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小姐这反应，倒让我怀疑你宾夕法尼亚的人类学白修了。”
“你说什么？”
翟伊怒不可遏。
“我是说，如果我是你，稳坐钓鱼台，压根不会动我，你要动了我，我就可以去跟季远告状，季远喜欢的，可是温柔大方的女孩，你越打压我，他就越怜惜我，逆反定理听过没？越是受到压迫的，就越容易坚不可摧。”
女孩笑意盈盈，像是在说情话，“你是要做我和季远的磨刀石吗？”
翟伊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她既摸不准季远和她的真实关系，又不敢冒险，万一真的让她所说的城镇……
她等了那么多年，默默地守候到现在，可不是为了这时的功亏一篑。
过了会，才不甘不愿地道：
“季伯伯和季伯母是不会让你这样的人进门的。”
“……哦，”沈双眨眨眼，“翟小姐，我这样的，也没想要长久，您放心，我就是来蹭个金。”
“不，不要脸。”
翟伊从没见过这样厚脸皮又无耻的女人，连拜金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可心却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
季远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看上泥塘里的一团泥巴呢？
即使这是快难得见的漂亮泥巴。
翟伊走了。
沈双慢悠悠地拿着杯子回去，路上还在想，季远说错了。
她的演技还是不错的，茶味很够。
她继续拍剩下的，an总监后来又进来了一会，这回，态度明显又热情了一些，还和她约了年底vogue的团体封——专门给css的
拍完单人封，北市就没什么行程了。
沈双跟肖楠回魔都，赵奇闾飞去另外一个城市谈代言，经纪人不需要一直跟着艺人，那是助理的活，经纪人只需要负责用人脉来为艺人周旋，谈判技巧要出色，法学知识也要略懂一点。
显然，赵奇闾干得还不错。
他是经纪人里难得业务能力不错，道德感也相对高一些的。
回魔都的飞机会在江城中转，沈双中途回了趟家。
家里的债已经还完。
爸爸不再需要领着工程队四处跑，原来的老房子卖掉，凑一凑买了双层的跃层——江城这样适宜养老的小城市，房价也十分友好。
新房子没有买在市中心，而是买到了相对绿化较好的城镇，沈双还给配了辆二十万的大众帕萨特，拉两口买到了双层大跃层里，只是到底闲不住，两人在小区附近开了家小超市，卖卖烟酒。
陈秀娟近年来变得温软许多，见到沈双就有点泪眼婆娑，使劲捉着她看，一边唠叨着吃苦了、又瘦了，一边又赶紧关了店，腾腾腾骑着小绵羊去菜市场买菜。
沈双探头，还没说话，陈秀娟就摆手：
“知道了！少油，少盐！”
沈双弯了弯嘴角，头却被轻轻摸了摸，一抬头，老爸那粗糙的大头就往她脑袋上呼，明明挺柔和的动作，非做得像要呼人。
“爸！”沈双摸着自己脑袋，“你轻点，这头发弄毛了，我还得花钱保养。”
沈爸一听，立马就不摸了。
眼睛弯起来：
“闺女，最近怎么样？”
他笑起来时两道眼皮的褶子深，仔细看，还有点像沈双，挺帅，只是有些沧桑。
近几年吃得好，油水回来，有点中年发福——
可沈双还记得当年他瘦成一根麻竹竿的样子。
“还好，”沈双想起上次他拿老花眼镜拍过来的单子，“你高血糖高血脂，别总偷摸着吃糖，要注意点，爸，要不我给你和妈请个保姆？”
沈爸立刻虎了脸：
“请什么保姆？我跟你妈还年轻着呢！”
他一想起来就难受。
