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讲题的视频，已经被钟子灏发到朋友圈里去了。司以钧的指尖弥漫出一缕烟雾。这会儿已经到了深夜。他靠坐在床上，没有开灯。他的房子在这幢大厦的57和58层，透过落地窗，可以俯瞰城市中心的繁华夜景。他缓缓抽着烟，窗外璀璨的灯火映照在他的眼睛里。但他眼里却没什么光亮。抽完了这一根，他在床头的烟灰缸里捻灭，又点上了一根。打火机的火光随着清脆的声响亮起了一瞬，又瞬间归入黑暗。只剩下司以钧指尖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灯火的倒影里明明灭灭。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时不时亮起屏幕，提醒他有新的消息，都是聂俊他们在小群里约着开黑。他刚挂了一通司维兴打来的电话。司维兴虽然工作忙，但每个星期都会找时间打电话给他。每次找的借口都不一样，但司维兴也是个话不多的人，总是说两句就冷场，然后被司以钧挂掉。司以钧又抽了一口烟。萧雨涵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里头带着泪光，充斥着厌恶和愤怒，和他妈妈董茵看他的眼神，特别像。让他想起了董茵第一次在家里打他时的样子。巴掌落在身上，虽说没有多疼，但满屋子都是董茵绝望而沙哑的啜泣声，让司以钧喘不过气来，把他拽入黑沉的恐惧里。他抬头去看向她，却被董茵一耳光扇得偏开脸去。不要用你的眼睛看我。董茵沙哑着嗓子，咬着牙说。你的眼睛为什么长得那么像你爸爸。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那双含着泪的、哭得通红的眼睛却印在了司以钧的心里。她眼里全是绝望、仇恨和责备，可司以钧分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因为司维兴的妻子发现了她的存在，找上了门。不过在这之后，司以钧常常看见这样的眼神，也常常看着董茵在家里哭喊吵闹，或者打骂他之后，将他关进那间没有窗户的卧室中。虽然每次事后，董茵清醒过来，都会抱着他哭着道歉，但司以钧却只记得住她发疯时说的话。我为什么要生你呢。当时董茵一边哭，一边颤抖着笑着问他。自从遇到你爸爸，我就一直在做错事。而你就是那个最大的错误。萧雨涵的眼神像是把他拽到了回忆里，把他心底的愤怒和恐惧全部都唤醒，让他无比焦躁。司以钧的烟灰落在了手腕上，烫得他轻轻一抖。他侧过身去往床头的烟灰缸里磕烟灰，就在这时，他瞥见了手机屏幕上的一条消息。来自群聊［猛男深夜开黑车队］无敌酷哥聂俊：哎，你们听这声音，像不像咱们今儿打篮球砸到的那个小子？司以钧磕烟灰的动作一顿。接着，他拿起手机解开锁，点开了聂俊分享到群里的那个视频。［钟子灏：顾老师学精了，这样讲题，我还怎么抄啊呜呜呜！（视频）］同学a：这道题刚好不会做！同学b：不愧是顾神！钟子灏不如你造福大众，每天都把顾神讲题的视频发出来算了/狗头钟子睿：人家言湛都是为你好，一定要好好谢谢别人。正是钟子灏发在朋友圈里的那条。视频里灯光明亮，暗红色实木书桌打底，上头铺着一张a4纸。镜头中那只握着笔的右手，干净纤长，骨节分明。它熟练而漂亮地在白纸上写了两行方程式，字迹流畅，带着温柔的笔锋。这道题要用到的是这个方程。我们先来看图，在图上做一条辅助线，连接o点和m点顾言湛清朗温润的声音从手机中流出来。司以钧一滞，一直紧拧着的眉头居然缓缓松动了。顾言湛的声音有一种能够治愈人心的魔力，像清泉，把司以钧脑海里董茵的影像冲散了。或者说，不是顾言湛的声音，而是顾言湛这个人。他像是不会生气似的，对谁都温和有理。他的温柔并不像上流社会常见的那种、假人一般的疏离守礼，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柔，像被暖化了的泉水。不过，不全是不会生气。司以钧想起今天他在篮球场逗他的时候。自己看到他那副温和优雅的样子，就忍不住想逗他，气得他眼眶泛红地瞪着自己，也说不出话来。还有刚才，自己在游戏里，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声音。倒是挺活泼的，生气也毫不含糊，不过语气还是软绵绵的，听起来好欺负得很。司以钧不由得笑出了声，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等司以钧回过神来时，视频里的顾言湛已经把这道题讲完了，视频也停了下来。