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水声哗啦。
赵云桑关了花洒,往手心里挤沐浴液,面无表情地一下一下按压。
她的脑子一团麻线,都转不动,记忆也像断片,记不清伏盛是怎么拉着她进小区,把她送到家门口的。
只记得她用钥匙开了门,反手准备关上时,伏盛喊住她。
“赵云桑。”
“……”赵云桑背对着他站在玄关里,不回头,也不应声。
屋内灯没开,走廊上却亮堂。
伏盛伸手帮她把门边的灯打开,灯光刺目,赵云桑抬手遮住眼睛。
“你别挡,”伏盛按住她的右肩膀,略有些强势地将她掰过来,面向自己,“赵云桑,你看着我。”
赵云桑放下手,抬头看他。
她脸上表情很淡,眼睛落在他身上,又像越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伏盛没见过她这种样子,心里有点压抑。
“你今天什么都没有看见。”
少年微微弯下腰,注视着赵云桑的眼睛,屈指在她眼下皮肤那儿轻轻蹭了蹭,像抹掉没来得及流下的泪。
他声音又低又温柔:“回到家里泡杯牛奶,睡一觉,都会好的。”
……
有东西掉到脚背上。
冰凉粘腻。
赵云桑回过神,这才发现手心里的沐浴液已经多到漫出来了。
她抹在身上,蹲下,用力搓掉脚背上掉落的沐浴液,搓地通红一片。
这样才能相信,那粘腻的液体是沐浴泡沫,而不是谁蜿蜒流出的血。
赵云桑听话地在睡前泡了牛奶,夜里却还是做了噩梦。
她梦见自己没有站在街道对面,而是在小商场楼下,和一堆的人挤在一起,仰头望着顶楼天台。
女生跳下来,砸碎在她面前。
赵云桑盯着破烂的尸体,听到有人说:[小姑娘也是可怜,成绩不好,爹妈逼得死紧,又打又骂的。]
那人叹了口气:[都高三了,再熬一年不就熬出头了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楼下的人群又开始躁动不安,尖叫。
四周环境变了,赵云桑茫然地看了一圈儿,低头,远远瞧见女生躺在楼下水泥地上,一滩鲜红色。
为什么那么远?
站在顶楼上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
赵云桑被吓醒了。
她睁开眼,躲在被子里喘气,伸手摸到了满头的冷汗。
心跳地像要炸开。
半晌。
她平复过来,默默翻个身,看着床前一盏落地灯的橘黄色光影。
——那个女生跳下去前,在想什么呢?心情怎么样?
是面对死亡的恐惧。
还是终于可以结束生命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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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到凌晨三点才睡着,赵云桑扔掉在六点整响个不停的闹钟,把脑袋蒙进被子里一觉睡到自然醒。
窗外鸟啼清脆,雨停了,阳光透过没关严实的窗帘照在地板上。
新的一天。
赵云桑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伸直胳膊拿过床头柜的手机。
睡眼惺忪地一瞧。
七点三十二。
哦,还早,七点三十……
嗯??
赵云桑又看了眼,沉默。
两秒后,卧室里响起一声气壮山河连绵不绝的“我操——”
惊到窗台上停着的麻雀,扑棱扑棱翅膀飞向蓝天。
“完了完了完了!”赵云桑光速换好衣服,提着帆布鞋穿上,满脸绝望,连滚带爬冲进卫生间,“迟到了迟到了我他妈竟然迟到了——!”
乒乓哗啦一通洗漱,中途还打碎了卫生间里摆着的空气清新剂。
赵云桑没空收拾,挎上书包关门锁门。电梯在楼下没上来,赵云桑等不及,从楼梯一路跑下去,一步两个台阶,边跑边咬着皮筋扎头发。
自行车停在楼下,赵云桑把书包翻个底朝天,终于摸出钥匙解锁,长腿跨上去,急冲冲地使劲儿一蹬。
咔啦。
好家伙,车链子断了。
赵云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