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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1 / 1)

带着壳的咸鸭蛋切成橘瓣一样的大小,林绣擦了手上的油,用小勺舀着咸蛋黄吃。看看桃枝满脸的意犹未尽,自己先笑了。“明天早晨咱们还吃这个,烧得更薄些,往饼里灌鸡蛋吃。”林绣比出个卷饼的动作,“再刷些蒜蓉辣子,有什么青菜都往里一裹。”桃枝欢呼起来,“我能吃两张。”风急雨骤的,正是好眠时。许是因为惦记着这件事,桃枝夜晚睡得格外舒心,连梦里都是鼓鼓囊囊的鸡蛋灌饼。没成想第二天早上谁也没吃上卷饼。林绣挣扎着起床时,只觉头重脚轻,浑身都烫。前些日子的口疮是积了火,现在天又下雨,才算是病来如山倒。庄娴冒着雨跑去医馆,老大夫看了没多说,只给出个“外寒内火”的结论。许是觉得自己太端肃会吓着病人,又抚须微笑,“好生修养几天就是。”林绣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从前时候每年都要病一场,还都是在秋末,像是要把攒了大半年的火气一下子发出去似的。没想到来到这儿还是同样的毛病。对每逢秋天必至的小病已是见惯不惯,林绣很自然地躺在床上,摆出病人该有的娇样。她裹着小被子窝成最舒服的姿势,一会觉得额头冒虚汗,吹一股凉飕飕的风又直喊冷。主厨倒下了,苏大厨得全权负责她的位子。庄娴酿酒端盘子更是没一点空,服侍病人的重任就交到珠梨手上。珠梨被林绣一会喝水、一会喝多了要如厕的要求捆住手脚,耐心照料了半天就把她丢给桃枝。桃枝是个粗手粗脚的,乐呵呵地把别人送的慰问礼拿过来。乐坊老板托人送来副泡水的剂子,陶小姐则是给她带了许多解闷的话本。“还有谁来着?”林绣歪着脑袋用秸秆吸水喝,把吸管咬得扁平。陈皮、金银花和什么花草泡的水,她偷偷加了块冰糖,清香中透着微微的甜。桃枝给她擦擦汗,“江大人也来了两回。”林绣腾地坐起来,“然后呢?”“绣姐姐你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只说仪态不佳难以见客。于是大人远远地在屋外看了眼,放下些草药就走了。”林绣:“”她还是不敢相信,往胳膊上狠狠掐了把,痛感很是明显。“这果真是我说的?”林绣按按太阳穴,她什么时候还讲究仪态这东西了。“当然,骗你作甚。”桃枝啃着鸭梨,又补充一句,“不过我们当初听见也觉得奇呢。”莫非是那故作玄虚的禁忌本子看多了。林绣疲惫地靠回榻上,感觉头更疼了。因病情不重,大夫没给她开什么药,只是嘱咐多喝水多睡觉。学士府送来的是副药浴汤剂,纸包上写着具体煎药熬药泡浴法。又是撒药又是蒸熏的,林绣坐在木桶里,总觉得自己快成了某种处理好就等下锅的食物。再抬手一闻,眉头立即皱起,都被中药腌入味了。不过蒸完效果显得很快,她裹着被子神清气爽的,鼻塞也好不少。“第二日又堵,泡过后遂通。”林绣一笔一划地写。第三日先通后堵,如此反复,也没什么吃饭的胃口了,只是趴在床上画图册。她皱皱鼻子,谁让自己什么味儿都闻不到呢。白天连今耀楼赵掌柜也来探病。门窗紧闭着,连窗台上卧着的猫都没精神。林绣躺在床上一副恹恹样子,见她来了只是勉强一笑,“小心把寒气过给你。”赵掌柜才不听她的,伸手探上林绣的额头,“没烧起来就好。”