司以钧不由自主地将视频重新播放了一遍。再听顾言湛的声音，他逐渐替换了原本董茵和萧雨涵的模样。司以钧慢慢闭上了眼睛。这天晚上，司以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那个视频反复听了多少遍。直到他沉沉睡去。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天空就放晴了。顾言湛吃了饭，被司机送到学校。按照原本剧情的发展，在那个雨天之后，萧雨涵就成了全班针对的对象。以阮舒窈的小跟班孙楚楚为首，整个班的学生都开始欺负和排挤萧雨涵。而萧雨涵则是执着地坚持留在这个班里，并且逐渐获得了原主顾言湛的关注和好感。而司以钧这会儿在干什么呢？作为恶劣男主，司以钧冷眼看着女主被欺负，不仅不帮忙，还时不时添一把火。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受到女主的吸引，越来越觉得她是一个乐观、阳光、独一无二的女孩，好感嗖嗖嗖往上涨。顾言湛：。果然，男主的情商，从来不会让他失望。不过这倒是给了顾言湛不少机会。他们班就在男女主班级的隔壁，系统又有提示，他可以及时地赶到，刷点儿舔狗值。按着这个速度，他应该很快就可以攒够一百点，然后就可以等着回家了。这么想着，顾言湛觉得生活都有了盼头。雨后的空气特别清爽，顾言湛一路走到了教学楼，心情还不错。结果刚走到2班门口，就有一只书包从门内飞出来。顾言湛侧了侧身，那书包贴着他砸了过去，落在了对面的墙上。顾言湛一愣剧情来得这么快吗！他往门那边看去，就看到孙楚楚站在那儿，叉着腰，神色得意极了。她旁边站了几个幸灾乐祸地看热闹的女生，想必是她的朋友。这会时间还早，班里没几个学生。剩下零零星星坐在座位上的几个，都没有说话，都抬头往这边看过来。哎呀，真不好意思，不小心脱手了。孙楚楚笑得得意极了。站在她对面的女主气得眼眶通红，泛着泪光。萧雨涵，你是怎么到这个班里来的，大家心知肚明。孙楚楚说道。别让你身上的穷酸气污染空气，还是赶紧滚回你以前的学校去吧。周围几个女生跟着发出了吃吃的笑声。校园暴力的画面让顾言湛觉得有些不适，不过接下来，就到了他上场的时候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接着走到2班门口，清了清嗓子。抬手在门上敲了敲。这几位同学，你们在干什么？第12章教室里的人都往门口看去。顾言湛在学校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学校里就算高一新生也很少有不认识他的。顾言湛站在门口，清俊舒朗的眉头皱着，单手提着萧雨涵的书包，眼神有些冷，还夹杂着教师特有的严厉。孙楚楚心虚，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接着才回过神来站在门口的，是隔壁班那个特别帅的顾言湛啊！她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顾言湛，一时没说出话来。顾言湛是真的帅啊！而且眼神好温柔，就算是生气的时候也你们几个在做什么？顾言湛见没人回话，问道。没有老师在班级里，就可以随意喧哗吗？班长在哪里？顾言湛虽然平日里和颜悦色的，但毕竟是学校学生会的主席，手底下管着一大票人，不少老师的考评都要看在他的面子上。原主虽然平时温和，但也是个很有威信的人。顾言湛就不一样了，他从小到大，只有被学生干部凶的份儿，从来没作为学生干部，凶过普通学生。他心虚又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明面上严肃又清冷，其实腿都在打颤。周围几个起哄的小姑娘顿时都不敢说话了，孙楚楚支支吾吾，也没说出话来。旁边有个一直没出声的学生小声回应道：班长还没来。顾言湛又问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孙楚楚有些害怕，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半天憋出一句：我们闹着玩呢闹着玩，就这么把人家的书包丢出去吗？顾言湛接着说。而且，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在开玩笑吗？说着，他学着以前学生时代见过的那些领导，走出班级，把站在楼梯口的那个纪律部的执勤的学生叫了过来。给2班的日常操行分扣五分，把他们几个的名字记下来。