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 好不容易今天俱乐部不用训练，秦双却还是吃完饭就早早出门，站在市中心的冰雪城门口。
欠孙雪梅的钱还没有还完, 而且之前她还答应了冰雪城的老板，只要有时间就会过来这儿兼职。
之前忙着俱乐部的训练，现在有了时间, 就一定要过来履行承诺。
走进滑冰场, 她一眼就看见站在栏杆旁边的老者。
穿着一件看上去有些破旧的牛仔夹克, 洗得有些发白, 头上还戴了一顶帽子, 满脸严肃地看着正在冰面上嬉戏的游客。
表面上看, 他只是这个滑冰场的管理员，冰雪城老板这个身份知道的人不多。
老者之前也交代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秦双快步走过去，和管理员打了一声招呼。
“来了。”满脸严肃的管理员看见她, 五官的线条才终于柔和下来，道：“听说你已经通过俱乐部的考核，正式成为那儿的学员了？”
秦双高兴地点头。
“是那天的员工告诉您的吗？”
“算是吧。”
管理员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声, 指了指放在不远处的玩偶服。“东西还一直给你留着呢, 你应该知道怎么弄，我待会儿有个会，得先过去一趟，帮我盯着点。”
说完, 摆了摆手迅速离开。
秦双熟练地走过去换上玩偶服，踩着冰刀鞋踏上冰面。
今天是周末，来冰雪城的游客格外的多，滑冰场上更是人来人往。
在这里滑冰意外性太多, 要比平时训练还要难，所以秦双更是把这个工作当场了一个训练项目。
笨重的玩偶服像是负重一样穿在身上，能让她的体态和动作更加轻盈。
冰面上，秦双一边滑行，一边分发传单和小礼物，偶尔还能教游客滑冰技巧。
不一会儿，就累出了一身汗。
她慢慢滑到场边准备休息，刚摘下头套——
“果然是你！”
惊讶的声音突然身侧传来。
秦双迅速回头，竟是之前见过一次的唐钱，正站在自己不远处，穿着一件同款花里胡哨的衬衫，手里还拿着一杯奶茶，更像是来冰雪城玩的游客。
他快步走过来，惊讶地上下打量秦双。
“刚才我一进来，就觉得这个玩偶滑得不错，还以为又捡到一个宝贝了。仔细一看姿势有些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你不参加训练，怎么在这儿？”
唐钱随口一句话，却让秦双有些惊讶。
滑冰的姿势眼熟？
自己不是只在他面前滑过一次吗？
穿着这么笨重的玩偶服，遮住脸，他竟然也能凭姿势认出来，到底看了多少遍自己的训练视频？
看来眼前这人并不是什么二世祖，反而对工作认真努力。
秦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今天俱乐部休息，不用训练，就来这儿兼职打工。”
唐钱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这个年纪的孩子竟然已经开始自己赚钱了，一把拉起秦双。
有些心疼。
这人现在可是他的宝贝，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打工？
“你缺钱？那可以告诉我啊，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财大气粗的一句话，让秦双哭笑不得。
“我确实是因为缺钱才在这儿兼职，但我也答应过这里的管理员，以后有时间就会在这儿工作，所以还不能走。”
唐钱皱着眉。
“谁啊？他知道你是短道速滑运动员吗？知道你以后可能是世界冠军吗？让你干这种事，大材小用，目光短浅！”
唐钱气呼呼地为秦双打抱不平，挥舞着手臂，激动得差点把奶茶晃出来。
正在慷慨激昂地控诉。
嘭！
后脑勺突然被人拍了一巴掌，力道大得差点把唐钱拍地上去。
去而复返的管理员站在身后，怒气冲冲：
“我说的，怎么了？”
“谁啊！”
唐钱捂着后脑勺回头，一看见身后的人，瞬间蔫儿了。
乖乖笑了笑。
“爸，您怎么来了？”
听见这个称呼，秦双顿时有些惊讶。
只见管理员身上的牛仔夹克已经换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熨烫平整的灰色西装，线条棱角有力，一看就价值不菲。
摘了头上的帽子，看上去不像滑冰场的管理员了，更像是一个事业成功人士。
气呼呼地朝唐钱瞪着眼睛，跳起来要去打他的脑阔。
“你刚才说我什么？就是我让她在这儿工作的，怎么？不行？”
唐钱一脸怂地低着头。
“爸爸，别打了……我那不是不知道是你吗？她现在可是我最宝贝的运动员，看见她在这儿发传单，我心疼啊！”
“没有老子推荐她去飞雪俱乐部，你能遇见她？”
“是是是……”
秦双站在一旁听见两人的对话，心中难免惊讶。
仔细一看，两人的五官看上去确实有些相似。
难怪第一眼看见唐钱，就觉得他的样子眼熟。
“您是飞雪俱乐部的老板？”秦双惊讶问。
正在猛锤唐钱脑阔的管理员终于停手，道：“这家冰雪城当时是和俱乐部一起建的，现在我很少管俱乐部的工作了，但还算是个老板。”
当初秦双错过俱乐部报名，就是他提供了一个机会。
没想到绕了一圈，竟然又回来了。
“我爸就喜欢到处乱跑，冒充员工，你以后习惯就好了。”唐钱这时候道。
管理员这时瞪大眼睛道：“我可警告你，她是我亲手送去俱乐部的，你可别让她被人欺负了，不然老子饶不了你！”
