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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明走后, 寒宁靠在沙发上, 拿着那些壁画的照片一张张的看着,看着其中一个高大的男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孩,便转头看向战闻初:“这个小孩是我吗?”

战闻初嗯了一声,寒宁道:“那我真是你的儿子?”

战闻初看了他一眼,摇头:“不是。”

寒宁笑道:“我说呢, 古人最重礼义廉耻, 怎么可能做出乱|伦之事,真要乱了, 恐怕破草席子一裹了事, 还建造一个这么恢宏的墓穴,怎么可能。”

寒宁指着另一张照片:“这是我长大之后吗, 这些人为什么跪拜我们?”

战闻初道:“因为,你救了他们的命。”

寒宁咦了一声:“我做什么了?”

那是他跟阿宁浪迹江湖第三年, 他们两人的关系离开了京城之后便不再遮掩,他曾经几十年看似精彩的人生, 当有了阿宁的陪伴之后, 顿时被衬托成一张白纸, 从与他携手江湖以来,他才感受到了什么叫生命的色彩,他才知道, 原来生命的意义是那样绚烂。

因为皇帝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即便当时他想要放弃战王之位,彻底斩断与京城有关的一切, 但庸皇并不允许,知道他们想要去游历江湖,甚至还赐了他一把宝剑,若遇贪官,可行先斩后奏之权。

而那一次,是他与阿宁去到了一个边陲小镇,刚踏入小镇的时候他们就觉得有异样,可是他们当时是想要去另外一个国家,若不走小镇,就要绕过一个大山头,却不想只是在小镇上住了一夜,就被困住了,因为小镇上有人染了瘟疫。

他们到小镇的时候,小镇上其实已经有许多病死的人了,那病很奇怪,一开始是身上长红疹,但不疼不痒,所以起初染病的人根本没有在意,甚至连大夫都没看,继续像往常一样生活着,后来红疹变大,长成了脓包,就开始又疼又痒,于是有人就去看大夫,可是大夫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来,但这种红疹脓包的人越来越多,小镇上的大夫就意识到了问题不对,于是连夜拖家带口的离开了小镇。

当时小镇的居民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直到有一个人全身流脓而死。

有人因为这些脓包死了之后,小镇的居民就开始恐慌了,第一个的死亡仿佛一个信号,后来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死亡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跟红疹病人有过接触的,隔没几天,身上也开始冒红疹,人们这才知道,这竟然是能传染的。

而那个离开的大夫拖家带口走出了小镇之后,便上报了衙门,他跟阿宁到小镇上的那天,便是衙役封锁小镇的那天。

小镇上很多家里都挂上了白布,意思是家中有红疹而亡的死者,提醒邻居远离,以免被传染,他们两人当时住的客栈是一个老头,带着小孙女经营的,那老人家还老泪纵横,说不该收留他们过夜的,若是没收,他们说不定都已经离开了镇子,也不至于被关在镇上等死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本性善良又可爱,明明自己就是被困的人,却还觉得自己连累了别人而愧疚。

外面围困的衙役明显就是想要让整个镇子的人都耗死,人死了,再一把火烧了,那疫病就不会蔓延出来了,所以直接给他们切断了食物供给。

寒宁听着战闻初的叙述,无奈的摇头:“就那时候的医疗条件,如果遇到这种传染性极强,死亡率极高的病,没办法配置出医药的情况下,这样放弃一座城镇,是唯一的选择,那后来呢,我们是怎么离开的?”

战闻初道:“后来你说,只有找到了瘟疫的源头,知道是何物造成的,说不定还能配置出解药来。”

寒宁道:“找到了?”

战闻初点头:“嗯,找到了。”

因为围了整个小镇,很多地方去不了,他们只能通过询问最早感染红疹的人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来调查源头,当时阿宁还问他怕不怕感染,不等他摇头,阿宁就跳到他的身上扒拉着他的脖子道:“你就是怕也没用,如果最后寻不到治疗的办法,你感染了,我就陪你一起感染,如果我感染了,那我就拉着你一起感染,你不可以把我留下,我也不会把你留下。”

不过后来很幸运,他们找到了源头,是一头死了的鹿,泡在一个溪口处,整个身体都腐烂了,不过源头是找到了,只能说将那些已经染病的隔离开,那些没染病的不接触病人和有问题的水源来断绝接下来的感染,但如何治疗却还是个问题。

