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珠为玥
在卫玥珍印象中,周礼安是一个有点“假”的人。
除了在生意场上他没和人翻过脸。在她看到他的每一个场合里,他都言笑晏晏,对待刚进圈子的新朋友,他也显得友好和善。
这常给人错觉,他是温和而无害的。
即便她知道他是周礼安,却从没切身体会过这个名字的力量。
直到近日,她的生活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
原本亲近的朋友们很少再喊她出去玩,旧场子渐渐地不那么热闹,能去的地方都无聊得要命,令人提不起兴致。
她太无聊了,生活没劲,又没乐子。
连平时不可爱的学习都变得可爱起来。
卫玥珍一肚子气,连着跑了几个场子,那群人一见她就面露苦色,连哄带骗的把人劝走。免得他们再也聚不起来。
她莫名其妙,不满道:“周礼安干什么了?”
朋友们面面相觑,这事儿说不明白。
严格来说,周礼安其实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表露出他在追卫玥珍,这些惧于他权势的人,便不敢再带卫玥珍在某些场合玩。
他们并不想尝到惹怒周礼安的后果。
卫玥珍在东川处处碰壁,干脆不回来了,只在洛京玩。
洛京她亲近的朋友少,一个个的不知道也去哪儿忙了,人影都找不见。新场子认识的人又眼高于顶,她不高兴给人好脸色,玩儿不到一起。
这么一个月下来,她竟然无处可去。
临期末考试前,卫玥珍压力大,憋不住了去以前常去的酒吧喝酒。
许久没来,年轻英俊的调酒师笑盈盈地请她喝酒。
她是一个人来的,心里有数,没多喝,只是找个地方发泄这一个月的烦闷。
难怪。难怪他说会惹她不高兴。
周礼安最近常来洛京,她从不见他,用各种理由塘塞过去。
她完全不想招惹周礼安这样的人,想起来她就对那晚的醉酒强吻悔恨不已。
为什么偏偏是周礼安。
卫玥珍闷头喝了一阵,再抬头时已近凌晨。
这个时间点早就过了门禁,她打算照旧去常去的酒店住一晚,摇摇晃晃地起身,推开几个企图来扶她的男人,一路踉跄走到门口。
推开门,她的目光逐渐聚焦。
暗红色的霓虹灯下,一袭白色衬衣的男人静静站立。
他挺拔清瘦,淡雅的气质与酒吧这样的地方格格不入。单看他的模样,谁也猜不到他是东川顶级私人会所的拥有者,他看起来太干净了。
但卫玥珍知道,他不是这样的。
剥开这层无害的皮囊,里面是一片大雾。
大雾下深不见底,没人知道雾散开后看见的是神祇还是魔鬼。
卫玥珍停住脚步看了他几秒,慢慢移开视线,目不斜视地和他擦肩而过。
但她喝了太多,走路不稳。
摇摇晃晃间,一双手稳稳地扶在她腰间。
男人清冽好闻的味道逼近,他低声道:“玥珍,你喝醉了。”
“别碰我。”
卫玥珍去推眼前的男人,他力气太大,她推不开。
周礼安去接她手上的包,语气温和:“张叔说你喜欢他的厨艺。院子里白梅谢了,栀子的香气还未散,去那儿住一晚?”
卫玥珍昏昏沉沉,见到他只想发脾气,完全没心情赏花。
她仰起头,迷蒙的眼对上他的,忽然笑起来:“周礼安,欺负我是不是很有意思?我根本不想和你有关系,也不喜欢你。东川有那么多喜欢你的女人,为什么一定是我?”
她烦闷太久,憋了太久。
骤然见到周礼安忍不住,一股脑把气全撒在她身上。
卫玥珍红了眼,委屈又不解:“我喝醉了,我亲错了人还不行吗?我和你道歉,你别喜欢我了。”
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受不了朋友的冷落,受不了无聊的日子,像个小女孩在深夜的街头号啕大哭。想不通她当时到底为什么去亲周礼安。
她一定是疯了。
周礼安把女孩子抱上车,轻声叹气:“怎么又哭了。”
衬衣都要被她的眼泪打湿了。
周礼安确实没有刻意去阻挠卫玥珍,但如今的局面他早预想到。唯一没想到的,是她能忍那么久都不来找他,不愿意见他。
就这么讨厌他吗?
“玥珍,我的喜欢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是吗?”他轻抚着她的发,力道温和,一下又一下,“我很抱歉造成这样的局面。但我是认真的。”
他对待她,从开始就认真。
卫玥珍哭得更凶。
明明是她可怜,为什么他说得比她还要可怜。
“我是不是永远都不能出去玩了?”女孩子抽噎着,毫不顾及形象地哭喊,“过这么无聊的日子,我还不如去森林里当蘑菇。”
她要当一颗毒蘑菇,毒死每一个想来摘她的人。
周礼安无奈地笑:“他们不带你玩是因为怕我。你找解决办法该来找源头,躲着我怎么能解决问题。以后别再躲我了,好不好?”