林绣笑笑,也是在宽慰自己,“没甚大碍,再养几天就大好了。”赵掌柜总算舒展眉头,“等痊愈了就出去走走。”不过转念一想,京城又湿又凉,实在不适合。她给林绣掖好被子,“倒是现在江南风景正好,又不算太冷。”林绣对江南的绿山白水也很是向往,尤其馋鲜灵灵的瓜果和河鲜。若不是这回病了,倒真有可能南下走一走。她笑着点点头,“前些日子刚说要去江南吃鱼逮蟹呢。”桃枝端水进来,面上也是一片神往,“若姐姐要去,别忘了带上我。”坐了半晌,赵掌柜放下茶盏,却不起身告辞。这是有话对我说?林绣坐直身子,听得格外仔细些。“从前曾在扬州得了间小铺子,只是一直空着。”林绣点头,这事自己倒是听她说过一些,扬州商会与京都商会向来有些过节,她的身份不便插手。赵掌柜只是笑,“我以后就在京城安居了,才来寻你。”她正色道,“病好后去扬州住一阵子吧。”林绣本来支起身子坐在床边,闻言狠狠被呛了下,差点从床上翻下来。赵掌柜赶紧把她扶好。林绣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很郑重地点头。一家店铺都是真金白银堆起来的,哪能是轻轻巧巧一句话,林绣看向她的眼神只剩下感激。铺子是绝不能白要的,她从床底下摸索出个不起眼的木头匣子。赵掌柜先笑出来,“怎么藏在这里。”林绣掂量着沉甸甸的匣子,这才打开递给她。赵掌柜都没怎么看,只是摸出把银子还给林绣,将剩下的收到自己手里。林绣眯起眼睛,无奈地笑着摇头,“真是”“这些就够了。”赵掌柜站起身来,朝她一笑,“好好养着,我下次再来看你。”心中惦记着扬州的小铺子,林绣的病好得快多了。时不时就裹着厚衣裳来院子里转转,顺便给蒜薹韭黄葱苗们松松土,再过两三个月就能和腊肉同焖了。庄娴给她捂紧衣角,“你想吃点什么?”身体机能逐渐恢复,食欲也好起来。林绣一不留神把馋了好几天的说出来,“想吃个羊肉锅子。”珠梨抢先瞪她一眼,“羊肉上火。”林绣干笑两声,“我就是想发发汗而已。”或许是生病的人能得到更多耐心,珠梨忍下对她翻个白眼的心思,“总之就是不行。”“前些日子是谁燥得流了一通鼻血,把里衣跟床铺全染上了。”苏柔轻声哄着她,“等冬二月了肥羊羔才好吃。咱们吃个青菜锅子吧,再下点草头冬瓜和萝卜。”林绣嘴上答应地爽快,只能在心里唉声叹气。想着自己端着碗吃些豆腐青菜,实在很有些惨兮兮。下一秒店里也响起重重一声叹息。几人都看向桃枝,她把木盆里水淋淋的来福捞起来,语气颇恨铁不成钢,“小心你也风寒。”----彻底痊愈才上灶,耽搁了几天,林绣拿起刀来倒是一点没手生。转眼削了朵小萝卜花插在醋溜鱼上,又把鱼尾高高翘起,摆成跃龙门的姿势。有熟悉的食客一尝便知,“菜应该是苏小娘子烹的,这花怕是出自林掌柜之手。”同桌的人都笑起来,有个促狭的打趣他,“兄长不若尝尝这馒头经了几人手。”那位郎君煞有介事地分析,“想来是林掌柜和面蒸的馒头,再往前收麦的是谁就难以知晓。”听这许多胡扯,林绣也跟着哈哈大笑。前几日的那一点点不愉快早消失殆尽,散落入秋风的絮语中。像知道她心意似的,张屠户第二天真送来筐顶好的羊肉。他端下上头的大路货,很得意地一笑,“吃青草喝泉水长大的,又鲜又嫩。”林绣忙接过,美滋滋地朝他道谢。她的嗓子还有些哑意,却丝毫藏不住雀跃。算清银钱,张屠户准备告辞,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最好是切成薄片煮锅子吃。”