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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亡(1 / 2)

冰凉的、锐利的刀锋,就贴在韩祖恩的脸颊上。这不似人的女子并未用力,那刀锋却已经轻陷在他的皮肉中,一眨眼就只恐见血。

而且她并不像是歹徒要挟人以谋好处,并不会真的撕票的样子;她是真准备往他脖子上来一刀的。

韩祖恩的后襟湿透了,险些憋不住失禁,只看着她浑身发抖,鼻涕横流地哭嚎:“饶、饶命啊姑娘!神仙!天女!我身上是有封爵的,杀、杀不得呀!”

元苏苏冷笑一声,须臾收了笑。她便这样无甚所谓地看着他,稍稍扬起下巴,他颊边已冒出血珠,骇得嗷嗷叫唤。

元苏苏的手分毫未退,声音冷漠:“这把匕首,未来皇帝都可杀得,抬举你又如何?”

韩祖恩便知道她真是疯了。

果然先人说得有道理,越美的女人,便越狠。看看,她连造反都敢了。

元苏苏倒觉得自己清醒得很。

她厌恶这个韩祖恩不是一日两日了。

前世,这个无耻下贱之辈惦记了她数年,只恨不能得手,日日纠缠以求亲近。

只可惜元家之势并非常人可比,他被教训一顿后,只得将念头藏下,心中却十分不甘。

直等到后来元家被数场大案牵连,圣上勃然大怒,开天辟地头一遭贬斥了元公爷。为他求情的人既没有与皇家数十年的情分,则更是被从重发落。

元家经历了清查、夺爵、最后乃至抄家,一时重重跌落云端。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元苏苏又历来作风惊人,暂且还没有人敢动她的歪脑筋,日后却不好说。

唯有南阳侯府,在此时提出让元苏苏嫁到府上去避祸。侯府虽不比京都名门,可也是皇家亲封的勋贵,先祖在开国时有军功在的,又是亲上加亲,料旁人也不敢轻贱了去。

元公爷无法,只得先定下婚约,南阳侯一家人也进京迎亲。

忍辱定亲之后,元苏苏才得知,当日江淮府的大案便是韩祖恩暗中向九皇子递上把柄,牵连了当时已被视作大皇子党的元家。

只可惜谢无寄很快便宫变登位,把她掳进了宫。不然,她未必会比谢无寄晚杀韩祖恩。

元苏苏的匕首转了转,眼下世道乱,这个韩祖恩又四处犯事仇人甚多,死个把世子不打紧。

“小姐,”素采见她真有杀人埋尸的意思,只得有些忧心地提醒道,“公爷来之前特地嘱咐,务必要护了小姐名声周全。即便这院子里都是自己人死个世子不打紧,可到底是怕会坏了小姐的气运啊。”

“便真是要杀,也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别落在自己名上才好。”

韩祖恩本来听这个清丽美人出声为自己阻拦,还颇为感动默默泪下,转而下一句就听见了她这般纯熟的话,不知杀人抛尸的事做了多少,霎时一哽。

也是直到此时,他才反应过来。

这个天女、真是元小姐。

这个元小姐、也当真是如此跋扈狠辣,目中无人。

听他们旁若无人地说这些话,韩祖恩差点没两眼一翻晕过去,元苏苏却像听进去了劝。

静默片刻后,她抬手,把匕首递了出去。

林护卫迅速接过去,以鹿皮抹油撸拭干净刀尖血迹后,拿布擦干,又呈回给元苏苏。

元苏苏收刀入鞘,低头说:“把他解下来,抬去正院里。”

素采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和侯府撕破脸,没杀人就好。

一路上,主仆几人便这样大摇大摆地用棍子抬着个人漏夜去了正院。路上巡夜的人都被骇了一跳,很快整个南阳侯府便烛火通明。

深更半夜的被闹起来,南阳侯夫妇也十分错愕。

“剪枝,你说外面在闹什么?”刘氏穿着衣裳,一脸的头疼疲倦。

“回夫人,不好了,说是,说是……”那白日里被韩祖恩调笑过的丫鬟只恨怎么什么事都是自己回禀,硬着头皮道:“元小姐的护卫绑着公子,往正院来了!”

