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没有太把唐以素放在眼中。
也许在她看来，这样面对面的交谈，已经是一种施舍了。
“你的提议确实不错。”
就在这个时候，陆洲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
正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两个人回头一看，唐以素还好，她早就知道陆洲上来了，柳静却是完全没有想到，陆洲会出现在这儿，当看清陆洲身型的那一瞬间，柳静甚至后退一步，差点站不稳：“陆、陆洲？”
陆洲走到唐以素身旁。
这老房子的走道本就不大，唐以素和柳静两个人站着还好，加了个陆洲，顿时有些拥挤，陆洲看着身旁的唐以素，顺势牵过了她的手。
柳静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刚才不是还在……”
“在送她回来的车上。”陆洲道。
柳静道：“你……都听到了？”
陆洲没有说话，但基本就是默认了。
柳静的面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她约了陆洲见面的时间，就是算好了趁着陆洲不在，和唐以素对话，结果哪里想到，不仅没有得到唐以素的保证，反而全程都被陆洲这个当事人给听了过去。
柳静做事追求效率，她知道自己对比唐以素，是完全呈碾压之势，所以说话毫无婉转，单刀直路，不仅劝说唐以素离开陆洲，更是提到了基因病这种事，可以想象陆洲听了后，有多不愉快。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
柳静咬了咬牙，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情绪。
毕竟是陆家世交之女，虽然做不到完全的喜怒不形于色，但好歹稍作掩饰，柳静看向陆洲道：“陆洲，我向你道歉，擅作主张，背着你来找以素……”
柳静说着，迅速对唐以素鞠了一躬：“以素，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如果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柳静这鞠躬，可不是浅浅地点了点头，而是九十度对着唐以素鞠躬，明明几分钟前还高高在上，转眼就行这么大礼，差点把唐以素吓了一跳，对于柳静的认知又刷新了一层。
她自问自己的反应做不到柳静这么快，更没办法像柳静这样，上一秒还居高临下，下一秒就神色真诚地致歉。
不得不说，柳静的演技实在一流，这道歉的姿态真诚，脸上的神色除了懊悔之外，还有窘迫，还有难堪，还有委屈，最终望向陆洲的神情，更是带了几分绵绵爱意与楚楚可怜之色。
她虽然长得没有唐以素好看，但神色却十分动人，唐以素瞧着，都不由自主地看了陆洲一眼。
这换做是一般的男人，就算不喜柳静的举措，看她此番这般姿态，心中的怒意也会消减不少。
毕竟是打着爱自己的名义出发，但凡虚荣心强一些的人，此刻不仅不会恼怒，反而还会为了柳静的爱而感动。
不过可惜，陆洲不知道是不是见多了这种套路，竟然完全不为所动。
一开始他是什么表情，现在就还是什么表情，柳静在他目光冷然的注视之下，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最终，柳静只好道：“小吴还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一步，陆洲，晚上公司见面再说。”
说完，柳静整顿了一下手中的包，抬脚打算离开。
“柳静。”陆洲叫住了她。
已经准备下楼的柳静立即回身，有些期待地看着陆洲。
“我想和以素结婚。”陆洲道。
柳静看着陆洲，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
她嗫嚅了一下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陆洲出现的太过突兀，柳静猝不及防之下，毫无准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哪些该开口，哪些不应当说。
陆洲看着她变幻的神色，继续道：“李叔也很喜欢她，只要以素同意，她就是陆家的女主人。”
最后这六个字似乎刺激到了柳静，她神情一变：“陆洲，你和她——”
“我和她的事情，我自己决定。”陆洲看着柳静，道。
柳静忍不住道：“她未婚生子，儿子都上幼儿园了，这样的女人，你娶回去，就算不为陆家考虑，难道你就不顾虑一下自己的颜面吗，外界会怎么揣测你？你知不知道，连宋辰皓那样的人，都不会娶她的，你堂堂陆家掌权人，那些虎视眈眈的陆家旁系，怎么会肯答应？！”
“他们已经答应了。”陆洲道。
对比柳静起伏过大的情绪，陆洲的神色几乎可以说是冷漠。
柳静脸上愤怒的神色戛然而止。
毕竟是一手导演策划今天这一切的人之一，反应能力也极为迅速，很快便明白过来：“陆联他们——”
她说着，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话说到一半几乎失声，停顿了一下才喃喃道：“我知道，他们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但我以为……至少能里拖两天的……”
陆洲道：“两天，第一天你让以素离开我，第二天和我合作，击退陆联，让我对你心怀感激，再加上以素的离开，接下来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陪在我身边，和我共渡难关，我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反正娶谁都一样，肯定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计划被戳穿，还被陆洲当着唐以素的面这样说出来，柳静的面色顿时变得铁青无比。
上一刻她还居高临下地劝退唐以素，结果下一瞬，陆洲就和唐以素站在一起揭露一切，令她颜面尽失。
柳静是何等骄傲的人，从小到大，头次遇到这般屈辱的事情，更可恶的是，这一切还是陆洲带给她的！
这比唐以素反击还要令她伤心愤怒，这种来自于爱慕之人的致命一击，几乎令柳静失去理智。
她几次想要克制情绪，都无法令自己冷静下来，忍不住对陆洲道：“难道不是吗，陆洲，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你不是不知道。
“我曾经问过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如果你有，我就退出祝福你，但是你和我说，你没有，你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让你心动的人！