林掌柜听了这说法倒是乐不可支,张屠户再看眼其他几人的眼神,很费解地挠挠头,好像是自己说话有点不合时宜了----前几日移观桥有灯会的消息传得火热,春生听阿杏说了,心里掰着手指数日子。总算到了灯会那天,还没到晚上,春生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爹娘上街瞧瞧。春生特意穿好新买的衣服,头抬得老高,还往衣襟上别了个大老虎。一家三口人喜气洋洋地走在街上,总感觉别人看他们的眼神有些奇怪。直到走了半条街才发觉出不对劲,怎么现在还没点灯?春生他爹瞪起眼,“你小子是不是记错日子了?”春生很肯定地摆手,“就是今天。”又走了一会,有个几个人正围着巷口新贴的告示。春生爹越看眉头越皱起来,“因为这几日断断续续的雨,官府说暂时取消灯会了”本来热热闹闹出来看灯,现在连上身的新衣服都登时别扭起来。春生娘忍不住唠叨,“谁让你给他打扮这么花哨。”走在湿滑的路上,春生狠狠摔了一跤。他自己爬起来,连手上捏着的花炮也没意思了。小孩看着自己全是泥点子的脏衣裳,一撇嘴快要哭出来。“这是什么味道?”春生听见爹突然开口。突然他的手心一动,爹把他高高举过头顶。娘笑着道,“就知道你狗鼻子,老远就闻到味。”这次春生不用踮起脚也能望到,门口高高挑着两盏灯笼,算不上多明亮,只是静静闪着软熟栗子一般的光。朦胧间可以看见有人斟酒谈笑,幽幽香气散落进空气中。春生拉着他的手尖叫起来,“爹,这就是如意馆!”躲进这家熟悉的馆子,浑身疲惫都消散入晚风。庄娴先带着小孩洗干净手脸,端来杯热腾腾的甜牛乳。热毛巾把脸擦得暖烘烘,春生娘端了清茶来喝,惬意地靠回椅背和林绣扯闲片。谈笑半晌,她才想起正事,“林掌柜,刚才是什么如此香?”林绣一指厨房,“我们正熬羊肉锅子的汤呢。”看着几人跃跃欲试的表情,林绣笑笑,“给您来一份?”“再好不过了。”春生娘搓搓手,她还真饿了。很快带“耳朵”的锅子就端上来。扑起来的热气被油灯熏成淡黄色,直冲人的鼻尖钻来。锅子窄小,有种含羞带怯的妙处。里头的容量却一点不少,足足盛了一整锅底汤。京城人吃羊肉锅子讲究颇多。首先得是清汤,澄澈如小池春水。再次肉要好,倒盘不掉,涮煮无沫。上头应该浮着几粒鲜红的枸杞,名“落红”,再有几片葱白,名“叶舟”。林绣放稳锅子又推开窗,现在凉风习习的,不用担心通风问题。鲜红羊肉片长了翅膀一样在锅子里翻腾,稍稍变色就该捞出。春生娘还没夹,碗里就多了一大筷,她小心翼翼地吹气,丝毫没有木木渣渣的感觉,只剩肉的肥嫩和油脂在舌尖缠绵。芝麻酱用少半口凉水泄开,加一勺滚烫的底汤,以及腐乳汁、韭菜花,再浇半勺辣椒油。糖蒜装了一个小碗,个个晶莹剔透,饱满诱人。白生生的豆腐煮涨了,“笃笃笃”直冒泡。再一鼓作气捞起来,让每个张开的气孔都饱蘸酱汁。小孩笑嘻嘻地往碗里堆满豆腐,搭起座洁白小房子。锅里的肉捞得差不多,蒿子秆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碧绿叶子也依次端上桌。绵了的山药片极滚烫,只消咬一口,香甜就全粘在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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