都怪他识人不清，那么小的闺女，芭蕾都学不上了，头几年连块红烧肉都吃不上，高中不毕业就要去当练习生，睡那什么破地下室，一块板，一整年都是湿哒哒的，还不肯要爸妈的钱。
幸好，他闺女争气，熬出头了。
还给老两口买了房。
“我跟你妈挺好的，现在每天都会检测什么血压、心率，每天早晚散散步，活也不累，倒是你，操心操心你，瞧瞧，现在瘦成什么样了？”
沈爸一想起过去，就有点难受。老大一男人，也不稀得哭，就在那红了眼眶，有点可爱。
他唠唠叨叨地在前边走，沈双在后面跟。
因为要回家，她就穿了件黑色的大宽t，小脚裤，脸上带着黑口罩，头上带着鸭舌帽，沈爸和沈妈是这儿的新住户，没人知道他们有个女儿在当明星，一时间，倒也没人注意。
走过的人至多看两眼，只觉得这女孩身材不错，挺瘦。
“爸，我这样正好，多漂亮啊。”
沈双头大。
天底下的父母，总是认为女儿要胖点好。
不过就算是沈爸，也知道现在这样好
看，有时候想去外面炫耀炫耀，可一想到会引来的麻烦——
他们老俩口不给女儿带来什么也就算了，总不能孩子奋斗出去了，还要给她添麻烦。
肖楠推着行李箱。
她倒是一副派头十足的样子，瓜皮帽、墨镜，牛仔裤，长靴，这副打扮在小城里算新颖，来来去去的都要看两眼。
三人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外。
门卫对这老两口倒是很熟，看起来不算有钱，但住一个大跃层，等闲没什么人来看，就一个女儿，每回来也都神神秘秘的，耽搁不了多久就走。
“老沈，你女儿回来了啊。”
“哎，哎，回来了。”
沈爸乐呵呵地挥手。
三人进电梯，上门，沈双一到家，那才算放松了。
像条鱼似的将自己泡在沙发里，肖楠去她房间将洗漱用品和一些不经叠的衣物挂起来，她今天会在家住一晚。
沈爸进了房间，不一会，鼻梁上就架了副老花眼镜，拿着过年时沈双给买的苹果机过来，眯着眼问：
“闺女，这个怎么弄？”
沈双一抬头，就看到老爸给自己申请的微博号。
名叫［奶糖她爸］。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名字时，是在一场粉粉黑黑大战里。
这名字，黑粉以为是同僚，粉丝以为是踢馆。
粉丝对这［奶糖她爸］打了鸡血似的骂，黑粉呢，帮着喷。
偏这［奶糖她爸］就稳如泰山，一直不说话，等一场骂战快结束了，终于慢吞吞吐了一句：［骂奶糖的全部反弹。］
沈双后来才知道，他爸他妈为这专门去学了五笔，从不熟到熟花了整整两个月，从此当上了快乐的冲浪儿，每天冲锋奋斗在保卫女儿的第一线，恍如找到了人生的第二春。
还学着打榜，做数据，混入粉丝群，每天努力安利——
沈双没阻止。
越是相处，就越知道，老人也是小孩。
他们除了儿女，也有喜欢的东西，他们想要学习新的知识，网络对他们来说是一块与“新新人类”接轨的地方，他们也希望被需要——
他爸他妈恐怕对她的黑称比她自己都熟悉。
只是，她规定上网时间不能过长。
还告诉他们，不用对网络上那些黑真情实感：一堆数据民工而已，而且黑料很多时候都是用来虐粉的。
“爸，你这哪儿来的？”
沈双没想到的是，她爸微博里还有钱。
“哦，回答问题得到的打赏。”
“什么问题？”
“就，就那个不怀好意的孟伽，天天给你点赞那个。”
沈双：……
她忘了，她爸还每天看她新闻。
上网第一件事，日常搜“沈双”，看看有没有黑跳事，有黑就举报，举报不掉就报到粉头那，让粉丝们打卡举报。
举报的人多，总归能举报掉一个。
这套体系，玩的比谁都溜。
沈爸推推老花镜：
“那这怎么取出来？”
“得绑定银行卡，爸，就两块钱，你要不直接打赏我算了。”
沈双笑嘻嘻的。
陈秀娟哐当回来，拎了一包菜，脚下生风：
“闺女，妈给你煮饺子去。”