“结果现在呢，现在你要和她结婚了……”
陆洲对柳静道：“她就是让我心动的人。”
“我不信！你和她认识才多久，半年？一年？”柳静忍不住吼道，“你不是这种人……你看不上她，你谁也不喜欢……她配不上你，她哪里值得你心动，她哪里值得你为她挡住倒塌的墙，哪里值得你娶她！”
柳静道：“你只是被你的错觉迷惑，等过了这一阵子，你冷静下来，你就会知道，自己现在的选择是错误的。我和陆联合作对付你，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是我从来没有害过你……”
柳静说着，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有些委屈地看着陆洲道：“陆洲，我想过为你生孩子的。”
说完，柳静看了唐以素一眼。
唐以素本来在听他们二人说话，说到孩子，唐以素一愣。看向陆洲。
陆洲看柳静这番神态，微微皱着眉头，缓缓道：“柳静，我们确实一起长大没错，但从来就没有过任何暧昧，这些年，我们之间甚至连联系都很少，你长期在国外，你喜欢的也不是我，你只是不能接受，我要和别人在一起这个事实而已。”
柳静一听，连忙道：“我要是不喜欢你，我当初为什么要接管柳家这些事；我要是不喜欢你，这些年我为什么天天泡在实验室研究遗传基因问题；我要是不喜欢你……当初我就不会做试管……
“如果当时我和你的孩子保住了，现在和你在一起的人，明明应该是我……”
说到过往的那些事，柳静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红着眼眶看着陆洲。
然而陆洲最终也只回应了她四个字：“没有如果。”
他的每一句回应都太过狠绝，完全不给柳静留下任何余地，当着唐以素的面，被陆洲这样拒绝，柳静心中又怨又恨，最终还是转身快步离开。
唐以素听着楼道内柳静杂乱的脚步声，一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唐以素才回过神来。
他们二人对话的信息量太大，唐以素看着陆洲，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道：“那……你要进去坐一坐吗？”
和柳静说了这些，陆洲的心中显然也不平静，他看着唐以素，点了点头。
唐以素转身先把门打开，让陆洲坐在沙发上休息，见陆洲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唐以素在他开口之前先道：“我相信你和柳静之间没发生过什么。”
陆洲坐在沙发上，微微抬头看着唐以素。
灯光映在他的眼睛上，敛着光芒。
唐以素对陆洲笑道：“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也不是傻的，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见柳静出现过，一直到我们关系进展到这个地步了，她才出现，而且现出真身之前，还暗搓搓搞了那么多小动作，一看就不是正牌女友，肯定名不正言不顺，才会先来劝退我啊。”
至于孩子什么的……
陆洲说过，他成年后做了试管婴儿都失败了，刚才柳静那意思，估摸着也尝试过为陆洲生育，但失败了？
这种事虽然有点膈应人，但也情有可原，反正陆洲也没和她有过亲密接触，孩子也没孕育成功，唐以素自然不会去纠结多年前的过往。
陆洲见唐以素并没有将那些事放在心上，稍稍放下心来。
唐以素道：“秦桦姐和唐枣呢，刚才他们是不是跟在你的后面？”
“我让他们晚点上来。”陆洲道。
有柳静在场，确实不适合被唐枣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唐以素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秦桦。
秦桦正带着唐枣在小区内走动。
唐以素这个小区虽然是老破小，但也是正规小区，人车分流，小区内还有小卖铺和健身器材等等。
现在时间不算太晚，小卖铺和健身器材附近灯火通明，几个小孩子正在玩闹。
唐枣每天和小区的小朋友们一起坐校车，认识了不少人，此刻见他过来，小朋友们纷纷对唐枣打起了招呼。
秦桦也不知道这一时半伙的，能不能上楼，索性就让唐枣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一会儿，消磨消磨时间。
别看这群小朋友一个个小萝卜丁似的，一旦开始玩起来，简直精力充沛。
唐枣性子相对而言静一些，不似别的小朋友玩闹得那么疯，但玩球的时候，难免跑动几下。
见一旁家长立即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牛奶，秦桦看着玩耍的唐枣，这才惊觉，这么晚了，唐枣饭还没吃呢。
陆洲和唐以素那边明显有事耽搁了，就算现在能立即处理完，点个外卖都需要不少时间，大人能够扛得住饿，小孩子却是不行。
“唐枣，唐枣。”想到这，秦桦立刻叫道。
小朋友的嬉笑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唐枣隔着些距离，根本听不到秦桦的声音。
倒是一旁小朋友的家长闻言，对秦桦道：“正玩的开心呢，你得走过去把他拉出来才行。”
秦桦闻言，想了想道：“我去给孩子买点吃的，您帮我看几分钟，可以吗？”
“没问题，这里是儿童区，放心去买吧。”家长摆了摆手道。
这小区内没有车辆，也没危险地段，孩子经常在这边玩，这么多大人紧盯着，除了偶尔不小心摔倒之外，基本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秦桦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小卖部。
正在玩球的唐枣看到秦桦走进小卖部，动作便停了下来。
一旁的小朋友连忙冲唐枣喊道：“唐枣唐枣，快过来接球啊！”
唐枣看了看秦桦，又看了看自己家的方向，对小朋友道：“我不想玩了，你们继续吧，我帮你们捡球。”
捡球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哪怕是小朋友也不爱干，此刻唐枣愿意捡球，自然是再好不过。
大家立即嘻嘻哈哈地继续玩闹起来，唐枣就坐在一边，有需要他捡球的时候，就起身捡一下，又继续坐回去。
“啪”地一声，又一个气球被打歪，巍巍战战地飘了出去。
唐枣百无聊赖地起身，沿着气球飞走的方向走过去。
一个人影从远方快步走过来，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女士西装，高跟鞋杂乱的声音响着，当唐枣终于看清这道人影的时候，气球也飘到了她的面前，在她身上弹了一下，再落到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