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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1 / 1)

“臣妾不知,还望陛下明示。”那双凤眸淡淡扫过紧张万分的刘姑姑,目色在戚贵妃身上转了几圈,最后落在了她右鬓间上的烫伤红痕,定定看了许久。废院的那场火,他亦听禁卫军细细禀过。他的娇娇自入宫便受不得半点委屈,若是以前的她,或许这会早就扯着他的衣袖抹眼泪,哭得抽抽噎噎,说不定还会告黑状。一想起以前,天家唇角便止不住的微微上扬。偏偏现在的她,只会一板一眼,言语试探。压在舌尖的关心滚了几滚,终是没有问出口。他还有他的天下,有他的考量。“娇娇。”天家轻轻皱眉,示意刘姑姑先退下,“翎宣的身世,你可有话要说?”“臣妾不懂陛下所说。”戚贵妃平淡,一双眼抬起,盈盈目色里不见半分涟漪,“翎宣出生,经太医院冯院使登记在册,更是由內官记在宗谱,陛下这话,究竟是怀疑臣妾什么?”“娇娇,他已经知晓自己是阮氏的孩子。”天家暗暗叹了口气,“孤想知道你可有什么苦衷?”哪怕只有一点,只有她肯说,他就有法子保住她的命。偏偏他的娇娇是个倔脾气,一如当初知晓了阮氏,便再也不曾与他甜蜜蜜的撒过娇。她似是一夜之间便成了后妃典范,温婉大气。如今亦是,万不肯退让半步。“既然陛下已经笃定,就算臣妾有没有苦衷,又能怎么样?”戚贵妃凄凉一笑,“做便是做了,难不成臣妾说有苦衷,陛下还会为了臣妾堵住悠悠众口?”“娇娇。”天家拢眉,“混淆皇室血脉,你可知是什么罪?”“知道。”戚贵妃微微含笑,伸手端起晾在竖几上的汤药,喝了几口。这药苦涩,入喉犹如咽了刀子,割得五脏六腑撕心裂肺的疼。“总归是臣妾没有眼光,先是选错了夫君,而后又选错了儿子。”她苦笑着又喝下几口,“如今,臣妾只有一事想问。从前陛下宠着臣妾,究竟是真心,还是因为臣妾的父亲?”她知晓如今的天家,帝位并不牢固。文淳皇后也罢,娴妃也好,甚至于她,都是他要稳定局势的棋子。可是一个人,怎么会连情意也装得那么像?这些年,她曾反复想过许多遍与他的相处,他的每一个笑,每一次温柔,都像是刻在心上的印记。他分明是有情的,可又会在她有孕时,挑了一个卑贱的宫女做替身。阮氏!每每想起这两字,戚贵妃心都一抽一抽的疼,正是这个女子,让她亲手奉上的真心被践踏进了无底的深渊,更是戚家丢了脸面。原以为十来年的刻意疏离,早就该让那颗破裂的心放下一切。可事到如今,她想问想说的,仍是关于他的真心。戚贵妃垂眸,眼角淡淡红了一片,“是臣妾僭越。”“孤.”后宫嫔妃众多,就算有真心,这二字又如何对她说得出口,天家一顿,“孤是天子。”“臣妾明白。”腔子里闷闷的疼,似是被人用刀绞成了几块,若非强撑着一口气,她早就要支持不住。“陛下,臣妾自知死罪难逃,还请陛下看在臣妾多年操持后宫,教养皇子的份上,免去戚家连坐之罪。”天家沉默,压制着想要扶她起身的冲动,压抑着想要恕她无罪的念头。他的娇娇,他们不该是这种结局。“这样吧,既然你已认罪,孤便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漠然地转身,低低提示道,“沉水香。”“陛下,此话当真?”“孤金口玉言,定免你戚家连坐之罪,便是你——”他怔了怔,“此事属于后宫管辖,你可明白?”“臣妾遵命。”戚贵妃面上有了丝笑意,天家一回眸,瞧见的便是他的娇娇笑盈盈的模样。沉寂已久的心,刹那间鲜活。他也跟着弯了眉眼,等此事结束,他会告诉她,他的心从未给过其他人。娴妃被请来的时候,戚贵妃正坐在窗边。“臣妾参见娘娘。”娴妃恭顺行礼。“坐吧。”戚贵妃闲闲看了她一眼,“咱们不过几日不见,你这眼尾的纹路却是越发明显。”娴妃暗暗啐了一口,早前她就得了消息,戚娇娇被困在废院里,差点儿就没了命。她还没开心一会,这晦气鬼竟然派了人。现下一看,哪里有那些內侍说得夸张,充其量也不过是被毁了容貌,言语间仍是令人厌恶。不过她到底只在妃位,膝下的四皇子亦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说话间不好太过张扬,“娘娘说的是,韶华易老,臣妾不过是个普通人,到底是抵不到时光荏苒。”“娴妃这话说得丧气。”戚贵妃勾勾唇角,“在容妃进宫前,谁不赞你姿容绝佳?本宫不过与你开开玩笑罢了,你竟如此经不得逗。”“臣妾自小便是个实心眼,倒是让娘娘见笑了。”娴妃面上含笑,“今听闻娘娘受惊,臣妾不好空手而来,特意带了这瓶玉肌膏。”她瞥了瞥戚贵妃鬓间的红痕,“总归是没有留疤,用这个正正好。”“娴妃有心了。”戚贵妃胸腔里饱胀的似要炸开,就连面色也越发苍白,她却仍笑着,旋开玉肌膏,沾了些细细涂在右鬓间,“这些时日,容妃盛宠,你我伴驾多年,自是不会再为这些事争风吃味,可宫里的妹妹们大多还年轻,叫你前来,也不过是想与你商讨一下,如何能平衡这事。”