻,没人觉得他在说谎。
无论恨还是爱,在他这儿都作不了假。
现在,一个满身都是尖锐棱角的人,在这个秋意将至的暴雨夜,同一群无关的人说了这么一段胜似表白的话。
刨开一颗真心。
怎么能不震撼。
“行了,就这么多。”
陈烈说完,侧了下头,把烟重新叼在嘴边,微抬下颌睨着众人,任由青烟缕缕冒出。
少年锋利的面部线条沉在阴影里,眼底是惯有的戾气,还有一种……
从未有过的坚定。
生了张阎王脸,却长了颗赤忱之心。
围观的一圈人瞪着震惊的大眼,面面相觑时都从对方眼里窥见一句国粹——“卧槽”。
真的卧槽了呀我的哥。
卓烨霖勾着昌伟的脖子,两人齐齐摇头啧了声。
他们从未有一刻这么笃定过——这位爷,估计是真栽得彻底了。
—
那男生最后还是过来道了歉,端了杯酒。
陈烈坐在沙发上半阖着眼,听他说完,也没说什么,直起身拿着啤酒罐跟他碰了下,算是不计较了。
他说那么多,不光是给他听的。
前段时间学校里那些传闻满天飞,怎么编排的他都听见了,无非是当个乐子课后调侃一下,但总有个别几个说出的话刺耳,他听不惯。
之前背地里怎么嚼他舌根都无所谓,但纪烟,不行。
万一被听见,她再哭,他得疯。
“赶紧的!继续继续,上回手气太烂,这回老子要一雪前耻!”卓烨霖招呼着人打牌,气氛很快又热回来。
陈烈没待一会就起身要走。
卓烨霖瞥了眼桌上的烤鸭,朝那道背影大喊,“烤鸭烤鸭!你那烤鸭不要了”
没人应,少年已经只身迈进了风雨里。
“行吧,那咱分了,别浪费了。”卓烨霖迫不及待把鸭腿塞嘴里,突然一拍大腿,“不对啊,阿烈不是最讨厌吃这东西么,好好买这个干什么”
他看着昌伟,昌伟耸耸肩,“谁知道。”
“换口味了”
“谁知道。”
“你他妈只会这一句”
“谁知道。”
“……”
今晚大家伙儿受到的刺激太狠,智商下降,卓烨霖表示理解,拿手机给易伊伊发了段视频。
既然如此,就一块儿受点刺激吧。
—
晚上睡觉前,纪烟特意看了下手机,那笔转账依旧没被人接收。
也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故意不收的。
纪烟从心底偏向第二种可能。
盯着黑色头像看了会,她眼前突然闪现出今天小巷里的情景,少年淡漠的眼,还有那句冷淡的“你谁”。
整个人都冷嗖嗖的,像要极力和她划开距离。
他大概耐心耗到头了,再也不会纠缠她。
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再回头。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么。
纪烟揉了揉酸涩的眼眶,躺在床上干巴巴想着。
月亮被深埋在云层里,光亮不再,风声阵阵怒吼,要撕裂这片黑天。
她想早些睡过去了,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手机又响了声。
易伊伊送来的“惊喜”让她今夜彻底陷入不眠。
要不怎么说,命运是个奇妙的东西,有时越是避免,越是徒劳。
躲不开。
今夜,是谁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比风还有力量。
—
五号下午,易伊伊亲自骑着小电驴来接人。
十月天气降温,几天的暴雨肆虐过后,空气里透着十足的冷意。
纪烟扎着松松的丸子头,上身套了件偏紧身的针织短衫,下面紧身的微喇牛仔裤,腰细腿也细。
远远看着,少女的娇俏之气就扑面而来。
“靓女啊!”易伊伊吹了声流氓哨,单手握着车把往这边来。
纪烟看得心惊胆战,上前一步迎过去。
“bby上车。”
小电驴停下,易伊伊拍了拍身后的皮凳。
纪烟注意到她做了发型,头发接长了,烫了一头大波浪,红色调染,再配上精心的妆容,堪称绝美二字。
纪烟没急着上,先把小袋子递了过去,笑意盈盈的,“生日快乐呀伊伊,祝你青春常在,岁岁无忧。”
易伊伊那么多朋友里也就这位乖宝宝了,生日祝词都说得这么官方。
但她喜欢得不行,就爱那个真诚劲儿。
纪烟送的是一支dior口红,易伊伊老早就心仪了,当即对着后视镜就涂了上去。
涂完,冲纪烟抛媚眼,“咋样”
“特别好看。”
“那行,也给你涂一个。”
纪烟“啊”了声,后退一步,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了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