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企鹅中文>都市言情>东京原名>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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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 1)

果然,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范晏兮幽幽开口道,“我想,我们要回一趟金明池西。”“什么?!我们刚从那儿过来的!”冯友伦这一听急了,连忙一把扑向自己的的卢儿,生怕被对方再抢了去。他可不想再跑几里路。可那的卢儿确实是个会看眼色的,机灵的很。见冯友伦扑将过来,脖子一晃便往旁边闪了去,让冯友伦生生扑了个空,继而颠儿起蹄子便朝着范晏兮身旁跑。“嗨,你这白眼儿畜生,我平时白对你这么好了!”范晏兮爬上毛驴儿,抬手一指,便又往金明池而去。冯友伦无奈,只得撒了腿跟。不多一会儿,二人又回到金明池西的池后门。范晏兮驱着毛驴儿自门而出,沿着浊浊汴河顺势而下,便见那西水门外的平滩边儿上停着七八艘趸船,船上的船夫个个面相凶恶,带有几分煞气。当中一个独眼老儿,见到范晏兮二人冲这边儿来了,率先站起身来,噗地吐出了口中一块嚼烂的姜黄。“公子这是要找人捞鱼?”老儿桀桀笑道。范晏兮点了点头,眼角一瞥,瞥见他一双手上布满了脓包,有些早已溃烂发臭,可面上独留着的那一只眼,倒是精光四射。“不知鱼在何处?是男是女,是浮是沉?养了多少时日?”“在琼林苑中,男女不知,应是一个时辰前,尚沉池底。”“那,如若公子出这个价,老朽可跟公子走上这一趟。”那老儿说着生出了三根手指来,范晏兮见状从怀中掏出了三串铜钱,每串一百枚,递到了那老儿手中。老儿掂了掂手中的钱串,转身自趸船里拿出了一捆麻绳,一副网兜,一个布包,便随着范晏兮往琼林苑折了回去。冯友伦这下是彻底糊涂了。他们此番是为了找一群绑票作案的歹人,可范晏兮却大老远的跑来这汴河西门找人捞鱼?捞的鱼还分什么男女沉浮?何况,三百文钱捞一条鱼,这也太贵了吧!冯友伦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头绪来,想开口问范晏兮吧,又明知道对方不会搭理自己。急的他是抓耳挠腮,好奇心越来越甚。忽地灵机一动,瞥向了前边儿那独眼老头,冯友伦便悄悄凑了过去。“老爷子,你们刚刚说的什么捞鱼,捞什么鱼?”那老儿见冯友伦的神情,像是什么也不知,嘿嘿笑了一声,从兜儿里掏出了一块新鲜的姜黄,递给了他,“公子一会儿可别给吓晕过去。”“哈?”冯友伦拿着那块姜黄看了看,不明所以。老头儿拿一只独眼又细细瞧了他片刻,才说道,“咱是捞尸的,专做这死人生意,已经习惯了把汴水里淹死的人唤作鱼。”“死人?!汴水里哪里来的死人?”冯友伦闻言一惊,手里捏着的姜片儿差点给掉下去。“公子一看便是富贵人,不知人间疾苦呐。这汴水里每天淹死的人不计其数,哪有官府一具一具捞的道理,运气好些有名有姓的,家属愿意添些财物给咱们,咱们便下水帮他找上一找。运气不好的,在河底沉个三两天,自会浮上来,偶尔打着趸船去下游里捞一圈放在河滩上等人来寻,许还能赚个几十钱。”“只是人在水里泡的久了,那模样可不会太好看。”老爷子说着伸出一双满是溃疮的手来,“瞧见没,老朽这双手就是常年被尸毒侵染所致。”那双手,不仅瞧来恶心,甚至隐隐泛着的尸臭,冯友伦忍不住干呕了两声,赶紧将手里的姜片放入舌下,这才缓过些劲儿来。“所以,刚刚那些人,都是等着去捞死尸的?”“今个儿是上巳佳节,金明池里人满为患,偶尔挤下去几个,也实属常事。就自开池这几天,生意可好着呢!只可惜老朽年纪老迈,抢不过那些个年轻人了,今日若不是有幸碰到二位公子,怕是攒个酒钱也不能咯。”“既然如此不易,又为何要留在那趸船之上?老爷子何不往那东京城里去寻份正经差事,总比天天守着河底的死人强。”冯友伦冲他提议道。“呵,公子说笑了,如若不守着趸船,老朽怕是连这张嘴也养不住。干了咱这行的,身上多多少少也染了秽气,又能去做什么。”老头儿仰头瞧了瞧前方绿波荡漾的池水,“何况,习惯了与死人为伴,可比对着活人来的轻松的多。”说话间,几人又行到了刚刚的池塘边上。“。。。就是这里。”范晏兮指了指池左的一处,那老头儿蹲下身瞧了瞧,只见清澈的池水下,几尾鲤鱼在不停地打着转儿,如若细细定睛去瞧,还能瞧见那水中冒出的细小气泡。