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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1 / 1)

殷天骇得两腮青筋隆起,蜷缩在台几左侧,抖得跟摸了电门似的。“哕”她胃里天翻地覆。“哕……哕……”她想吐,可小腿绵软得像两根绳,站不起来,殷天眼泪鼻涕流做一团,只能哆嗦地往前爬。从客厅到卫生间,这遥遥之途似是无期。她被恐惧之手攥住心脏和胃囊,拨弦一样,又弹又挑,像是在戏弄她。殷天头一次感受到胸骨后面针刺刀割的烧灼疼痛。她“啊啊”地死命叫唤。终于摸到了卫生间的门,殷天哼唧着攥住门把手,借力支起两腿。一拉门,一个庞然大物直直将她拍在地上,猝然遁入黑暗。她被压得几乎窒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冰凉滑溜,还有一丝温温热热的大物。好像是她的——桑爸爸。殷天残存的理智,终在此刻碎得稀烂。东曦即驾,红日喷薄。警戒线将41号联排围得严严实实,警车和鉴定车辆到达现场。正是上学上班的高峰期,顶着迟到风险,乌泱泱围作一团。记者们踊跃奔赴而来。馄饨店的李九书也在其中,惊惧不宁,桑家是她的老客,桑国巍出生时她还抱过呢。警员们维持着秩序,来回奔波。孙队向上级打了报告,将三四中队的警力都调了过来,东城的干将姚队也在睡梦中被他薅醒。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门牌。三个月前他还和老殷抬着烧烤架从这门里走向院中。那次是殷天过生日:桑珏摆弄着一麻袋炭火;叶绒,张乙安和他的夫人王菀冬将各式各样的蔬菜穿在铁签上,嘻嘻哈哈地比速度快慢;桑淼淼带着殷天,桑国巍和他儿子孙小海满院子乱窜;殷天脑袋上带着金黄的生日王冠,跑到叶绒面前,“叶妈妈,我想吃烤棉花糖。”……同样崩溃的还有张乙安。她在二层把着窗户,手里死死攥着条护身符,粗重的呼吸像个沉疴痼疾的患者。她从窗口探出头,和大门前的孙队一上一下对视着,两人眼神狂乱且悲悼。张乙安缓缓蹲下,脑袋一下一下撞着墙面,两行清泪滚落下来,。小刘立在走廊,不知所措,“张姐?”张乙安全身哆嗦,“我做不了,叫庞法医过来吧。”技术队在小周安排下,井然有序地勘察取证:茶几上丰富的茶点果盘;桑淼淼的必胜微笑;楼梯的擦蹭痕迹;桑珏身下一滩喷射状血迹……孙队蹲在大门前,拿纸巾给殷天擦脸。殷天像被倒浸在血海中,满头深赤的污血,头发凝成血疙瘩都打绺,只有双眼睛亮得摄人心魄。孙耀明一点一点执拗地擦。可干竭的血迹成了块,殷天皮肤娇嫩,他不敢抠,怎么都擦不干净。殷天瞪着他,无意识地反复哼着一怪异曲调,。孙队瞧她魔怔地样子,眼眶湿濡。姚队本想去前院打电话,可前门被孙队和殷天堵着,他只能去后院。日光一蛰,恍得他眼睛生疼,他跟桑家不熟,所以没有那么浓厚的悲恸,但也被凶手的艺术技法所震荡,脑子懵懵然。他拨通刘局电话。刘局声音温厚,“我还有十五分钟到,什么情况?”“乙安电话让老庞过去,她做不了,现场太……太,太……您自个儿过来看吧。”“耀明一大早搁我这扯着嗓子要人,什么身份?”“二中队老熟人!老殷的邻居桑珏,一家四口一个不留。第一目击者……老殷的闺女。”刘局惊得半晌没出声。“所以,整队废了。”“谁他|妈废了!”孙耀明抬脚就踹姚队屁股,“母鸡多了不下蛋,叫你过来,屁事不干,光打电话!瞪我干嘛!挂了!给老子下蛋——!孙耀明将风油精涂在太阳穴上来回揉搓,强迫自己精神。他和小周上了二层,蹲下细看楼梯上擦蹭的血迹,顺着血迹指引看向躺在一楼门厅的桑国巍。小周琢磨着,“凶手的处理手法很干净,每个受害人都有特定位置,都在干特定的事情。