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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1 / 1)

“沈少侠,张公子在教他们画画呢!”马素素替二人答道。“是啊,张公子人可好了,性子温和,又有耐心,昨日里还教咱们写字来着。”沈常乐瞥了后者一眼,一把搂过了两人的脖子转了个面儿,咬牙切齿道,“你俩干嘛来的?我让你俩来给我看着人,你们倒好,给我拜起师学起艺来了,啊?”“……对啊,我俩怎么拜起师来了!”奚邪一拍脑袋,这才反应过来,后回头瞧了眼正和马素素低语的张子初,又道,“不过这个张子初真是个翩翩君子,相处久了,难免不心生亲近。”“是吗?”沈常乐也狐疑地跟着回过了头去,正巧与对方对上眼儿。张子初冲着他微微一笑,那低眉颔首间,神情举止倒真让人如沐春风。“有些日子没见着沈兄弟了。”张子初朝他走了过来。“呃,是啊,最近有些忙……张公子额上的伤可好些了?”沈常乐咧嘴一笑,一边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他,一边心想:这小子明显话里有话,怕是接下来要试探他了。“大好了,张某还未多谢沈兄弟的救命之恩。”“哪里哪里,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只是,在下尚有一些疑问想要问沈公子,不知现下可方便?”“自然方便,公子请说。”“我听马姑娘说,沈兄弟是在临水殿外将我救起的。那么,当时我身旁可还有其他人?”张子初话音未落,沈常乐就略显得意地摸了摸鼻尖:就知道你小子不好糊弄,还好爷爷我早就准备好了托词。“不曾见到其他人。我当时也是在临水殿前等着看龙舟的,却不料殿内忽然走水,大家被吓的一哄而散,我挤不进人群,便想着去偏殿旁瞧瞧,就瞧见了倒地不起的你。”“哦?当真没有其他人?”“没有。”沈常乐一口咬定,只是路过的时候救了他。“那么,乌篷船中,那偷梁换柱的把戏又是谁教沈兄弟去做的?单凭小兄弟一人,怕是难以成事吧。”显然沈常乐方才高兴的太早了。张子初此话一出,他就诧异地看向了对方身后的马素素。他曾千叮万嘱,自己救她的经过万不可与旁人说,特别是眼前这个张子初。却不料不过几日光景,人,竟是倒戈了……马素素自然知道自己有亏于他的嘱咐,羞愧地低下了头来。可张子初实在是太过机警,问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细,顾此失彼自然就露了马脚。加上对方样貌堂堂,举止儒雅,不似是背信弃义之徒,是所以马素素一个没忍住,就将实情尽数告之了。“沈少侠,你就放心吧,张公子是绝对不会将你救我的事说出去的。”沈常乐见她这副模样,自也猜着了七八分,心道这世间女子当真都是傻子不成?刚刚上过那阮书生的当,却还如此轻信于男人,活该她如今孤苦无依!“沈兄弟若是为难,不说也可,只是千万莫要迁怒马姑娘,是张某苦苦相逼,才套出了她的话罢了。”马素素感激地瞧了一眼张子初,心道这人果真是君子。“怪不得有人千叮万嘱,让我定要看紧你,张子初这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声,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沈常乐见也瞒不住了,只得叹息一声,懊悔自己不该轻视此人。“张子初?你是那个诗画双绝的张子初?”马素素诧异地看向他,没想到自己面前站着的竟是那名满汴京城的京师第一才子。“之前瞒着姑娘,失礼了。”张子初冲她拱了拱手,随即正色道,“只是,这个身份如今可能牵连到很多人的性命,希望姑娘务必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从现在起,在你面前的只是张正道,一个名不见传的普通书生。姑娘可记住了?”马素素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神色认真而凝重,赶忙重重点了点头。张子初得了她的承诺,才再一次转向了左边的沈常乐,“叮嘱你的那人可说什么时候打算见我?”沈常乐正摸着下巴微微发怔,回味着他刚刚的那袭话。听他问自己,才笑着重新打量起这个刚刚被剥夺了身份的男人,“怕是要让张公子失望了。”张子初点了点头,这也在情理之中。以王家兄弟的行为来看,他们应该是想借用自己的身份染指朝堂。如今自己身在城外,他们绝不可能让他再回到汴京扰乱他们的计划,但不知,顶替了自己的,究竟是哪一个。“那我再问沈兄弟最后一个问题。”“公子请说。”“临水殿的那场大火,是为了他二人谁准备的?”张子初问这话的时候声音微微颤抖着,在场的,大约也只有沈常乐听懂了他的问题。“是……王希泽。”