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来了----她用国人经常用来自我安慰的说法想到----又是冬天，包裹的再严实，别人也不会觉得奇怪。这么好的机会，不用来四处转转，有些可惜。她的生活里不该只有火锅店，还有一个时常见不到人的女友。事实上，哪怕是在西都的时候，林琅也时常与朋友约见、一起出门短期旅行。陆青青成了她的远方，她还有自己的诗。林琅一个激灵，想：“这也太----矫情了。”只是在和陆青青分别后，她的心态就有些变化。她自我反思片刻，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强制自己专心去找旅游攻略，又给父母发了消息，说自己一时兴起、出门游玩。到第二天清晨，林琅睡醒，拿起手机。她如今是个闲人，总睡到自然醒。往常在这时候，陆青青已经发来一堆消息。但这天早上，似乎什么东西在悄悄变化。林琅咬着下唇，盘腿坐在床上。酒店的被子裹住她的身体，把她整个人都团成一团汤圆。在昨晚发出去的照片下面，陆青青只回复了短短一个字，“哇”。然后是几个卖萌的表情包。这实在很不“陆青青”。甚至于，哪怕女友压根不回复，林琅都不会觉得这么古怪。如果干脆不回，那还可能是实在很忙、抽不出空。或者周围一直有工作人员跟着，不方便和她腻腻歪歪地调情撒娇。林琅一直知道，陆青青心病很重。她爱陆青青，当然也要照顾女友的情绪。但像是今天这样，一个字，几个表情包。没有刷屏的“呜呜呜”，和“想你”、“爱你”，总显得太单薄，不够走心。林琅想到这里，再次自我反思。她是不是和陆青青谈久了，变得有点……太过于注重形式？林琅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缓缓扫过，最终打字：我看了微博和海角社区上的评论，已经很少有人提起昨天早上那些话啦。说“很少”，其实不太恰当。陆青青那么红，死缠着不放的黑也很多。林琅从来都想不明白。那么尽心尽力、真情实感地黑一个明星，到底是图什么。如果本身是别家花旦雇来的水军也还罢了，可一个寻常人，平日的生活工作都够耗费心神，在这些之余，还要花时间在别人身上，辱骂、嘲讽，用词不堪入目。话说回来，有许多执着黑的陆青青，有更多战斗力爆表的粉。她们分工明确地控评、净化广场。林琅甚至拿了个小号，打入粉群内部，看大粉有条不紊地发布任务。这些大粉，私下里都有和公司联系。能这么镇定，大约是陆青青的公司已经和柯西达成协议，不会再有后续泼脏水。她想了想，又给陆青青发表情包。是一只捧着爱心的小熊。之后又打字，给女友说了自己停留在此地游玩数天的计划。再情意绵绵地画饼，说等陆青青有空，她们可以一起做许多事。到最后，林琅忍不住微笑起来。她扣下手机，洗漱过后，到前台把原定的住一天改为住四天。再信步出门，准备先吃顿早饭，然后再去景点。她态度很佛，又空闲太多。第一站是家博物馆，她慢悠悠地转着，近乎认真看了每一条文物简介。但博物馆太小，她只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走完全程。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琅看了一眼手机对话框。没有青青的回复。到了晚上，陆青青回了，发了个笑脸，讲了几句话，很快就说白天太忙，已经很累。林琅便说，让她先去休息。第二天、第三天，陆青青都是一样的态度。林琅翻看着过去的聊天记录。女友的话从来没这么少过，除了在深山里实在没信号的时候。到第四天，陆青青终于主动一些，问林琅，晚上要视频吗。林琅说：“好呀。”她已经在候机了。陆青青犹豫了很久，说：“我们谈一谈……好吗？”林琅一怔。她转过头，看着身侧的玻璃。外面是空旷的跑道，是肃杀的寒冬，是冰冷的天空。陆青青明明没说什么，但这一刻，林琅的心还是忽然一沉。第57章 新邀约遇到陆青青之前, 林琅谈过很多次恋爱。有学生时代山盟海誓、后来被时间打败。有在圈内一剧定情，却敌不过遥远的距离。最戏剧性的一次, 是对方劈腿，劈腿对象找上门，以为林琅才是小三，和她大吵大闹。她曾经觉得, 自己拍的戏总是红不起来, 哪怕有点爆相, 也是给别人作嫁衣裳----这就是因为, 真正的戏，她已经在现实里演过了。林琅从来没有想过, 自己可以和一个同性有什么发展。