“公子好眼力啊。”老儿对着范晏兮竖了竖拇指。一路而来时,范晏兮已打量得清楚,这池塘的水是通过一条暗渠,直连着北面金明池的。金明池水虽是从汴河西水门而出,可为了保持池面清澈,池水却是由东京城里的金河引入,同污浊的汴河水不可同日而语。好在那暗渠的水闸未到换水的时辰并无开启,尸体才没有顺流而下,而是尚沉在这池底之中。老儿三两下除掉了身上的衣物,从布包里拿出一件鲨皮鲛衣换了,直接拖着网兜麻绳下了水。这老小子动作利落,经验丰富,不多一会儿便背着一具女尸上了岸。老头擦了擦左边儿眼窝里的水渍,将尸体从网兜里解开,平摊在地。范晏兮凑过身去瞧,只见那女子约莫十五六的年纪,青衫双髻,很明显的侍女装扮。尸体额头两侧各有一枚小洞,似是被利器穿额而过,一招毙命。范晏兮伸出一指,量了量那伤口的大小,右边比左边略宽一分,这说明凶器是自左向右驰来,再看那伤口的形状,应该是枚袖箭。此时,池塘边的骚动已经引来了不少的围观者。大伙儿看见了那丫头的尸身,或惊叫出声,或窃窃私语,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琼林苑里的人都围在了这小小的角亭旁。范晏兮检查完了尸身,缓缓站起身来,狐眼一瞥,正瞥见人群里一个甜美娇小的女子脸色煞白,水色双唇微微颤抖着,瞪着眼盯着地上的人。范晏兮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那女子被他吓得浑身一哆嗦,一抬眼,看到是个神情呆滞的白面儿书生,才回过了心神来。“你,认得她?”范晏兮吐字如豆,慢条斯理地问道。那女子点了点头,细声抽噎着,“她是李姐姐身边的丫鬟,我早上才见过她。”“李姐姐,是谁?”范晏兮眼中一亮,又问。“是。。。是左相千金,李秀云。”金明池中的宝津楼主楼,一共有五层。最上头的一层是一间四面通敞的平座,其间设有蒲席凭几,乃是夏日纳凉的绝佳之所。可眼下春寒未歇,加上池面风凉,这地方便有些待不住人了。是所以,尽管下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可这最顶层的平座上,却是空无一人。张子初搓了搓微凉的指尖,又往右转了几步,继而用在池边随手捡来的鹅卵石压住画卷四角,复瞧着下方的地形,低着头细细描摹着每一处景色。可毕竟高望不可巨细,他此下又实在没有时间沿岸慢慢去走去看,只得凭着自己的记忆先作出个大概来。“东边。。。东边。。。。”指尖的紫毫一顿,张子初眺目而望,直恨不得自己没有一双千里眼,能看到每一条路的尽头通往何处。“是这里,沿着河岸往这儿,便出了左边的乌头门。”张子初被身后的声音猛地吓了一跳,一回头,只见一个身着淡墨轻纱的俊雅之士凭栏而立,因微微俯低的身子,几许青丝荡下肩头,正落在他那副刚完成了一半的画卷上。张子初就这么回头定定的看着他,就好似对方一双清亮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尚未完成的半幅画,如同那上头有什么宝贝似的。此人凤目薄唇,面如冠玉,端得一副好样貌。面上神情似笑非笑,嘴角抿得微翘,明明是初次相见,可却无端让张子初瞧出了一丝深藏的不怀好意。他总觉得,这般神情似乎在哪儿见过。“在下多言,似乎扰了公子的雅兴。”良久,那人直起身来,灼灼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张子初身上来回打量,让他不得不尴尬地扭头装作看向了凭栏外。“怎会,方才还未多谢兄台提点。”“这哪儿算得上什么提点,不过是顺口而言。”对方微微一笑,随性往凭栏间斜身一倚,问道,“公子是想画这金明池吗?这可不大容易。”经他这一提醒,张子初才又想起了正事来,缓了片刻,复才开口,“兄台可是汴梁人士?对这池内可熟悉?”“嗯,尚算熟悉。”“那太好了,不知可否帮在下一个忙?”那人再一次瞥过眼来,若有所思的打量起自己。对方双眸流转间当真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无论张子初再怎么想,也想不起在何处曾见过此人。“公子是想让我,帮你完成这幅画。”那人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是。”见对方一语道破,张子初微微一笑。此人样貌出众,谈吐不俗,若不是此下时间刻不容缓,他倒真想与此人好好结交一番。“不知兄台可愿意?”那人亦是抿唇一笑,笑中带上了一丝狡黠,“能帮上张大才子的忙,鄙人荣幸之至。”