“希泽吗……他竟舍得……”张子初记得,曾经那个眉眼飞扬的俊俏少年,从来很是在乎自己容貌的。“时过境迁,人事全非,张公子还是莫要做多干涉的好。”张子初本还想细问,可沈常乐的告诫让他瞬间闭紧了嘴。“等再过几日,你休养的差不多了,我就让人送你和马姑娘离开京城。等你们到了地方,自会有人接应你们。”沈常乐话虽说得客气,但却并没有什么商量的语气。“离开京城?我也要去吗?”马素素指着自己问。“马姑娘觉得,金明池一事后,汴京城里还会有你的容身之所吗?”沈常乐反问她道,问得马素素面上一僵。可马素素毕竟是孤身一人,无亲无故的她无论去往何处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谋生计罢了。张子初却不一样,他所有的亲朋好友几乎都在那不远的汴京城里,可如今,却是有家回不得,有亲认不得,连最起码的人身自由也没了。“不知沈兄弟所说的地方,具体是指往何处?”张子初无奈问道。“呃……差不多山西一带,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沈常乐怕他动什么心思,没敢提前说出要去的地方。张子初又是一笑,指着沈常乐身后二人道,“是吗?可是,路鸥兄弟和奚邪兄弟告诉我,我们是要打北边行,往燕州去的。”沈常乐没想到这两个混球连这事儿都告诉他了,一时语塞,又狠狠瞪了两人一眼。那两人浑身一抖,同时转过了身去,只当什么也没瞧见。“既然事已至此,那等我后几日备好马车来接公子,如何?”沈常乐与他商量着。“有劳沈兄弟了。”张子初叹了一口气,自知再多问,对方也不会答他了。等张子初和马素素各自回了屋,沈常乐才长呼出一口气来,对着身后二人的屁股就是一脚,“你俩怎么不把身份也一并告诉人家算了!北边?燕州!”“沈哥,别打了!只是一时嘴快嘛,何况那张子初也不像是会使心眼儿的。”“人家的心眼儿要给你看出来,这才子的名号也就白混了!”沈常乐没好气地骂咧着,“总之,绝不能让他回京师去,人一上马车,就立刻往老残那儿走,路上若有什么状况,就直接给我把人绑咯!”“啊?这么粗鲁,不太好吧。”奚邪一想到对方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就觉得不太忍心。沈常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一拍大腿,恶狠狠道,“算了,你们两个东西靠不住,说不定刚上路就被人给策反了,我得另找个靠谱的。”“谁啊?”沈常乐摸着下巴思量了片刻,忽地冷笑一声,缓缓吐出三个字来,“胡十九。”“……”二人彼此瞧了一眼,心中却不免替张子初默默捏了一把汗。☆、咫尺钟山迷望眼大理寺东南面,有两栋陈旧的阁子。阁子各分五层,原作储放案籍之地,后因大雨被淹,遂弃之不用,再未有过人烟。而如今,这两个阁子竟是重新换上了漆栏,铺上了砖瓦,门口还悬着一块名为清平司的牌匾。只是看那门前还未葺好的半面照壁,便知是临时起意的。此下正有不少役夫在进进出出清理一些腐竹烂木,再把几件新的案几桌椅往里搬。“范司直,这边请。”领路的小吏第五次唤回了身旁频频出神的年轻官员,有些好奇地打量起这个看起来神色有些呆滞的新司直。“哦……”范晏兮木然地转回了头来,心中却是掀起一道波澜。前头错身而过的两个人,都是他见过的。左边那个身着绯袍的严肃文官是礼部侍郎严信,而他旁边跟着的那个虞侯则是在金明池那日被辽人同伙打晕,夺去胄甲的倒霉蛋。范晏兮之所以认得他俩,是因为刚在前不久几日,他还领着这二人走了一趟张府。目的是让他们口述出那日从栈桥上挟着马素素落水而逃的男人的容貌,并让张子初妙笔画出这个人的画像。可他们当时所有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了,朝廷也已经拿到了画像在城中到处张贴,为何还会复召二人来此?再瞧严信,他此时的脸色看上去十分难看,一直在跟身旁的虞侯抱怨着什么。虞侯位卑,虽只是一味低腰附和,可眉宇间也俨然透着不快。看来,他们对这次传召也充满了疑问和不耐烦。范晏兮想着想着,没注意到前方的门柱,咚地一声撞了上去,惹得前边儿小吏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赶忙又用袖子去掩。“何人在外喧哗?”司阁内房传来一声质问,顿时让小吏收敛了面上轻浮。“张司丞,范司直到了。”“进来。”这声音与普通男人有所不同,咬字很轻,吐息又稍重,会让人不由地联想起“呵气如兰”这个词,但这词明显用在男人身上有些不合适。范晏兮拱着双手步入阁中,方一入内,一股腐臭便扑面而来。狐眼微抬,只见房间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具尸身,尸体全身肿胀,已被开膛破肚。一个仵作模样的男人和一个身着绯袍的官员并排蹲在地上,那官员背对着他们,置若罔闻地自尸体胸腹间噗哧噗哧掏弄着什么东西,光听那粘稠声响,就让人汗毛直立。