但她遇到陆青青。《双生》里乖巧讨教、认真演戏的青青, 之后宣传期里大方可爱的青青, 还有宣传期结束之后, 仍然会在微信里拍花花草草、剧组的猫给她的陆青青。那时候, 林琅已经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空窗期。她二十八岁，父母还算开明，知道她在娱乐圈里，于是并不催婚。但言辞之前, 也是希望, 她身边能有人照顾。于是林琅觉得，和陆青青试一次, 也没什么不好。哪怕这其实很违背父母的真是期待。后来真正试了, 对林琅来说, 青青就像是年少时吃过的糖。外面很甜，内里裹住酸涩的芯。她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对其中的酸涩心知肚明。光是想想，就觉得迟疑、忧心。但外面的糖衣又实在太甜，是一种直白的、不容拒绝的诱惑。手机那头，陆青青在发了那条语音之后，就再没什么动静。林琅退出微信。她点开微博。更巧了，开屏就是陆青青。她有些烦躁。哪怕不知道陆青青态度忽然变化的原因，林琅也能猜出七七八八。无非是之前柯西的事给了她什么刺激。这些顾虑，在两个人开始之前，林琅就想过了。但她还是选择给陆青青发消息、剖白心意。毕竟，有谁能拒绝陆青青呢？在荧幕上巧笑嫣然的陆青青，在杂志上光彩夺目的陆青青。在她身边言笑晏晏的陆青青，与她拥抱时甜蜜粘人的陆青青。有这么个人喜欢你，哪怕她是同性，也没办法拒绝啊。可“在一起”的风险太高了，尤其是，一开始的时候，对方就是犹豫、退缩的态度。林琅明知道这场关系很可能维持不下去。说不准哪天，对方想要抽身，就要结束一切。是的，林琅太熟悉陆青青此刻的反应了。她谈过许多次恋爱，也分过许多次手，见过多任男友在分手前吞吞吐吐、言不由衷。相比之下，能和平分手的都算好。像陆青青这样，能把“冷战”期缩到四天之内，还愿意主动剖白心迹的，堪称业界楷模。她叹口气，难得有点迷茫。到现在，她已经二十九岁了。眼见着又要过年。微博上没什么新鲜事，还是粉圈闹闹腾腾、社会新闻偶尔冒出，营销号攻占广场。她退回微信，回复陆青青。简简单单一个字。“好。”这天傍晚，林琅乘坐的飞机在西都降落。她回到市区，先去自己的火锅店内坐了片刻。如今是冬天，选择吃火锅的年轻人许多。店内悬挂的电视机放着热热闹闹的综艺，抬头一看，mc又是陆青青。林琅深深地觉得，自己兴许是和这个世界反冲。之前还不觉得，如今，这种时候，到哪儿都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她压下心绪，面无表情。值班经理过来，和她说了会儿店里的情况。林琅听完，对方问她，要不要在店里吃东西。林琅摆摆手，说不用。不是真的不用吃东西，只是心情不好，不想看到店里的小情侣们甜甜蜜蜜撒狗粮。她已经这个年纪了，却还是会因为即将到来的失恋而难过。林琅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心底有个角落一直在说，兴许是她想太多了，青青不是那个意思。就像她说的，她只是太累了。像她那个咖位的女星，累才是正常的。可又有个声音反驳，问：“林琅，你这样，有意思吗？”她在等陆青青的视频。下飞机后，才发现，陆青青后面还发了消息，说今天有点忙，可能要到□□点才收工。林琅给她回了个“ok”的表情。在那时候，她的心态还能稳住。可是时间过去越久，她就想的越多。她等到八点半，听到手机上的提示音。林琅原本正在电视上看电影。她倾过身、拿起遥控器，按了暂停。微信电话的响声还在继续，她停顿片刻，做好心理准备，才拿起手机。……结果不是陆青青。“李姐？”林琅迟疑着问。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自己经纪人了。如果不是电视上偶尔还会放几个她之前接的小代言，她都要忘记，除了火锅店老板之外，自己还有一重本职。算算时间，马上就要到合约过期的时候。李姐这时候打电话，是要谈合约结束时的各项事宜吗？她有些疑惑，又有点焦灼。如果陆青青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林琅深呼吸，压住心底的烦躁。开场当然是寒暄。李姐问她，这几个月在做什么。当然不能说在谈恋爱。