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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1 / 1)

阮秋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经过昨晚的折腾,又画了那么久的图,浑身的肌肉都是僵硬的,更别说还隐隐作痛的手臂和喉咙。人们常说梦和现实相反,还真不是空穴来风。二酉书肆的门口支了个小报摊,来往的路人看见了,多半会驻足买份小报。不为别的,单就“悬尸狂魔终落网,吊死鬼故弄玄虚”这个头版头条,就够吸引人的。“哎,你们去看了吗?刚才在午门,那‘吊死鬼’已经被斩首啦!”“他害了那么多人命,五马分尸都不为过!我就说嘛,铁面阎王出马,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听说他今日面圣回来,马车后头跟着赏赐队伍,足有半里长呢!”阮秋色听着路人的议论,心里有些小得意。眼下整个盛京知道此案真相的人不过五个,她就算一个。今日被斩首的只是大理寺的一名死囚,为的就是麻痹那真正的罪犯。昨日她画的凶犯肖像,被卫珩分发给了精锐的暗卫。只要悄悄将此人找出,等到他下一次作案,抓到了现行,就能将他定罪。她也是昨日才知这美人王爷在京城是如何的手眼通天。不仅在各家客栈商铺暗藏眼线,麾下的十名暗卫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那凶犯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逃不过大理寺设下的天罗地网。卸下了多日来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阮秋色正是一身轻松。她悠闲地吃过午饭,去西市转了一圈,买了几样瓜果点心,打算回书肆拿上两本最爱的志怪话本,窝在阁楼,度过美滋滋的一下午。“串串,这些新出的话本,看着怎么不如从前有趣儿了?”阮秋色在客栈柜台,随意翻着这两月新出的故事,饶是封面上画着多么恐怖的鬼怪,她也觉得提不起兴致。也许是因为她已经见过了真正的尸体,这几日的经历也比故事里虚无缥缈的要刺激十倍。俞川没好气地翻给她一个白眼:“怎么不如从前有趣?托‘吊死鬼’的福,这两月鬼故事卖的比从前好多了,你手里拿的就剩这最后一本了。”阮秋色意兴阑珊地把那本《子夜奇谈》放下,目光随便一扫,突然注意到旁边的柜台里,花红柳绿的一排排话本。“串串,帮我拿下那本《风流王爷俏女官》。”俞川一脸见鬼的表情:“你不是最烦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了吗?转性了?”阮秋色挠挠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听说京中的官家小姐最喜欢看这些情呀爱呀的,常打发仆人偷偷来买,我就想看看这些书好在哪里,让女孩子们这样着迷。”“你还记得你是女的啊?”俞川轻笑一声,将那话本拿给她,又压低声音道,“这本书寡淡的很,你要真有兴致,哥哥这里还有珍藏的《香艳寡妇猛掌柜》,包你看得脸红心跳。”阮秋色瞪着眼睛拧了一把俞川的胳膊,拿起书跑上了楼。***虽然这本《风流王爷俏女官》在俞川看来只是蜻蜓点水,但对于情爱故事阅读经验为零的阮秋色来说,还是足够让人脸红耳热的。那风流王爷将小女官按在窗台上,这样那样的场景在她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以至于她晚上刚见了卫珩,脸就“唰”地一下红了起来。“喝多了?”卫珩与时青从雅间门外进来,坐在了阮秋色身侧。他平静无波的眼神从面具后面透过来,看得阮秋色简直无地自容。面对这样风姿清雅,气质高贵的美人,她到底在乱想些什么啊。阮秋色低低地“嗯”了一声,赶紧举起酒杯掩饰自己的尴尬:“王爷英明神武,我敬你一杯。”为了庆祝“吊死鬼”一案顺利告破,卫珩今晚包下了盛京最大的云来酒楼整整一层,宴请大理寺并京兆府所有的官员差役。