“张司丞,这位就是范晏兮,范司直。”小吏强忍着喉头的挛动,憋紧了呼吸,鼓着腮帮子道。那名官员随即站起了身来,低声冲着仵作交代的两句,挥了挥手让人抬走了尸身,自己则转进屏风后去洗一手的血污。那尸体被抬出去时,范晏兮两道淡眉一耸,随即皱在了一起。尸体的面部已被河水泡得难以辨认,但范晏兮仍清楚看见了那一只凸出的独眼和他手掌间大大小小的脓包。还未等他多想片刻,屏风后的人擦着手转出了身来。这一次,范晏兮便瞧清了堂前负手而立的男人。那人细眉桃目,秀面朱唇,尖尖的下颌配上一副饱满的美人腮,实在是只能用“柔媚”二字来形容。同样严肃呆板的官服套在他身上,也完全变了个样。如果不是刚刚有严信作比,范晏兮还从来不知道有人能将这一身绯袍穿得如此“活色生香”。范晏兮呆呆地看了他片刻,直到感觉身后的小吏用力扯了扯他的袖子,才反应过来作了个长揖。小吏见上头的人已然阴沉了脸色,暗呼不妙。这位张浚张司丞原在门下省编修院担任编修,现被朝廷调任来总领清平司,而清平司则是大理寺为了调查金明池一案专设的司房。虽然他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何上头会派出这样一个编修撰士来担任此职,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清楚摸透了这位的脾性。这位张司丞大约是因为面容过于阴柔绮丽,经常会惹来一些同僚的非议和调笑,所以他十分讨厌别人过多关注他的样貌。而跟他的样貌完全相反,这位的手段又实在是厉害,单看他刚刚亲自验尸时的沉着大胆,便知是个狠角色。他把持事务不过短短时日,便将清平司里外打点得井井有条。那些非议过他的官吏案上的文籍一日比一日高,别说是背后议论他闲话了,如今怕是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你就是范晏兮?”“是。”感觉到头顶冷冷的注视,范晏兮也经不住浑身一颤。“听说你以前在刑部担任押司,对审问犯人和察言观色均有些道行。金明池中,也是你第一个发现了丫头的尸体?”范晏兮张了张嘴,正要谦虚地答上两句,却闻对方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加重了几分,“既然到了我这里,就要拿出些真本事来,旁人的力荐推举在我这儿可都不管用。”“下官明白。”范晏兮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他能从一个碌碌小吏一下子被擢为司直,正是因为张子初的推举。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才干,光是这一点背后关系,就能让很多人心生忌恨了。但范晏兮却觉得,张浚对他的敌意不是因为这个。难道就因为自己多看了他两眼?不对,不是这样……但具体如何,他又说不上来。“金明池一案朝廷极为重视,加上此下还有相关人等未曾落网,疑患不消,吾等丝毫不可轻怠。”张浚顿了一顿,又道,“除了清平司,枢密院还特别指派了捧日军前来协助查案,会由魏青疏魏将军领兵与我等接洽。”说到此事的时候,张浚显得颇有些为难。如果朝廷足够信任他张浚,应该会直接拨兵给他调遣,但是上头没有。派一个可以跟他势均力敌的将军来协助查案,摆明了是要让他俩互相制衡与监察。文官和武职,在本朝向来是微妙的相处模式。但这也难怪。需知金明池一案牵扯甚广,连颍州吕家和兴仁府杨家都先后莫名遭了诛连,案件却还毫无头绪。所以朝廷才会这么急着设立清平司,又让魏渊的侄儿魏青疏来亲自协查。听说,魏渊颍州一行,可是憋足了一肚子气。“你的第一件差事,就是去同魏将军查一查那凤姚瓦舍。”张浚此话一出,范晏兮身旁的小吏就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他没想到张司丞竟然会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范晏兮,别说以小小司直身份根本就压不住魏青疏,那头若是觉得清平司轻视了自己,一个不高兴,指不定就会把火全撒在范晏兮身上。“下官领命。”范晏兮却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危险的境地,只是中规中矩地应了一句。愣头青啊,他大概还不知道,那魏青疏是何等人也吧。那可是连王李之辈都管他不住的刺头儿,朝堂上人人避之不及的祸害。小吏摇着头又瞥了眼身旁的范晏兮,唏嘘不已地领着他走出了清平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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