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企鹅中文>都市言情>东京是什么?> 第37章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37章(1 / 1)

“嗯。”王希泽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忽然停下了手中的摆弄,“说起这个,掌柜这宝德轩里可藏了不少好东西啊。”王希泽的目光朝着周全手里的盒子瞥了过来。周全嘿嘿一笑,连忙道,“方尚书要的东西,小的岂敢怠慢。”再说了,你张子初也不见得比我清高到哪儿去,这方府一邀,你不还得颠颠儿地去吗。周全在心中暗诽道。“到底是掌柜的本事,否则朝廷禁翠多年,谁还能拿出这么些金贵孤品来。” 王希泽似笑非笑地收了话尾,让身旁的周全有些冒虚汗。就在此时,轿外传来一声怪啼,紧接着整个肩舆猛地一晃,轿子里的人便遭了秧。两个大男人同乘一轿,本就显得有些拥挤,周全只瞧着对方整个身子朝自己一歪,手里那捧着的墨盒便劈头盖脸朝他浇了下来,浓烈的墨香顿时从鼻孔直冲脑仁。“怎么回事?!”周全一抹脸,摸了一手黑,气得两颊直颤。“你们做什么?怎么抬的轿子!摔着我也就算了,若是摔着你们家翰林该如何是好?!”周全狐假虎威地朝外头骂了两句,又回头来讨好张子初,“您没事儿吧?这群小贱佬,真是不像话。”“无碍,掌柜的且看看东西怎么样,可别颠坏了。”经王希泽这么一提醒,周全才想起了那宝贝盒子,赶紧擦了擦手上的墨打开来检查。只见盒里装的是一支通体碧绿的孔雀衔珠簪,孔雀尾部的羽屏竟是全用了翠鸟的软羽所制,羽盖淋漓,华藻曳尾,只单看这尾羽的数量,怕就用了七八只翠鸟不止。“果真是个宝贝。” 王希泽的赞美让周全有些得意,可他还没来得及自夸两句,便又觉得轿身一颤,赶紧抱紧了手里的东西。“作死啊!颠坏了方尚书的东西,让你们个个掉脑袋!”“公子,外头有只怪鸟,盯着咱们的轿子不放!”阿宝的声音从轿子外传来,夹杂着几个轿夫的驱赶骂喊,使得整个轿子停了下来。“什么怪鸟?说什么呢?”周全气呼呼伸出一张黑脸来瞧,只见一个硕大的东西风一般地自身旁掠过,身上的华羽是他无比熟悉的颜色。“翠……翠……翠鸟?”周全见了这东西,舌头都打结了。这些天他几乎天天对着这些扁毛畜生,却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而且,这可是在东京城的闹市里啊!周全还想看个清楚,下意识地要往轿子外钻,却不料那怪鸟抢先一步,噗嗤一下闯了进来。周全眼前一花,就感觉那东西整个扑在了自己身上,对着他一阵乱啄。周全被啄得哇哇直叫,手脚乱挥想要赶走它。可没料到这畜生力气甚大,任他如何拉扯驱赶,也不肯离去。直到等两个脚夫掀起了轿帘,那怪鸟察觉出不妙来,才又腾地一下飞了出去。“哎呀!我的盒子!”惊恐过后,周全才发现自己怀里竟是空了。他心尖儿一颤,连滚带爬追出了轿外,只见那巨鸟悠闲地停在了街旁的一颗槐树上,自己的盒子就搁在它翅下。“快快快,尚书公的东西被这畜生抢走了!”周全一边招呼着,一边轻手轻脚走了过去。他拾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冲着那茂密的枝丫间猛地一掷。啪嗒----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直落在周全的脑袋上。周全伸手一摸,好家伙,老大一坨鸟屎。“直娘的,今日莫不是出门没看黄历,撞了邪了!”周全呸地一声,撸起袖子对旁边的阿宝和几个轿夫喊道,“你们几个还不过来帮忙,我今日倒要把这小畜生给逮下来,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阿宝嫌弃地看了周全一眼,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自家公子从轿帘里伸出了脑袋,朝他招了招手。阿宝赶紧走过去,将人扶出了轿子。“这掌柜的当真惹人生厌。”“嗯,是有些。”阿宝没料到能从自家公子嘴里听到这种认同,有些诧异地转向了他。只见张子初一动不动地盯着周全上蹿下跳的背影,那微扬的下巴,轻抿的薄唇,竟从面具里泄露出了一丝顽劣。阿宝心中一动,张嘴问道,“公子,你刚那半盒墨,不会是故意的吧?”王希泽闻言脸一板,随手将指尖的笔敲在阿宝的脑袋上,“说什么呢,我是这种人吗?还不过去帮忙。”“明明就是故意的……”阿宝嘿嘿一笑,冲他做了个鬼脸,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几个男人将那槐树一合围,会爬得朝上爬去,不能爬的就在下头拿个竹竿来捅。