张子初没想到他竟认出了自己,心中诧异更甚。“张公子不用惊讶,就算不识得张公子的人,才该识得张公子的画,就凭眼下这一幅,怕是在汴京城里也是千金难求吧。”“这话,倒有些让我无地自容了,世上比我张子初有才能者何止千万,只不过我的运气比他们好一些罢了。”说到此处,张子初不知想起了谁,面上微微露出一丝苦涩,“对了,还不知兄台贵姓?”“我姓苏,苏墨笙。”☆、巧遇贵人脱险境马素素呆立在原地,心中惊惧交加。“没见军爷跟你说话呢,把头上的风帽摘了!”那虞侯见她如此反应,心中已笃定了七八分,这就是上头要找的人。搓了搓手,执刀上前,虞侯心道这回运气可真是好,拿了这娘们儿回去交差,那可是大功一件。眼瞧着面前的人要上来掀她的帷帽,马素素急退两步,骤然瞥见身旁有个卖烧饼的摊子,也顾不得烫与不烫,伸手便拾起一把炉灰,迎面撒向面前的几个兵卫。带头的虞侯被锅灰撒了一脸,眼睛直辣的睁不开。用袖子胡乱擦了一通,朦朦胧胧间,人已经跑出了十步远。“直娘的,下贱娘们儿,给我追!”马素素边跑,边左右去寻情郎的身影,可这般情形之下,又怎能在茫茫人海中将人寻到。无奈之下,她只得一路往东,穿梭在热闹的人群里,这样一来可以阻挡后面的追兵,二来可以弥补自己不堪的脚程,以至于那些军卫没这么容易追得上她。“阮郎,你在哪儿?!”“阮郎!”马素素无助地叫喊着,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在地。抹了抹掌心中蹭破的一块皮肉,忍不住回头一瞧,追兵已是近到了不足十步的地方。“让开!建安卫拿人!都给我让开!”吆喝声越来越近,马素素喘着粗气,又勉强往前跑了几十步,却实在是跑不动了。眼看着就要被追兵追上,心中想要放弃之时,却见前头不远处围着一大圈人,不知在瞧什么热闹,喝彩声此起彼伏。马素素灵机一动,一头便朝人堆里扎了进去。那虞侯揉了揉眼睛里的锅灰,一招呼,架上手刀推开了面前的三层人群,边大喝道,“通通散开,建安卫拿人!”被他推攘的百姓没好气地嘟哝了一句,却还是依言让开了一条窄道来。几个军卫凑进去一瞧,只见一个身着箭袖劲衫的青年站在中央的空地上,手指一弯,凭空变出了一朵小花,走向了一旁的一位圆脸姑娘。青年眉目英挺,面色却是蜡黄,布满两颊的麻子被他露齿一挤,宛若雨打沙地,星河斗曜。“这位姑娘,可否借你的丝帕一用?”圆脸姑娘点了点头,从腰间解下一方帕子,递给了人。那青年将帕子拿在手上瞧了瞧,又反过来瞅了瞅,只见丝帕上绣着一只金丝雀儿,俏生生立在枝头上,正昂着头欲歌。“姑娘的绣功可真不错。”那青年赞了一句,只见姑娘羞涩地低头一笑,又道,“只可惜,这雀儿在这丝帕之上,终日无趣了些,不如让它出来溜溜可好?”说话间,只见他将那丝帕放在手心里揉搓了片刻,忽地掌心一放,活生生一只金丝雀鸟腾空而出,啾啾作乐,瞧来与先前丝帕上绣着的别无二致。那青年再一展手中丝帕,上头果然只留了一梢空枝头。人群之中再一次爆出了激烈的喝彩,那青年微微欠身,受着四方抛洒的铜钱。众军卫这才明白过来,这原是一个幻术艺者,正当街卖弄本事呢。可无论表演多么精彩,他们这会儿可没有功夫来欣赏。虞侯一双眼直盯着人群内外,试图将那马素素给揪出来。马素素此时站在人群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脚下也未曾挪动过一分。此刻她被包围在厚厚的人群里,不走倒还好,只要一有什么动作,便会立即被发现。可眼瞧着那些兵士分成了两拨,一左一右慢慢沿着人群往这边寻来,她却是跑也不敢跑,降也不甘降,只一颗心噗咚直跳。忽地一只手抓住了自己,马素素浑身一抖,一回头,却瞧见了情郎的脸。见对方对自己嘘了一声,死咬住下唇点了点头,若不是怕被追兵发现,她怕是早就止不住哭出声来。阮书生瞧见这么多官兵,心中亦是害怕的紧。原想二人私奔,大不了也就是瓦舍派上几人来追,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刚刚顺着集市的动静一路跟来,好不容易才在人群里找到她。当中的艺者很快发现了人群中的不对劲。只见青年眼珠子一转,手臂一扬,那空中盘旋的金丝雀儿一个俯冲,听话地落在了他的手掌心上。“玩也玩够了,回帕子里去吧。”“啾啾----”那雀儿冲他叫唤了两声,似是不乐意。一旁帕子的主人新奇地用指尖点了点雀儿的脑袋,怯生生道,“别让它回去了吧,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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