林琅只讲，之前说的火锅店已经开张。哪天李姐来西都，务必到店里坐坐。李姐笑了笑，说：“对了，之前你那个网综，这几天又联系咱们啦。”林琅：“欸？”李姐道：“你合约马上到期了，不过现在还在咱们这儿。”她像是在解释。林琅：“哦……”那个网综买了几次热搜，但是水花平平，倒是给她弄个了又攻又撩的人设。但因为总体并不出圈，所以连这个人设，也只是小圈子自嗨。再后来，林琅就没再关注过相关数据，只是在更新的时候看一眼。李姐道：“是要拍第二季，拉到了赞助商，每一集的钱比之前高一半。好像是被另一个平台看上了，要两边一起做。”林琅惊讶：“怎么这么突然啊。”李姐笑道：“还在接触嘛。我把策划书发你，先看看？”林琅想了想，应下来。果然，通话结束之后，邮箱的提示音就来了。与此同时，林琅原本的哀思愁绪被打了个岔，有点凝聚不起来。她心不在焉地看策划书，继续等陆青青的电话。等到九点多，陆青青终于磨磨唧唧地给她发：现在视频可以吗？林琅叹口气。还是来了。她把策划书导到pad上，随后才回复：好。片刻之后，视频请求传过来。林琅抬头，看一眼自己周边。她在家里，周围难免有点凌乱。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林琅哑然失笑。她忽然觉得，也许自己才是更无情、更“渣”的那一个。陆青青还什么也没说，她的心态就全然变化，忽然对陆青青客气起来。她揉了揉眉心，接通视频。第58章 分手手机屏幕上, 起先是一片黑。很快，画面一闪, 陆青青的面容出现。她手放在身前，十指扣在一起，指尖将皮肤压出一片白。光是看着，就能察觉到, 这会儿的陆青青有多焦灼。林琅慢吞吞地将视线往上挪, 从手, 到颈, 再到面孔。她有点惊讶地、又毫不意外地发觉，屏幕里, 陆青青面上画着一层淡妆, 遮去了她的憔悴。当然会“憔悴”了。陆青青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只要带着妆容, 林琅就不会察觉到。但林琅已经太熟悉她。陆青青总有工作, 但林琅闲暇很多。她会去看陆青青拍过的戏、参加过得综艺，看得多了，便很能看透陆青青面上的各种神情。她以为只要遮住眼下的青黑，粉饰过苍白的面色, 就能掩去疲态。但她微微垂下的眼帘, 唇角勉强弯起的弧度，都让林琅看的一清二楚。隔着屏幕, 她都能感受到陆青青这几天是怎样难捱。林琅的思绪有点飘远。憔悴的陆青青, 她看到了。那以前呢？她们在一起的时候, 陆青青会怎么样？……陆青青的表情会更加生动、活泼。她很喜欢从背后抱着林琅的腰，看她切菜做饭。林琅私下觉得，陆青青大约很需要“家”的感觉。想到这点之后，林琅偶尔会刻意在陆青青面前营造此类氛围。这很轻松。陆青青空闲的时候很少，林琅又从小看惯了父母和睦相处的景象。只要在那少有的空闲中，模仿一下父母习惯性对彼此做的小动作，就能收获女友亮晶晶的眼神。林琅曾以此为乐。但在这一刻，她倏忽意识到：“再也不会有那种乐趣了。”她有点遗憾。两人沉默片刻，那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嗓音，提醒：“青青？”林琅意识到，陆青青身边还有其他人。这一幕仿佛时空倒转。过去的无数个日夜，她们就是这样，把手机摆在一边，开着视频讲话。有很多次，讲着讲着，陆青青实在太困，在林琅面前睡着。林琅满心怜惜，觉得陆青青这样太辛苦，还是快去休息。她起先也觉得，可以等陆青青在桌上小睡醒啦，再转移阵地。但陆青青一睡，就陷入黑甜梦境，一时半会儿，根本醒不过来。到最后，林琅只能打电话叫醒她。对面那道嗓音又说：“青青，咱们之前说好了的。”林琅：“……请问是张琳惜女士吗？”她忍不住问。陆青青身体一颤，抬起头，看向旁边的经纪人。张琳惜叹口气，眼见林琅直接把话说开了，陆青青又是这样子，干脆准备接过谈话的主导权。她原本已经列了一个纲要，陆青青只要照着说下去就行。可就连这种小事，陆青青都办不好，一副情根深种、分手完全是被迫害的样子。张琳惜自己也很无奈。但她做习惯恶人了，对此习以为常。她站起身，准备坐在陆青青身边。但陆青青在此刻开口：“等一下……”她看着手机镜头外，明显是在和“其他人”讲话。林琅见了这一幕，在陆青青眼梢看到一丝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