只是没想到,他的阿宁还是个小神医,在那个离开了的大夫的小医庐,用现有的药材,经过不断的尝试,当第一个染病的人身上红疹褪去,整个小镇的居民都跪地痛哭,喜极而泣,从染病到死亡,只需要十天,但要将这些人治好,却耗时三个多月,有些治疗的过程中,因为病太重,无力回天,但有些轻症的,疗效不错,渐渐有了好转。

就在这时候,那个命人围了整个小镇的地方官竟然下令放火,想要将这个好不容易从瘟疫中逃脱出来的小镇给烧个干净。他与阿宁想要上前交涉,却被当瘟疫一样的避开,无论他们如何说,小镇居民大部分都得到了有效治疗,不会让瘟疫外泄,可那些人怎么都不听。

寒宁听的津津有味,紧跟着问道:“然后呢?”

战闻初道:“然后,你一个急脾气,直接杀出去了,原来那个下令放火的官员正值调度期,若政绩无问题,便可上调,所以这时候绝对不能闹出瘟疫,因此才会下令放火。”

寒宁道:“杀出去之后呢?”

战闻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杀出去之后当然就是解决下令的官员,说不听,那就斩了,让有能力的人过来掌控大局,后来瘟疫被控制住了,能救的人都救了,不能救的直接给烧了,虽然死了不少人,但总算是疫情没有蔓延出去,也没有死太多的无辜。”

看着照片上那些跪拜的人,虽然战闻初说的轻描淡写,但寒宁能想象得出当时的那个场面,这种付出后得到的真心感谢,说不定能让这个七尺男儿感动落泪呢。

寒宁道:“他们跪地谢谢你们的时候,你是不是哭了?”

战闻初冷冷的不予回应,寒宁笑嘻嘻道:“肯定哭了,啧,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当初你游历天下的时候,是不是做了很多的好事?”

战闻初看向寒宁,寒宁道:“你身上有煞气,那是生前杀伐过重导致的,还有国运,甚至还有功德,你曾经是将军,煞气加国运很正常,但功德,那便是后来的积攒,但功德这种东西可不是你今天扶个老奶奶过马路,明天给乞丐几块钱就能有的,一定是影响了很多人生命和命运的大事才有功德。”

寒宁说到这里便停下了,他突然想到,这会不会是他一手布下的局,他虽然没有那些记忆,可是有些东西好像成了他的本能,就像刚才战闻初说的,一头鹿死在了溪水的源头造成的瘟疫,他几乎立刻就想出了很多可以控制疫情的草药配置,这就像是渴了本能的会去喝水,不需要任何人教,就印刻在他灵魂里的东西一样。战闻初曾经身为将军,还牵引着国运之类的东西,他当初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会带着战闻初去游历,想要改变什么。

这个念头在寒宁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便放下了,无论是刻意,还是意外,战闻初如今已经成了鬼王,再深入探究其根本也没有意义了。

战闻初看懂了寒宁的眼神,微微垂眸道:“起初,我以为你是想要避开流言蜚语,所以才想要和我游历天下。”

寒宁翻看着照片的动作微微一顿:“难道不是?”

战闻初摇头:“不是,你想要改变我来世的命格。”

寒宁皱眉,命格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战闻初上前,轻轻抚平他的眉头:“我以为你过的肆意快活,无忧无虑,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们肆无忌惮的享受着人生,体悟人生的各种喜怒哀乐酸甜苦辣,看过了许多的相逢和别离,你依旧那般肆意,你将活在当下这四个字体现到了极致,我以为我已经了解了全部的你,直到我们的生命走到尽头时,你握着我的手说,你这辈子唯一努力过的事,就是为了我。”

那时候他们已经老了,庸皇都已经驾崩多年,而他们的陵寝,早在庸皇在世时,已经为他们建好了,所以临到大限将至,他们回了京城,回到了那一夜,他们穿着大红喜服拜堂的山庄。

那天阿宁躺在他的怀中,依旧用带笑的声音朝他道:“闻初,你知道我这辈子,做的最认真的事情是什么吗?”

他比阿宁年长许多,哪怕这些年他已经很努力的保养,但身体的衰败不是那些外物可以阻挡的,那时他神智虽然清醒,却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只是努力的握紧阿宁的手,让他知道,自己还在。

他的阿宁握着他的手继续道:“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看出了你是无后之命,身为将军,即便牵扯着国运,但若是这一生杀伐太重,来世命格也定然有所缺损,闻初,我想让你来世做个平凡的普通人,感受一下圆满人生的乐趣,也许我们会再次相遇,也许不会,但我希望,当未来某一世再与你相见时,你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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