“爸，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把她照顾得好好的，放心吧。”
听着两人的对话，秦双连忙道：“对了，万晨教练让我转告你，他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惩罚过秦双了，她现在正在俱乐部负责冰面清洁。”
“那还算他会办事。”唐钱道。
管理员疑惑问：“怎么回事？”
“之前有个小学员，差点害了冯双，我怀疑是故意的，让教练警告一声。”
他简单地解释了一句，管理员却一脸不满，直接道：
“这还警告什么？爱动手脚的都赶出去。”
“其他人就算了，这人有点特殊。国家队的苏皎月教练很看好她，说让俱乐部帮忙培训一段时间，以后她带去国家队。”
苏皎月在短道速滑界的名气如雷贯耳，管理员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道：“那你多看着点，苏皎月看好是她，咱们看好的可不是那种人。”
说着，朝秦双笑了笑，表情和蔼。
平时总是满脸严肃，就算面对自己儿子也是不苟言笑的老者，面对秦双时反而格外温和，脸上总是带着笑容。
“放心吧。”唐钱难得语气认真，道：“一个月之后的比赛，我会亲自带她出席，到时候肯定惊艳所有人！”
他暗暗攥拳，胸有成竹。
“一个月之后有比赛？”秦双连忙询问。
“省会举办的短道速滑竞赛，比赛还算正规，这次俱乐部会从所有学员里挑选四人参加少年组竞赛，你就是其中一个。明天训练的时候，万晨应该就会宣布。”
唐钱看着她，这次带秦双过去，显然是准备带着奖杯回来的，总是带笑的眼睛里野心勃勃。
“怎么样？有信心吗？”
秦双浅浅一笑，暗暗握拳，眼里迸发出微光。
每一次站在滑冰场上，每一次指尖和冰面的触碰，都像是和世界的轻触。
都能听见身体每一个细胞对比赛的渴望。
“我早就已经等不及了。”
第二天一早，秦双刚来到飞雪俱乐部门口，就见万晨教练正站在外面，似乎是在等自己。
“冯双！冯双！”
他喊了两声，快步走过来，把一直拿在手里豆浆和包子递过去。
“巧了，正好遇见你，吃过早餐了吗？这些给你吧。”
秦双惊讶地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想到他的目的，直接道：“教练，昨天你让我说的，我都已经告诉唐经理了。”
闻言，万晨中午放心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快吃早餐吧。”
说着，把东西往她手里塞。
秦双迅速摆手。
“不用，我来的路上已经吃过了。教练，我先进去。”
说完，迅速甩开麻烦走进去。
万晨眉开眼笑，抬高声音道：“要是有什么事，记得来告诉我，我帮你处理。”
说完，见对方没有回头，才心满意足地提着早餐朝办公室走去。
刚走到门口，突然被人叫住。
“万教练，正好，我这儿有个给你的通知单，你看一下。”
“什么通知？之前怎么没听说？”
“好像是违规罚款。”
“什么？！”
万晨一听见这话，脸色顿时一变，着急接过来。
确实是罚款通知单，上面明确写了，有人举报他违反俱乐部条例，利用学生打扫卫生，拿员工回扣，罚款两千。
上面还有管理部门的盖章。
吓得他心神大乱！
他之前让秦双护理冰面的事，是谁透露出去的？
当时在场的都是些学员，应该不知道其中的门路。
万晨紧皱着眉，心里怒气丛生。
“你知道是谁举报的吗？”
“知道啊，你该不会去找她的麻烦吧？这可不允许，学员都还是孩子呢。”
“当然不会。”万晨笑了一下，道：“我就是有些好奇。”
闻言，对方又拿出一张纸，正是昨天冯双写的那张意见笺，递给他。
“你自己看吧，不过你可别告诉别人，本来这是保密的。”
万晨接过来，视线向下一眼看见那个名字
——冯双。
猛地咬紧牙，怒气瞬间涌出来。
竟然是她！
昨天在俱乐部的时候明明说得好好的，自己也一路讨好，对她跟对待祖宗似的，今天早上还特意送去早餐。
没想到自己才刚走，她一扭头，就把自己举报到管理部门了。
看着年纪不大，心肠这么狠！
这两千块虽然不多，但俱乐部以后必定会对他更加关注，自己想再动手脚几乎不可能。
一张举报单，相当于直接断了自己的一条财路。
万晨越想越气，手指攥紧，举报单上被捏出了几条明显的褶皱。
同事观察着他的脸色，道：“现在的学生可不简单，要求可严了，以后你还是小心点吧。”
“当然。”
万晨笑了一下，手抚平上面的褶皱，举报单还回去。
“都是孩子，我怎么会和他们计较呢？本来也是我没做对，行了，我上课去了。”
说完，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
可才刚转过弯，脸色就瞬间阴沉了下来，攥紧拳，脚步沉沉地朝训练场走去。
视线在所有学员身上扫了一圈，看见不远处的秦双，目光有些阴沉。
拍了拍手。
“大家都过来一下，我有事要宣布。”
“我刚刚接到通知，一个月之后在省会有一场短道速滑比赛，飞雪俱乐部也会参加。”
“我和俱乐部管理商量了一下，这次会从你们当中选出四个学员参加，当然挑选的规则就是实力和平时的表现。”
“这次参加比赛的人分别有，秦双，她的水平大家应该都知道，可以被苏皎月教练认可的人，我相信到时候一定表现出色。”
“陈珂和张雅倩，他们是俱乐部的老人，实力也是顶尖，之前就已经获得过奖项。”
“最后一个人……”