上头的巨鸟似乎感觉受到了威胁,忽然振翅而起,翅膀左右张开竟有半丈来长,上头遍布着宝石般的翠羽,乍一看竟如同山海经里所描绘的凤皇。不仅是周全,连阿宝以及路过的行人也一时看呆了。大伙儿指指点点,纷纷朝着这处聚拢而来。“啊----公子!”电光火石之间,那鸟儿倏地俯冲而下,如同一支利箭直逼树下的张子初。阿宝大叫一声,想要扑过来挡,却已是来不及了。尚书府,正厅。紫檀几子核桃椅,樟木雕梁花鸟屏。客座上饮茶的年轻人忽然站起身来,走向了左右两张最为惹眼的黄花梨木博古架。只见上头放满了各种奇珍古玩,从青铜到金器,从玉石到牙雕,每一件怕是都能道出些来历。青年随手拾起一个铜镜放在手里一颠,吓得主人跟着一惊。这时,前堂里隐隐传来了一些人声。“想必是张翰林到了。”主座上的方文静站起了身来,面色有些不愉地瞥了眼博物架前的青年,见他尚且无动于衷,便又板着脸坐下了。很快,一群人闹哄哄地进了正厅,脸覆面具的男子被拥在当中,捂着自己的右手,左右扶他的人都是一副神色仓皇的样子。方文静很快看到了他正在滴血的右臂。这位正打算摆些官架子的尚书公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迎了上去。“这……怎么回事儿?”方文静神情紧张地质问他身边的人。“我家公子在来的路上被只怪鸟给啄伤了,血怎么都止不住。”阿宝满脸焦急,又狠狠瞪了眼跟在后头的周全,若不是他偏要去招惹那只鸟儿,公子又怎会被殃及。“怎会有这等事?!快快快,快去请郎中来。”方文静连忙招呼着下人,然后亲自将张子初引到了座上。好在郎中来的快,又没伤到筋骨,在众人一番折腾下终是上好了药,包扎了伤口。眼瞧着血不流了,站在一旁的方文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张子初这双能写会画的手是何等金贵,若是在他府上出了什么岔子,官家又岂能饶的过他?“感觉如何啊,张翰林?”方文静仍不放心地问道。“多谢方尚书关心,小伤而已,已无碍了。只是,今日这画怕是做不成了,子初实在惭愧……”“不妨事不妨事,你且好好养伤,身体为上。”方文静大度地摆了摆手,却闻身侧插来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不能一睹张子初的真迹,那还真是可惜了。”王希泽顺着这声音抬头瞧去,只见一个面容瑰丽的男人正抄着袖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尖细的下巴比女人还标致。若不是他插嘴,方文静差点都忘了这厅上还有这么个不速之客了。他假笑两声,稍微让开了一些位置,冲张子初介绍,“看老夫这记性,张翰林,这位是……”“我与子初兄也算是旧识了,不知子初兄可还记得在下?”王希泽微微一愣,与对方四目相视。那双有些勾人的桃花眼中满斥着从容且锐利的神色,如果有人将他单纯的当作一个花瓶,那简直太愚蠢了。“怎会不记得,德远兄。”眼瞧着张子初和张浚同时笑了起来,杵在二人当中的方文静却没由来地打了个寒战。这二人年纪相仿,当年又一起在太学读书。虽不同斋,却有着颇深的渊源。其实对于张子初而言,张浚这个名字可能不过是有些耳熟罢了,但对于张浚来说,张子初这个名字却如同刀刻在心尖上一般,实在是让他想忘也忘不掉。自王荆公变法后,太学新立三舍制,分外舍,内舍,上舍三等,上等以官,中等免礼部试,下等免解。这对于太学生来说,无疑是一条当官的捷径。每年的升舍试就如同一次小科举,如果能一路升至上舍,便等同于一只脚踏进了庙堂。张浚自小品行兼优,出类拔萃,家族子弟无出其右者,入太学以来也深得夫子赞许,便渐渐养成了孤傲不群的性子,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可谁料一朝棋逢敌手,自外舍入内舍,自内舍入上舍,大小之试每每败在同一人手上。这个人,就是张子初。仿佛是前世注定的冤家。每当张浚在榜上看到那个刺眼的名字压在自己之上,都咬牙切齿地发誓,下一次一定要超越他。可一次复一次,竟一次也没有成功过。同学们开始亲切地称呼他叫“张老二”,长辈们的夸赞和期许也渐渐变成了叹息与安慰。就这般,一晃到了真正的科举。太学的上舍生本是有资格直接授官任职的,何况是像张浚和张子初这样的出类拔萃者。那时学正甚至已经为张浚拿来了院士的举荐信,可偏偏他听说,张子初竟放弃了举荐,要求参加科举。作为太学魁首的张子初都要求参加科举,向来心高气傲的张浚又怎能忍受坐享其成。于是那段时日,张浚连觉也不睡,日日夜夜捧书苦读,大有誓死要拿下一甲的气势。张浚本以为,这次他定可以一雪前耻,却不料这当口,张子初居然缺考了。之后,那人便悄然离开了京城,而张浚也如愿夺得了甲科头魁。