“娘娘,这事怕不好干预吧。”娴妃眉目前略略有些得意,又极快地被压下,“容妃得宠,乃圣心所在。便是咱们有心,怕是也无法劝的陛下疏远容妃。”“无法?”戚贵妃挑眉,“不过是用了些下作手段,本宫此处已有人证物证,只要你点头,今咱们便一起与陛下面前禀明此事。”娴妃迟疑。“怎么?你不肯?”戚贵妃冷冷一笑,“是怕你们所谋之事就此败露,还是担心本宫追究你私放猛兽之事?”“娘娘,臣妾不明白。”娴妃装着糊涂。戚贵妃却懒得搭理,她趴在窗边,定定望着虚掩的大门,“你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还不知晓他的性子么?”“陛下他,从来不会允许自己在一个女子身上太过沉迷。是以你们露馅,是早晚的事。”“虽然那猛兽是本宫预备给翎宣拔得头筹所用,但你私放猛兽,又给它灌了狂性大法的药,差点儿将裴侯爷也交代在那,这一桩桩一件件,你真当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本宫若是你,便不会既算计陛下,又得罪太后。”娴妃听得惊惧交加,下意识就要往殿门跑去,却不知何时,这些厚重的门板都紧紧地合在一处。娴妃心中越发不安,瞧着呆呆趴在窗边的华服女子。“戚娇娇!”她气急败坏,“你到底何意?!你疯了不成!”“本宫能有什么意思。”戚贵妃转头,与娴妃笑笑。“你,你.”明明她刚来时,戚娇娇还好好的,充其量就是面色惨白了些,怎得这一会功夫,便自眼角渗出了血迹。“怎么。”戚贵妃轻轻咳了几声,“难不成,你不知自己送的玉肌膏什么效用?”“戚娇娇,你休得血口喷人,这就是瓶普普通通玉肌膏!”娴妃又急又怒。偏那人又咳出几口血,仍是一口咬定,“本宫知晓你一直视本宫为眼中钉,却不想你竟如此恶毒。”她眼角、唇边不断有血迹渗出,看得娴妃心头发毛。窗外的山茶花依旧艳艳的红。“怎么还不来呢?”又轻又低的呢喃,带着些许委屈。温婉了十来年的女子,此刻却好似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陛下,娇娇真的.真的.”第68章 四面楚歌那神情,好似失而复得……就像是那些等不到他的日子, 想见他的话,被理智拉回,最终与那些被风吹落的花瓣一处, 埋进了深深的泥土之中。或许,这便是她能送他的最后一件武器, 也是能保戚家军最为稳妥的法子。娴妃早有谋害天家之意,如今再加上一桩毒害她的罪证,父兄定会上奏,到时候除去娴妃母族, 便是顺理成章。而她的父兄, 亦会带领戚家军成为天家手中的刀。这样一来,她的罪便只剩阮氏那一桩。戚贵妃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轻,明明就要睡在软绵绵的云朵之上, 却不知被谁牢牢抱在怀里。是了,她晕晕乎乎的想着, 她还是有罪的。这些年她细心养着旁人的儿子, 却不敢想起当初自她体内生出的那个小可怜。原本,她也是欢喜满满, 期待着她的到来。可阮氏的出现, 让她意识到, 自己不过是这偌大后宫中嫔妃之一, 没有天家恩宠, 就会跟近秋的残花一样,慢慢在这深宫凋零。她已经没有了他的承诺与真心,不能没有巩固地位的砝码。甚至于,当初的她已经病态到, 想要独占他所有的目光。那年冬雪寒凉,她亦是后悔过的。她亦是母亲,得知齐瑞并未依照诺言处置了她的小可怜,心中不知有多窃喜。可现实终究还是残酷,她既已换子,便不能再生出多的念想。自此她不再惦念,生怕一时心软,毁了已有的权势。可眼下,她却无比的想念她的孩子,她还没有抱抱她,还没有握过她的小手,告诉她这世间的美好。如今她以命将了娴妃一军,将功补过,也算赔给了阮氏。戚贵妃低低呜咽着,她想嘱咐刘姑姑,记得将床下藏着的小箱子里,将那些她亲自缝制的小花袄,烧得干净。这样就算那孩子知晓了所有事情,也不会因此绝望无助,陷入矛盾之中。因为她的娘亲,自始至终都不曾爱过她。戚贵妃哀哀想着,身上似是被大石碾过,寸寸疼。“娇娇,孤来了。”天家手里的帕子已经沾满了鲜血,可他偷偷藏在心里多年的女子,却始终没有睁开眼,回应他的只有不断渗出的血迹。“.孩子。”她懵懵呢喃着,“就让她恨我吧。”“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天家急怒,朝跪在地上的随行御医发着火,“孤不是交代过,不许伤她!”“陛下恕罪。”为首的御医哆哆嗦嗦,与其余几人相视一眼方道,“贵妃娘娘并未服用臣等给出的祛淤散。”“混账!既非服用祛瘀散,如何吐血不止!”他是命万松送来一瓶丸药,亦不过是想她做戏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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