沈双：……
大量碳水。
算了，难得的。
吃完饭，一家三口加上肖楠正好打麻将，打到一半，他妈突然想起来：
“闺女，你之前是不是去拍vogue了？”
“这你也知道？”
沈双吃到一半的樱桃险些噎嗓子里。
“那当然，我们每天跟你行程的。妈其实吧，就有点事好奇，那个孟伽……是不是真的像电视里那么帅？”
他妈喜欢硬汉。
沈双：……
“帅。”
“你哪天要喜欢，就带回来。”
“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那样的你都不喜欢？”沈妈妈声音都变了，“那你得喜欢啥样的？”
沈双捧着脸：
“我每次照镜子，都能看见她。”
“胡了。”
沈爸不声不响推牌。
肖楠拍掌笑：
“叔叔厉害。”
沈双在家里，总是表现得很乖。
从前因为成绩起的龃龉随着时间的过去，在记忆里慢慢地淡了。
回国首去看，那些过去觉得很大的事，一下变得轻了，记得的，都是那些好。
只是，还有些，却是拧得越来越紧。
在家里呆了一晚上，在老两口的依依不舍里，沈双和肖楠回了魔都。
魔都和江城的气候完全不一样。
一进来，那慢悠悠的步调就成了都市的快节奏，连风吹到脸上都带着催促的热意，沈双和肖楠直接被保姆车接到了公司。
一进专属练习生时，四名css成员同时伸手，“砰砰砰砰”，四声拉花的声音：
“恭喜队长！”
“集齐五大封！”
毛小艾一个健步，秀了段舞：
“请客请客！你知道吗，你的超话里，粉丝们都疯了！都在抽奖，有一个抽了一台车。”
赵琪琪：“我用小号抽到了一支口红。”
其他人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出息！”
老赵进来，拍拍手：
“好了，一会都出来开个会，你们队长还给整个团也拉到了今年年底vogue的团体封。”
“哇，队长你也太牛逼了！”
开完会，总结陈词完毕，一群人就闹着要沈双请客。
沈双眼珠一转：“那带你们去个我朋友开的pub&ot;
“也是pub？”
范清脸色有点怪，苏妤拉了拉她。
“怎么了？”
“没什么，那七点，都穿的漂亮点啊。”
沈双拿出手机来：
[doubl
e：今天pub忙吗？]
[一滴墨水：最近有一点，恐怕要等我回魔都才行。]
[double：你去哪儿了？(w)]
[一滴墨水：洛杉矶，看个朋友。]
手机突然响了。
是顾明真。
她还是要劝她放弃季远，像是知道了什么消息：“王珂跟我说，季远的妈妈很喜欢翟伊。”
沈双顿了顿：
“真真，还记得你大二那年 ，我突然半夜打你电话的事吗？”
“记得。”
顾明真永远记得那通电话。
她复读了一年，终于考上了王珂的学校，像个忠实的舔狗一样跟王珂身后，王珂去哪儿，她就去哪儿。不在一块生活的闺蜜一下子在生活里变得遥远。
沈双不常找她，一个月就打那么一两次电话，问起来，也只说过得不错。顾明真也真以为对方过得不错，谁知有一晚，大约凌晨两三点，沈双突然打来电话，在电话那头一本正经地问她——
“我考个上戏，怎么样？”
顾明真一惊之下睡意不翼而飞，小心问：
“你受什么刺激了？”
沈双像是喝了点酒，声音含着混：“沃顿商学院是不是特别难考？啊，你一定不知道沃顿商学院是什么，就、就是叫什么来着……啊，对，是一家特别牛逼的学校里面的商学院！……”
顾明真当时还不明白，等第二天跟王珂碰头，从他那兴奋的眼神里知道，季远提前考上了沃顿商学院的ba，三年修完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法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