卫玥珍把眼泪全往他衣服上蹭,呜呜道:“我只是爱玩,又不是傻子。”
找周礼安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周礼安看着怀里的女孩子,有些拿她没办法。
怎么会有人这样可爱。可爱到让他都心软,甚至想放过她,让她像以前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
但他做不到,从她亲上来的那一秒,他就想好了结局。
“不哭了。”周礼安给她擦眼泪,低声保证,“以后在洛京不会再有人把你拒之门外。”
卫玥珍的抽噎一停,不太敢信:“真的?那东川呢?”
周礼安注视着她通红的眼睛,歉意道:“东川我控制不了。只要我在东川一天,他们就不敢再带你去那些局。玥珍,你想我离开东川吗?”
卫玥珍呆愣两秒,眼泪又掉下来。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又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她只是想玩,没想把他赶出东川。
女孩子哭了一路,在他怀里睡着了。
周礼安抱着她下车,进了上次来过的私人住宅。张叔和佣人见到卫玥珍哭得那么惨,都看了周礼安一眼,仿佛他是罪魁祸首。
他无奈,却也没办法否认。
她为喻思杨哭了那么多次。
这是第一次她的眼泪为他而流。
佣人打理完卫玥珍,周礼安也刚从浴室里出来。
他穿着浴袍,自然地走进卫玥珍的房间,里面熏了香,淡淡的白梅味。
她在静谧熟悉的环境里渐渐睡去,眼角没有了泪痕。
周礼安坐在床侧,静静地看了会儿女孩子熟睡的脸。
他思索着,怎么才能让她更亲近他一点儿。除了喻思杨,他没了解到她还喜欢过其他男生,得她青睐的,只有喻思杨一个。
可偏偏,她是因为那样的原因喜欢喻思杨。
告诉她真相会好一点吗?他不确定。
她已经舍下那段过往,他却以此为突破口打开两人僵持的局面,对她未免太不公平。他不希望她因为这样的原因喜欢他。
他只想因为他是周礼安。
周礼安在房间里坐了很久,离开时轻声说了句晚安。
-
隔天清晨,周礼安早早起床,拿着修建花束的剪刀漫步在花园。
这一副要对花园“痛下杀手”的模样,让管家张叔有些惊慌。这些花由他亲自打理,每一株都是他的宝贝,禁不起周礼安这么折腾。
他心惊胆颤地跟在周礼安身后。
初夏的花园很热闹,一派花团锦簇。
周礼安迟迟决定不了剪哪株花,千挑百选挑中一支玫瑰,剪子都凑上去了,看得张叔瞪大眼睛,期盼着他痛快利落地来上一刀,赶紧离开。
“玫瑰不好。阿柏总是送玫瑰。”
“换一个。”
张叔:“……”
这么说世界上所有的花都有人送过,不如干脆利落地离开他的小花园。
周礼安转了一阵,停在一株无尽夏绣球前,看了半晌又松开手:“虽然热闹,不衬玥珍。”
话音落下,二楼有了响动。
女孩子一头撞在玻璃上,偷看被抓了个正着。
周礼安仰头看去,对上卫玥珍有些惊慌的眼,他弯唇一笑:“早上好,玥珍。我在为你选花。”
卫玥珍睁大了一双眼说不出话,她早就醒了,偷偷躲在窗口看他选花。
他都在花园里走了三圈了,居然都选不出来。她看得都着急了,想下去自己摘,急得一脑袋撞在玻璃窗上,还被人发现了。
她昂昂下巴,指向角落里的重瓣风铃:“我要这个。”
今天吃早餐时,桌上多了一小簇重瓣风铃。
周礼安心情很好,没多说话,安安静静地和卫玥珍一起吃完了早餐。
他送她回学校,直到走出校门的那一刻他的眼梢都挂着笑。
关上车门,周礼安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轻声道:“这次她没把花带回来。”
她不喜欢。
她只是想走。
卫玥珍的确只是想快点离开周礼安的地方。
一想到昨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他衬衣上蹭,她就耳朵烧。
夏天衣服料子薄,衣服蹭没蹭湿她不知道,男人紧实的胸膛她倒是蹭了。
触感美好,和回忆中一样。
她不想被美色所惑,起床就溜了。
这天之后,卫玥珍连着一周梦到了周礼安。
她吓得晚上不敢睡觉,只好整夜学习,期末考试成绩居然惊人得不错。
茫然然地回到家,看到自己的大床,她不敢睡觉,害怕又梦到周礼安。
卫玥珍百思不得其解。她为什么会梦见周礼安。
她只是浅浅地蹭了一下人家的胸肌而已,还不是故意的。难道这就是老天给她的报应?
这个盛夏,卫玥珍过得格外难熬。
每个夜晚都那么潮热。深夜里的梦断断续续,片段像就电影一帧帧闪过,画面迷离而绮丽。
他薄而滚烫的唇,昂起的冷色的颈,轻轻的喘|息声。
出现频率最高的,是暗中他无所不在的目光。
以及,被她眼泪沾湿而浮现的紧实胸膛。
又一个早上,她红着脸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烦躁地揉乱头发。
烦死了!
卫玥珍没什么亲热的经验,但这不妨碍她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需要一段新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