一把金钗落地,刘氏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

……

半刻后,元苏苏与他们夫妻俩已对坐在了正堂里。

对方丝毫也没管他们的坐立难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也不着急,就慢慢地坐在那儿喝着茶。

喝的是正房的丫鬟们上的茶,不是什么珍品,元苏苏喝着皱了皱眉,但面色依旧冷淡不显。半晌,终于把茶碗放下。

随着那砰一声落到桌面的声音,屋里的人心上都是跳了跳。

“……外甥女。”南阳侯作为一家之主,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极力把自己的语气放和善些,长辈一般宽宏地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啊?可是有什么误会?”

他又抬眼扫了扫后面合围的仆婢,拔高调子,语出威严,“还是谁给了表小姐委屈受啊?”

一众连忙摇头的静默里,元苏苏敛襟,笑着点头肯定道:“正是有人胆大妄为,让我十分委屈呢。”

她扬扬手指,素采便拍手,示意外面的人把那绑在棍子上的混账抬进来。

一前一后抬人的两个护卫进了厅,还弯腰屈膝向他们行了礼,肩上的挑子便忽高忽低,手脚绑在棍子上的人也晃晃荡荡,一惊一乍。被堵住的嘴里溢满了鼻涕眼泪,只能呜呜出声。

刘氏和南阳侯几乎是立刻便瞪大眼睛弹起来,一个指着他惊骇地喊“祖恩”,一个惊叫一声,直接扑了上去。

看见韩祖恩脸上的血渍和青肿,刘氏几乎要吓疯了,连着几声惊叫。

元苏苏温和道:“不知这人是谁,在我的院子外窥伺了大半日,还对我的侍女欲行不轨,我的护卫便将他绑了,送来给舅舅舅母处置。”

院子里忙乱的声音,一下子归于沉静,只余刘氏还未来得及止住的抽噎。

韩祖恩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南阳侯府上下更知道。

即便是路过一只母苍蝇,他也要去逗弄两句,何况是这样京都来的神仙人物。

南阳侯甚至都没对证两句,便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这话,当即变了脸色,痛心疾首地要请家法来。

他装腔作势、疾言厉色地打了两下,刘氏便在一旁声嘶力竭地哭嚎,韩祖恩扭得像条蛆似的,却也无法解绑,崩溃得涕泗横流,只恨自己今日怎么就没听了丫鬟的话,偏偏遇上了这样一个女阎王!

元苏苏也懒怠再看他们一家子做戏,只起身说:“原是没认出表哥。既然表哥被惯坏了,那还请舅舅舅母好生些管教,我在留阳这些时日,还望不要再添烦恼了。”

南阳侯霎时停下手,讷讷地看着她,也不敢再喊外甥女,只喊:“元姑娘……”

“夜深了,告退。”元苏苏也没听他的,语气干脆,自顾自行了个礼,回过头,婢女们便簇拥着她走了。

正房里的人都久久语塞。

这大半夜的过来,还以为是要兴师动众给个说法,却没想到只将人丢下,也不同他们拉锯些处置的法子,只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像是一向笃定人会照着她所说的话做似的,根本不耐与人辩扯。

她……她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元苏苏是个什么人?

这要从她的出身说起。

元家是豪族,几百年下来的累富,都留在元公爷身上。

元公爷年轻时风流,唯独对妻妾一事上无甚兴趣,唯爱飞鹰走马,摇骰赌牌。直到弱冠之年方才有了一位妻子,这一下里便开了窍,两人恩爱异常,也成了京都有名的妻管严。

那时两人感情太好,连陛下也都常说让他离远着些,莫要在他跟前夫人这夫人那的。

元公爷笑嘻嘻地搂着还未登基的陛下,出近百宝地求他把库房里那幅名家字画换给他,只因夫人素来喜欢这位名家,想悄悄换来,做她的生辰贺礼。

因此,还挨了陛下一顿打。

一个纨绔出身、意气风发,又是天子宠臣的父亲;一个生于豪族,拥书百城,又素性潇洒的母亲。

再持以突破世人想象的豪族富贵,和金温玉养的童年。

到了十几岁最纨绔不驯的少女时期,整个京都都怕了元苏苏。

她虽不胡搅蛮缠,也几乎不主动与人交集,可她也从不跟人讲道理。

在她那里,她便是道理。

回院子的路上,元苏苏坐在一乘小轿上,只手撑着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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