顾言湛抬手点了点那几个人，吩咐道。等老师问起来，就把这个名单交给他。辛苦了。那个学生连忙应下来，走上前去登记名字。等一下，顾言湛，你误会我了孙楚楚走上前来，还想要替自己辩解两句。可是顾言湛一眼都没看她，拿着书包走到班里，一抬胳膊，递到了萧雨涵面前。以后再有人欺负你，直接去一班找我。顾言湛说道。萧雨涵愣愣地伸手，将顾言湛手里的书包接了过来。接着，他看到顾言湛温和地、满含安抚意味地冲着自己微微笑了笑。像是有阳光从面前落下来。可萧雨涵却打心底里有些责怪他。他这么兴师动众，岂不是让自己成为同学们的众矢之的？自己的处境本来已经够艰难的了顾言湛放在口袋中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好了，任务完成，舔狗值到账了。顾言湛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两分，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对着萧雨涵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说着，他转身就要出去。接着，他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司以钧。司以钧像是天生就不会好好穿校服似的，深蓝色的西装外套敞着，里头的白衬衣依旧没有系领带。不是冤家不聚头，怎么又是男主啊。接着，他就看见司以钧勾起了一个懒散的笑容，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顾主席。上扬的尾音，分明就是在调侃他。再配上他此时的神情，十成十地欠揍。好想揍他一顿啊顾言湛在心里咬牙切齿。他清了清嗓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避开了眼神交流：嗯，早上好。接着就从他面前走了出去。不知怎的，应该是昨天听顾言湛的声音听多了，他一开口，司以钧就觉得耳根有点发烫。再一抬头，顾言湛已经走远了。司以钧单肩挂着书包，走进了教室里。路过萧雨涵的时候，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心里还生出了几分烦躁。这女的真麻烦，怎么天天和顾言湛混在一起跟在他后头的聂俊忍不住往顾言湛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说道：这小子还挺爱管闲事哈。司以钧瞥了他一眼。聂俊立刻闭嘴一眼就知道，自己刚才说了这位大哥不爱听的话了。没想到那个耀武扬威的书呆子居然能入钧哥的法眼昨天那个视频，你在哪儿看到的？司以钧把书包随手甩在桌上，忽然问道。啊？聂俊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司以钧问的是哪个视频。昨天钧哥一晚上都没怎么在群里说话，他还以为钧哥早早就睡了呢。那条视频早就被他们99+的聊天记录刷没了，也不知道钧哥从哪儿看见的聂俊一边腹诽一边说道：啊，我空间一朋友，是我爸朋友的儿子，见过几面，就他发的。司以钧说：嗯，你让他把顾言湛的微信推给我。聂俊：啊？司以钧抬眼。你要人微信干啥？怎么，请教问题不行么？系统：恭喜您，获得5点舔狗值。当前数值：21点。顾言湛松了一口气。他心里对司以钧说，没事兄弟，再熬一熬，等我凑满100点了，您二位愿意怎么谈恋爱就怎么谈恋爱，我绝对不再碍手碍脚了。这么想着，顾言湛走回了班级中。他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就看到有个人走到自己座位旁边。他抬起头来，接着一愣。阮舒窈？顾言湛迟疑地问道。阮舒窈冷冷嗯了一声：你刚才又去隔壁班管闲事了？顾言湛没想到，这姐们消息这么灵通。自己刚去怼了孙楚楚一下，回来阮舒窈就知道了？顾言湛也没瞒他，坦然地嗯了一声。阮舒窈缓缓抱起了胳膊：你是真看上那个萧什么的了？这倒是真没有。但是原主是真的喜欢萧雨涵。顾言湛说不出来原主才会说的话，模棱两可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没什么关系。阮舒窈冷声开口，抬了抬下巴。不过你眼光还真是差。顾言湛：？此话怎讲啊姑娘？阮舒窈顿了顿，又说道：万一以后你被人当了备胎，用完就丢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