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叩响。
门外传来庄姨温柔的声音:“桑桑,我能进来吗?”
“……”没有回应。
庄姨等了会儿,手放在门把上,拧了拧,没锁,于是轻轻打开。
赵云桑正坐在书桌前,塞着蓝牙耳机,低头认真背着政治课本。
“当前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
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赵云桑翻一页书,边背边抬起眼,“庄姨。”
“你背你的,我就来给你拿点水果,刚才看你都没好好吃饭。”庄姨把走过来,把手中的玻璃碗放在赵云桑桌子上,眼睛仔细地打量她,心疼道,“唉,怎么又瘦了呀。”
以前脸上还有点肉,现在这下巴尖的,手腕细的,风都能刮走一样。
“没事,我就是今天中午在学校吃的多,没什么胃口。”赵云桑不以为意地对她笑了下,垂眼继续看着课本上标记的知识点,“怎样解决主要矛盾,一,大力发展生产力……”
“……”
不知为何,赵云桑这样努力,反而让庄姨有点怜惜和担忧。
小姑娘真的是,逼自己太紧了。
在心里极轻地叹了口气,庄姨摸摸赵云桑绒绒的发顶,没再打扰她,关上房门出去了。
赵云桑背完一单元的知识点,翻到复习资料上对应的单元题目,拔掉笔盖,定了时间开始练题型。
卧室里闹钟滴滴答答转动。
灯光下,少女将掉落的长发挽到耳后,抿着嘴角,眼神专注。
黑色笔水在卷面上晕染出密密麻麻的字迹,一行一行,工整排列。
笔锋间没了原先的肆意张扬。
等终于写完给自己布置的题目,赵云桑合上笔盖,揉揉长时间低头而发麻的脖颈,脑子快要困成浆糊。
她拿过手机按亮屏幕。
凌晨两点。
赵云桑打个哈欠,关了台灯,踢掉拖鞋爬上床,随意将被子裹起。
她真的太累了,累到沾枕即睡。
意识恍恍惚惚飘在半空,始终落不到实地上。
她梦到自己在路上走,眼前都是凌乱的白光,什么也看不清。
她迷茫地低头,手中忽然出现一张白色A4纸,好像是成绩单。虚着眼仔细一看,是补课测试的排名榜。
纸张上,理科第一名和文科第四百九十五名之间,隔那么远,距离变成一道天堑,横在她和伏盛中间。
心脏狠狠疼了下。
脚下的路像南一中校道,可校道两边没了小叶榕,伏盛站在路尽头。
他那边人声鼎沸,鲜花盛开;她这边荒无人烟,乱石枯草。
她开口喊伏盛。
少年却始终没有回头。
梦一变,她站在南一中校门前,手里拿着野鸡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听见背后的人指指点点。
[她那么差劲的人,哪儿来的勇气去喜欢伏盛啊?]
听见姜琪嘲讽地笑。
[人家都不想和你扯上关系,你偏要缠上去,真掉价。]
赵云桑倒退两步,如同扔掉烫手山芋般扔了那张通知书,一回头,又瞧见伏盛在不远处安静看着她。
和自己对视后,他转身走了。
伏盛走得很快,她喊他,追上去拉他衣角。他甩开,说,别跟着我。
神色那么冷漠。
赵云桑脚下一空,如坠深渊。
……
失重的恐惧感太真实,赵云桑被吓醒,猛地坐起身,大口呼吸。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一场噩梦。
她抹掉额头冷汗,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看时间,凌晨两点半。
才睡了半个小时。
卧室里寂静一片,像被隔绝开的深海。窗帘没拉好,银白色的月光从缝中溜进来,破碎在地板上。
光里有细微的斑点,游鱼一样摇曳在半空,如漂浮于海洋世界。
赵云桑怔怔地盯着那道光束发了会儿呆,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发闷,真的要溺在这无边际的海底似的。
细白手指紧紧揪住胸前的睡衣,她把脸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好长时间,都没再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