他看了一眼秦双的方向，道：“这个人本来不够资格参赛，但是她和俱乐部高层关系好，经理钦点要让她参加，还为此剔除了另一个名额。冯双，你也去试试吧。”
此话一出，秦双却皱起眉。
什么叫和俱乐部高层关系好？
说得好像她拿到这个比赛名额，是走了后门，挤掉了别人的位置一样。
昨天唐钱不是说，自己是一开始就定下来的吗？
果然，不少人纷纷转头看来。
俱乐部的学员谁不想参加比赛？
万晨这一句话，瞬间让秦双站在了其他人的对立面。
她上前接过万晨手里的号码牌，道：“教练，经理告诉我，我是第一个确定的参赛人员，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之前没听他说过。”
“不知道？”
万晨故作惊讶，“我还以为你跟俱乐部高层无话不说呢，一点小事，马上就传到他们耳朵里，小小年纪就学会告状了。”
“告什么状？”
秦双不解。
“你心里清楚，都是我的错，你可没错。”
万晨冷哼了一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想多做解释，而是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拿好号码就快回去，靠关系得到的比赛名额，我也不指望你能获奖了。”
说完，抬脚朝冯双走去。
“腿好得差不多了吗？这次可一定要小心，我还等着你捧回冠军奖杯呢。”
冯双笑着点头：“还有点疼，不过教练，我会努力了。”
“不错，这才是竞技体育的精神，大家都学着点，别整天只会打小报告，实力重要，人品更重要。”
他抬高声音，言语中说的明显就是秦双。
又道：“既然都要开始准备比赛了，以后就不用打扫冰面，专心准备考试吧。”
冯双顿时大喜。
“谢谢教练！”
因为这一席话，俱乐部成员之间的关系慢慢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秦双对万晨突然转变的态度不解，训练的时候想要询问比赛技巧，却别一句话反怼回来。
“唐经理专门给你准备了训练计划，找他去，你这么优秀学生，我可教不了。”
阴阳怪气说完一句话，又转头继续教导冯双和其他几个比赛成员。
秦双皱着眉。
“我签合同的时候，上面写明，俱乐部会负责教学和指导，你是教练，我有不懂的地方来找你，你也有责任为我解答。”
“不是不教，是教不了，你多厉害，我不如你。”
秦双却还是没有离开。
她之前虽然已经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但学习没有尽头。
更何况现在换了新身体，最近的练习中又出现了一些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问题，只能找人尽快解答。
可没想到唯一的教练却突然态度大变。
而且，还有一个月就要比赛了……
万晨故意不搭理秦双，帮其他几个学员调整了滑行姿势，转头看见她还在旁边，只觉得碍眼。
“那你就去那边等着吧，等我忙完会过来找你的。”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台阶两人支开，道：“我可不想某些人跑去告状。”
见他态度如此，秦双没有再勉强。
就算真的把他叫过来了，估计也不会认真帮自己训练解惑，还不如自己练习。
想着，她转身离开，自己一边训练，一边反复琢磨。
可没想到，一整个上午，直到训练快结束了，万晨也根本没往这边走一步。
又滑了一遍，秦双坐在椅子上休息。
抬头一看，万晨正在和其他学员一起说笑，一边往外走，压根把自己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没有再上前去找，坐在原地休息。
过了一会儿，正准备起身继续训练，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靠近的脚步声。
刚回头，突然看看秦尚学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书包和一件外套，她都没见过，应该是冯双后来买的。
两人猝不及防对视。
秦双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儿和他见面。
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秦尚学本来就是飞雪俱乐部的滑冰组顾问，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只是自己已经在这儿这么多天，竟然一直都没遇到。
看着自己的父亲，她心里五味杂陈。
对面的秦尚学也猛地停下步伐，一看到滑冰场上的女孩，就想起之前在家门口，她和女儿的争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今天他刚下班，就从其他小组匆匆赶过来，准备带女儿出去吃东西。
最近女儿喜欢在外面吃饭，每次都要不重样，让他颇有些烦恼。
可此时在周围看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犹豫一会儿，才开口询问：“这位学员，其他人呢？”
这位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