母女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被破坏,殷天因为开了卫生间的门而打破了凶手对男主人的布置,那么这个男孩也应该有自己的位置。“他应该在假装写作业!”小刘的声音从桑国巍的卧室传出,屋子的桌上摆着作业本,牛奶,水果拼盘。小刘小心翼翼移开作业本,露出了摊开的漫画书。“凶手在模拟他们原本生活”孙队想到什么,“小张呢?”小刘耳朵上别着一支笔,手上握着一支,在本上涂涂写写,“张姐在门外。”孙队兜了一圈,才在前院的犄角旮旯里找到独自抽烟的张乙安,递了瓶水给她。他回头看了眼电视台,发现有警员站立的位置巧妙地隔开了记者和张乙安。“把烟掐了,刘局要来。实在难受就先回去,有老庞帮你顶着呢。”张乙安夹烟的手很抖,震得黑灰簌簌往下落。“我去年春节给三个孩子在大寒寺求了护身符。桑国巍嫌红色太女气了,坚决不带。殷天的放在书包里……桑淼淼放哪我不知道。”张乙安竭力控制着音调,哽咽着,“现在知道了,桑国巍的就挂在脖子上,绳子都磨旧了,嘴还那么硬。桑淼淼的挂在屋里奖牌上……孩子嘛,表达感情的方式,又别扭,又柔软。”她看向孙耀明,“那么……连孩子都不放过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庄郁长得极秀气,像是被江南烟雨熏染而成,她静静含笑,立在小营口胡同尽头的绿漆破门前。门里传出两个女人相互粗鄙的谩骂。她推门,扫开糖纸串起的门帘。简易的餐桌上摆着几盘油腻小菜,母亲何萍端着粥锅,祖母抿嘴喝茶,两人神色倔强且漠然。“既然都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庄郁挑眉,“那好办,你在她喝茶的杯里掺点氟乙酰胺,她在你喝粥的碗里涂些ddvp。”她讥讽一笑,“您俩要是在下面见着我爸,让他赶紧回来。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死了。天理呢?”何萍盛粥,“氟乙酰胺什么东西?”“耗子药,街道办就能拿到。”庄郁拉开鞋柜右侧的行李箱一角,将殷天的饭盒和雨衣里的长铁针都塞进去。何萍大口吃菜,用脚尖把一木凳勾出来:“吃完再走。”“陪你们?我一个小时很贵的。”何萍拧不过她,拿了个瘪角饭盒装粥,红塑料袋裹了一层又一层。庄郁拐出巷子就把它扔给了收破烂的老樊。她的航班是下午五点起飞,匆匆回国呆了三天,干了她这辈子最义正言辞的事。她的导师osbo诧异地问了她很多遍,不需要再多批几天假吗?他甚至给庄郁的母亲写了卡片来阐述自己对她女儿的颂扬与喜爱。庄郁坐在的士后排,听着阵阵警笛呼啸而过,起了戏谑之心。她看了眼手表,还早。她拿出口红,抻脖子看后视镜,细细涂抹,“师傅,兜去虹场路富华联排,出国了不易见,我跟熟人去告个别。”第05章她一定是看见了什么大风一兜,直接把刚进41号联排前院的老殷吹了个背头造型。他黑着脸火急火燎入屋,一把推开孙队和小刘的阻拦,停在电视机前,抱臂俯下身,死死盯着叶绒母女。母女俩涂过睫毛膏,又黑又长,油亮油亮。眼影是深棕色的烟熏,着重突出了凹陷的眼窝,乍一看像两个混血。她们戴着一致的耳坠,是张扬的虞美人,花瓣层层叠叠。鼻两侧的阴影很重,很怪异。妆容异常浮夸,这是现场所有人的感受。但当老殷将探照灯塞给小刘,让他靠着墙斜照这对母亲时,浓烈的光亮瞬间抚平了妆容的厚重,变得自然且鲜活。老殷眼神如鹰,滑过她们面颊,“是个女人。”孙队没反应过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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