他处理完公务,来得晚了些,宴席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阮秋色知道,这酒宴一来是为了刺激那悬尸杀人犯,二来是让他觉得衙门都在花天酒地,加大他今夜作案的可能。“我也来!”坐在对面的魏谦更是兴致高涨,高高举起酒杯,在空中虚虚一敬,“我要敬王爷和阮画师一杯,你们二位珠联璧合,才将这案子破解的如此顺利啊!”卫珩一记眼刀射过去,魏谦浑身一缩,讪讪地又将杯子放了下来。阮秋色被那句“珠联璧合”闹得脸热,唯恐魏谦再说什么暧昧不明的话,赶紧一抬头,将整杯酒咽了下去,又对着他亮了亮空杯道:“大人也是功不可没,我再敬你一杯。”她倒了满杯的酒正要饮下,手腕却让人捉住了。卫珩隔着衣料按下了阮秋色执着酒杯的那只手,目光里夹杂着意味不明的神色:“阮画师今晚喝得有些多了,还是早点回去吧。”刚才暗卫来报,那连环杀手已经去了二酉书肆所在的后巷,潜伏了起来。倒真是如他所料,这样沉不住气。袖口薄薄的衣料隔不住他手上的温度,阮秋色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倒不是她反应过激,主要是……那风流王爷和小女官的奸情,就是从替她挡酒开始的!窗台上对着小女官亲亲抱抱的王爷突然换成了卫珩的脸,阮秋色被自己猥琐的想象力臊得无地自容。就听见卫珩又补上一句:“……女孩子别喝这么多酒。”连台词都一毛一样!她以后怎么面对高冷自矜的宁王!淫|书害人啊!“王王王……王爷说得对!”她胡乱地点点头,将那酒杯往桌上一搁,便要起身离席,“我今晚喝多了,我还是先回去醒醒酒!”魏谦疑惑地看了过来:“你只喝了三杯……”他话没说完就被卫珩的眼神吓得噤声,只在心里暗暗嘀咕:谁不知道阮秋色乃是女中豪杰,喝上半斤烧刀子也面不改色的呀。卫珩跟在阮秋色身后,送她出了雅间的大门。看着阮秋色单薄娇小的背影,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叫住了她。“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她不敢抬头看卫珩,便只低着头盯着他腰间悬挂的香囊。卫珩低头看着阮秋色难得安静乖巧的样子,声音里有种自己也没察觉的柔软:“不管发生什么,你只需记住,本王……会护住你的。”***阮秋色走在回书肆的路上,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方才羞愧得无地自容,是因为自己单方面对美人王爷产生了这样那样香艳的幻想,就像一个满脑废料的登徒子一般,觉得很是对他不起。可是美人最后说的那句话落在耳里,她再迟钝也不得不往那旖旎的方向去想:难道他喜欢她么?这个大胆的念头多少吓到了她。美人怎么会喜欢她呢?他昨天还对她冷嘲热讽,又是推她又是掐她脖子的,就算是无心之举,也与喜欢差了十万八千里。可他今天怎么就转了性子,又是替她挡酒,又说出了那样亲热暧昧的一句话?阮秋色摇摇脑袋,试图将脑中塞得满满当当的绯色念头都甩出去,却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到了书肆门口。店里的小厮正做着打烊的准备,阮秋色魂不守舍地上楼,都没想起跟人打招呼。进了小阁楼,头一件事就是将那本《风流王爷俏女官》塞进了书柜最里侧,仿佛这样就能眼不见心不烦。但没过多久,她还是忍不住将那书又拿了出来,细细地翻看了一回。那宁王,当真有些喜欢她吗?这书上说,若有一个人,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你却偏觉得她可怜,那便是喜欢的开始了。初看时只觉得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可代入了她与美人一想,又真有几分道理。昨日美人王爷对她那一推搡一锁喉,若换了别人,肯定是要跟他生气算账,她却轻飘飘地原谅了他。阮秋色知道自己大度,并不觉得委屈。可落在美人王爷眼里,不就会觉得她有些可怜吗?因为这可怜对她生出些喜欢来,才说出想要护着她的话,也是合情合理的。那她喜欢那宁王吗?