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大人!”大门敞开后走出两名抬着担架的公差,秦书礼一打眼就认出躺在担架上的正是虞戈,“你们俩别愣着,快过来接应大人!”
秦书礼招呼两名衙役过来,二人不情不愿,面色也有些吃惊,其中一个还在轻声嘀咕:“这…真出来了,没死吧?”
“说什么呢!”秦书礼闻言勃然大怒,吓得俩人一个哆嗦,“还不快些接大人回衙门!”
俩人哪里还敢再多说半个不字,连忙从京查办的官差手里接过担架,刚抬步欲走,虞戈却突然伸手握住了其中一人的手。
“妈呀!”被虞戈抓住手的衙役,顿时一个激灵,两条腿止不住的打摆子,“大人,您还活着吗?可别吓唬小人啊!”
“再说胡话,先罚你三年俸禄!”秦书礼喝斥对方一句,连忙上前靠近虞戈,问:“大人,您怎么样了!”
询问间,他打量了一眼虞戈,见后者浑身是伤,神智也有些不清,便颇为愧疚的说道:“大人,您受苦了,咱们回家!”
虞戈微微张开眼睛,见秦书礼在身旁,也松了口气,看样子他的确是从鬼门关里走出来了。
他唇角微动,秦书礼知道他有话说,连忙侧首贴近,说:“大人您有何吩咐?”
“救我的苏公公…还在吗?劳烦秦大哥,替我向他道谢…”虞戈断断续续的说完。
正巧,虞戈话音刚落,便有一宦官打扮,两鬓斑白的老人从京查办的大门走出来。
以秦书礼的职位自然没见过宫里的大公公,但没见过总归是听说过,此时看见走出来得这人,便已经猜到了一二。
他连忙上前两步,代替虞戈向对方道谢。
“免了吧,这孩子真是遭罪了。”苏公公摆了摆手,催促道:“快些带回去,好生调理调理身子吧!”
躺在担架上的虞戈,听这声音离自己很近,便强忍着伤痛,侧起身子抬头看了一眼。
“今日多谢苏公公救命之恩!”看到苏公公和秦书礼之后,虞戈隔空道谢:“恕我身体不便,不能叩谢公公了!”
“这话说的,你有伤在身,一切都免了,快好好伺候着躺下!”苏公公使唤两名衙役照顾好虞戈,顿了顿,他又翘起一根手指,说道:“算你小子还懂个知恩言谢,不过啊,救你的可不是我,而是修文馆的中书令大人!”
“那也是苏公公魄力高,寻常人是镇不住那帮官差的。”虞戈回道。
苏公公咯咯咯的笑了笑,甩了甩兰花指,道:“你小子,小嘴忒甜,咱家这一趟算是值了。
得了,赶紧的回去养着吧,下次来宫里的时候打个招呼,去咱家哪里吃杯茶。”
“一定一定。”虞戈拱了拱手,然后两眼一黑躺了回去。
“大人!”秦书礼看的着急,连忙与苏公公告辞:“多谢苏公公,下官也告辞了!”
秦书礼催着两名衙役往回赶,回到城南知县后,一名郎中早就再次恭候多时了。
他早就猜到,虞戈在苦牢里肯定要受皮肉之苦,一听到消息说虞戈今天会出狱,不论真假,他早早的请了一位口碑不错的郎中再次侯着。
虞戈被人抬进房间,那郎中忙活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这才推门而出。
秦书礼连忙上前询问情况,郎中摇了摇头,说:“虞大人身上有多处皮肉伤,最严重的就是右腿,不过大人放心,我已经为虞大人装上了夹板。
只不过…”
郎中迟疑片刻,显然是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说。
“先生,但说无妨。”秦书礼眉头一皱,一颗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虞大人有些神志不清,似是这里受了点刺激…”郎中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说:“除此之外,虞大人还得了热病,虽然已经用了一副药,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也不好说了…”
“这…”秦书礼面露难色,但还是对着郎中拱了拱手:“啊,多谢先生了,让您侯了一天了,这是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说完,秦书礼掏了一点碎银,塞到郎中手里。后者放在手中掂了掂,又取出两块碎银还给秦书礼,说:“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草民行医从不多收一分钱,这些还请大人收回去吧。”
“好吧,请先生慢走。”秦书礼收回碎银,二人互相道别。
送走了郎中,他悄悄进屋看了虞戈一眼,后者如郎中说的那样,依旧处于昏迷之中。
见状,秦书礼眉头紧皱,替自己以及虞戈的未来感到担忧。
经过京查办这一闹,平白无故耽搁了三天功夫,让本就捉襟见肘的时间更加紧促。
此时,距离内务府给的结案时间还剩下七天,而能够主事的虞戈仍昏迷不醒,一时间,就连秦书礼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如果虞戈醒不过来,那么即便这次侥幸有贵人相助,让他从苦牢里捡回半条命,可等到结案的那天,估计虞戈以及城南衙门所有公差,都免不了受到责罚。
其中,受牵扯最大的就是虞戈,他本来就是被人临时拉过来的替死鬼。
就在秦书礼为未来担忧之时,忽然有人敲了敲门打断了他的思绪。
“谁?”秦书礼看了一眼房门,问。
“是我,老卓。”门外那人顿了顿,继续道:“秦从事现在方便吗,有事要跟你说一下。”
“稍等,咱们换个地方谈。”秦书礼怕打扰到虞戈养伤,便离开了房间。
他走后,房间内寂静无声,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虞戈,突然止不住的抽搐着。
突然安静的房间,让昏迷中的虞戈回想起置身于苦牢密室中的痛苦经历。
意识陷入黑暗之中,他想伸手拨开眼前的夜幕,却感觉有无数双手拉住他的身体,试图将他向下拉扯。
他想拼命地睁开双眼,比以往任何时刻更加渴望着能有一丝光明降临,可双眼仿佛挂着两块秤砣,任凭他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渐渐的,他感觉自己整一点一点的向下塌陷,即将沉沦在永无天日的深渊。
这时,一只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手撕裂层层黑暗,在抚摸过他的脸颊之后,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虞戈缓缓睁开眼睛,面前的纤纤素手颇为熟悉,渐渐抚平他内心的不安,任由这只手拽着他扶摇直上,冲破遮住他眼睛的梦蛊。
云开雾散,大梦初醒,虞戈缓缓睁开了眼睛,茫然的打量了一眼四周。
他伸手摸了摸脸颊,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脸上似乎残留着某种温度,让他魂牵梦素、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