本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状元郎,却一时如同失了魂一般。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拼了命蓄足了一记重拳,想给对手致命一击,却不料竟一拳打空了,满腹委屈无处发泄,憋得他心如火烧。人们又开始议论,如果不是张子初缺考,状元郎不会是他张浚的。从那一刻起,张浚才明白,无论他怎么努力,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张子初的阴影。他无法安安心心做他的官,展他的抱负,他甚至会在做每一个决定前思考,如果换了那个人,他会怎么做,怎么想,会不会比自己处理得更好。张子初就如同他喉咙里的一根刺,拔不出也吞不下,只能生生忍着。直到对方半年前回到了京城,开始寄情于画,他画一幅,张浚便收一幅。因为张浚始终相信,他们之间的恩怨,尚未完。☆、初遇敌手楚汉争“难为子初兄还记得我这个手下败将。”张浚重新回到了自己座上,双手握拳置于膝前,脖子高昂背脊笔直,仿佛一只高傲的孔雀。他慢慢转动眼珠,从王希泽戴着面具的脸看到脚跟,再从脚跟转回脸上。“德远兄哪里的话,想当年楚霸王力拔山河,高祖也曾一度是其手下败将。可到底天时不与,地利不倾,让他横死在了乌江。可见,有些事不到最后,谁也预测不到真正的赢家。”王希泽这话听上去谦虚,实则是将他自己比作了胸襟坦荡的英雄,却将张浚比作那行事下作的小人。张浚没想到,传言里温良恭谦的张子初竟也会这般绵里藏针。他微微一笑,指尖快速在膝盖上敲点了几下,道:“只可惜,楚霸王乌江自刎,到底也算死得痛快。若换做我是刘邦,一朝捏住敌人七寸,定要像吕后对付戚夫人那般,慢慢折磨她,才算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可这等妇人手段,未免有失丈夫胸襟。”方文静见二人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忍不住插了一嘴。可谁知这话偏偏又戳到了张浚的痛处,只见这位清平司司丞面色一沉,冷冷朝他射出两把眼刀,弄的方文静尴尬无比。方文静咳嗽一声,连忙转过了头去,又见站在下人身后的周全正冲他挤眉弄眼,才想起对方是来送点翠簪子的,赶紧挥手让人带进了后院。婢子拿着匣子进了闺房,正瞧见一甜美人儿端坐在铜镜前,专心摆弄着手里的一件衣裙。见婢子进了门,一回头,欢愉地站起了身来。“是不是我托爹爹买的簪子到了?”“可不是嘛,听说这东西现在千金难求,也就咱们家爹爹有本事,能弄得来。”“那当然,也不看看这汴京城里还有哪家小娘子能称得上这东西的,就那些个庸脂俗粉,她们配吗?”一旁贴身伺候着的丫头咯咯笑着。“就是就是,单看这张子初都选中了咱们家娘子来入画,就知道论样貌论才情,谁高谁低了。我听说那李秀云三番两次去了张府却是无功而返,怕是伸长了脖子往人家身上贴也没沾到这光哩。”“那李秀云就是个扫把星,张子初碰到她也算倒霉,脸都给连累毁了,当真可惜得紧。”方若甜嘟着嘴鼓囊道。“怎么?难道我们家小娘子也对那张子初有意思?”“呸,容貌都残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快把东西拿来我瞧瞧。”方若甜迫不及待地从婢子手里接过了那首饰匣子,只刚一打开,就尖叫出了声儿。两个婢子上前一瞧,也跟着尖叫出来。只见方若甜手中的匣子里,血淋淋躺着一只死去的翠鸟,鸟身上还穿透着那根玲珑精美的点翠簪。鸟喙泣血,双目圆睁,好似有什么冤屈想要诉说一般,紧紧盯着面前锦缎绫罗的女子。“小娘子……这……这……”“啊----啊----”方若甜反应过来后将那匣子啪地甩了开去,可手上已经沾染的鲜血却如同附肉之蛆,怎么也甩不掉了。“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门外的厮儿听见了尖叫声夺门而入,见到地上的死鸟也是吓了一跳。“这东西是谁送来的!不要命了嘛!”婢子忙不迭地将方若甜护在身后。“这……这是宝德轩刚送来的啊,掌柜的还在外头候着呢。”几个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手足无措。正厅里,张浚和张子初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的大多是些太学往事,均由张浚主动提起的。“子初兄可还记得,内舍试那次,院士出了个刁钻无比的题目。”“自然记得。那是庄子外篇的议题,论的是天道。帝王之德,以天地为宗,以道德为主,以无为为常。这种题目,着实不好答。”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