阮秋色托着腮想了许久,那宁王对她这般过分,她却对他生不起气来,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么?她想起昨日卫珩坐在椅子上睡着的疲惫样子,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大约是喜欢他的,因为那一刻,她也觉得他……有些可怜。阮秋色有了新的苦恼。那美人王爷生的这样好看,她如果日日相对,肯定会自惭形秽的呀。她索性翻出了收在柜子里的镜子。阮秋色平日里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形象,依着惯性把头发束好再洗漱一番,并不觉得有什么照镜子的必要。她对着镜子细细地审视起自己的脸。皮肤没什么瑕疵,就是不够白,也没有云芍那样水滑。眉毛是不是该修一修?京中最近流行小山眉,不知道放在她脸上会不会有些不合适。嘴唇有些干了,明日要去买一盒口脂点一点。阮秋色对着镜子笑了笑,觉得整张脸上,最满意的还是眼睛,圆圆的杏眼,笑起来弯弯的,明亮又讨喜。一阵凉风刮来,阮秋色瑟缩了一下。奇怪,刚才她关了窗的呀。阮秋色眉头皱了皱,正准备放下镜子去关窗,就看到明晃晃的黄铜镜身里,出现了另一张脸。第15章 惊魂说好护她周全呢!男人……男人果……那是一张平平无奇,却又让阮秋色无比熟悉的脸——她昨晚一笔一划,才将此人细细描画了十遍。昨日落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平凡长相,此刻在铜镜中,有着微微的扭曲,突然就变得无比瘆人可怖。“吊死鬼”怎么找上了她!一声尖叫冲上阮秋色的喉头,正要破口而出,那人指尖突然亮出一点寒光,阮秋色只觉得自己脑后尖锐地刺痛了一下,整个身子瞬间不能动弹,那声尖叫也湮没在喉间,只余一声呜咽。与身体的麻痹不同,她的心脏却以前所未有的剧烈幅度,一下一下地,擂击着紧.窒的胸腔,将她肋间撞得生疼。她看到那悬尸杀人魔的嘴角弯成了诡异的弧度,眼底泛着隐隐的赤红,只是这一点微小的变化,就让他那张普普通通的脸宛如恶鬼,狞笑着,想用一根长绳并一把凶器,拖你和他一起下地狱。不要怕,不要怕,她会没事的……那么多暗卫,那么周密的布置,就算被盯上的人是她,只要那杀人魔将她吊起来,掏出了凶器,他们一定会冲进来救下她的。阮秋色在心里拼命地重复着这句话,却无法控制周身的颤抖。她看到那嗜血的杀人魔一边走近,一边从怀中掏出一盘长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到桌边,灭了灯。***“王爷,灯已经灭了约莫半刻,是否要进去救人?”时青与卫珩站在距离二酉书肆半个街区的隐蔽处,一抬眼就能看到阮秋色所在的阁楼黑洞洞的窗口,里面的情形一概不知。按照原来的计划,总要探听到那凶手将人悬吊而起,最好是隔窗看到那人掏出凶器,再冲进去将他一举擒获。否则若这人反口咬定自己只是寻常盗贼,便没有定罪的十足把握。只是此人着实谨慎,不仅灭了灯,也不知用什么方法,里头一点声息也无。他轻功高强,更容易觉察暗卫的靠近,所以伺机抓捕的暗卫也只能远远合围住可能的出口,等待卫珩发出信号。卫珩的脸隐匿在面具后,神色不明。“那人不会立刻动手。按他的习惯,总要等到头部充血后,才一刀割喉。”卫珩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声音却仍沉稳镇定,“……再等半刻。”时青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卫珩面具后冷凝的视线与紧绷的嘴角,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心里必定也不轻松。只好听他指令,立在一旁待命。阮秋色觉得,自从那凶手灭了灯,短短的半刻钟像几个时辰一样难熬。她四肢无力动弹不得,那凶手轻而易举就捆缚好了她的脚踝,一个纵身,绳穿房梁而过,她便一阵天旋地转,静止时已经头尾倒置,被悬吊在了房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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