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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1 / 1)

陆观却道:等你回来,一起去洗。他耳朵通红,嗓子干燥发热,一只手拉着宋虔之的手,拇指摩挲他的手指。宋虔之笑道:好吧,那你等我。拜月与瞻星脸色苍白地在门外等着,瞻星忍不住问:少爷,怎么把陆大人带来家里以后陆大人就是我哥。宋虔之道,你们伺候他就像伺候我一样。瞻星还想问,被拜月使劲在臂上一拧,瞻星愤然看了一眼拜月,宋虔之已经脚步轻快地往母亲的院子走去。一路行来,院子里竟一个人都没有。宋虔之眉头拧了起来,一直走到房门外,隐约听见房中有人说话,像是母亲的陪嫁。拜月走上前去叩门。里面说话声立刻停了,从厚厚的牛皮帘内探出来一张又圆又白的脸,见到是宋虔之,丫鬟欢天喜地地叫了起来:少爷回来了!屋内传出咳嗽。宋虔之快步走了进去,一室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药味,屋里通着地龙,加上不通风,闷热难当。宋虔之刚进来,就感到浑身冒汗,耳朵冒烟。榻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靠在软枕中,从被子里向着门的方向伸着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手上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干巴的一层皮裹着细瘦的骨头。宋虔之抢上两步走过去,握住周婉心的手,屋里只有他母亲的一个陪嫁在,年纪与母亲相若。这时为他搬来矮凳让他坐下。周婉心又瘦了不少,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白混浊,眼黑却晶亮得透着丝丝冷意。我儿回来了。周婉心用最大的力气紧握住宋虔之的手。宋虔之双手合握母亲的手,把她抱在怀里,眼眶不禁一酸。比他离开前,母亲抱起来更轻了。娘,我回来了。宋虔之极力控制住颤抖的嗓音,让周婉心靠在他胸膛上,这时他才看清,他娘双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白了,就在这短短半月之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周婉心咳嗽了两声,眉心深锁,忍着咳嗽,深深吸气,整个身体克制不住向上弹动。宋虔之一把抱紧周婉心的肩,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感到她整个身体都在拼命地挣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折磨这个可怜的女人。他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抱着她,以骨肉相慰藉。不一会,周婉心平静下来,松开宋虔之的手,向旁边看了一眼,婢女捧来泡了药材的温水。周婉心喝下去后,瘦得只有颧骨高耸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娘,待会我让人收拾一下,秦叔给了通行令,明日一早,咱们去夯州,先避一避,等京城安定下来,再回来。周婉心一把抓住宋虔之的手腕。宋虔之被她抓得有点疼,却没有挣开,静静反握紧周婉心的手。我要与安定侯和离。宋虔之听得心里一惊,想要看看母亲的脸,却看不见,周婉心还紧紧握着他的手,跪也跪不下去。小姐婢女不忍,哭了出来。宋虔之大气不敢出,听见他娘继续说话:那个女人进门来了,那个女人进门来了你爹一直没有与那边断绝关系,他在骗我,他一直在骗我周婉心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又忍不住咳嗽。宋虔之轻轻拍她的肩,哄周婉心道:和离就和离,娘不想跟他过,就不过了。周婉心点头:到了夯州,你替我写一封和离书,我要,我要进宫周婉心说着说着,便精神不济,靠在宋虔之的臂弯里,手松开来。宋虔之一手托住周婉心的腰,扶她躺下,拉起被子为他娘盖好,坐在榻边,眼圈忍不住红了,呼吸之间,鼻腔里的酸楚令他眼中泛起泪光。他伸手摸周婉心宛如稚童的睡颜,只有睡着时,周婉心是安静又平和的。他的手摸到周婉心全白的鬓角,那些发丝像一根根钢刺,扎得宋虔之手指弹跳起来,蜷起了手掌,掌中仍觉得痛。这晚京城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且风大,吹得人遍体生寒。宋虔之来到院中树下,将母亲的贴身婢女叫出来,问她自己不在家中时都发生了什么。那婢女先只是哭,哽咽地说:小姐整日无法入眠,奴婢只有按杜医正吩咐,在她水中放了些安神药粉。早知少爷今日来,不该放那药宋虔之摆摆手:让母亲多睡一会,你没有做错。他掏出手帕来。婢女拭去泪珠,小心地瞅宋虔之,见少爷确实没有生气,通红的鼻翼急促呼吸数次,平静下来。宋虔之淡道:外面那个女人被带进来了?本是老夫人让重孙认祖归宗,开祠堂过后,除夕那天夜里,小姐身子见好,便说到正堂坐坐。好说歹说,小姐也不肯就在房里休息,到了守岁的堂屋里,不仅老夫人在,外面那个也在,与老夫人有说有笑的。老爷抱着他的宝贝长孙,一家人和乐融融,哪儿还有我们小姐立锥之地。婢女语气带出了恨意,小姐的病,半是那年小产落下的病根,半是这些年老夫人给她的气受,这么避着躲着,想不到侯爷今年直接将外宅接了回来,与老夫人一堂过节。少爷走前,老爷就已将与外宅生的儿子带回来,现在现在只当没有我们小姐这个人了。说着婢女嘤嘤地哭起来,极力压抑着哭声。别哭了。宋虔之道。婢女收了声。在母亲面前,不要哭丧着脸。我知道,在小姐面前我们这些下人不能哭。可小姐这样,让人看着心里难受。宋虔之长吁一口气,白气在空中化开,杳无踪迹,他的眼随之眯成一条线。大夫说只要平安熬过这个冬天,母亲身子就会大好。你们悉心照看着,千万不能出差错。宋虔之没有多说,让婢女先进去。拜月、瞻星走了过来,瞻星将一个手炉塞进宋虔之掌中。少爷不要太难过了。拜月劝道。这下少爷回来了,正好给夫人好好出一出这口恶气,您不在府中,那野种得意得要上天去了。不过程阳少爷倒是不爱搭理他,他几次三番去找程阳少爷出去吃酒,都吃了闭门羹,脸色好看得很。瞻星幸灾乐祸地笑道。宋程阳是宋虔之三叔的儿子,离开京城前见过一面。是个聪明人。宋虔之深深吸了口气,将胸中那口闷气呼出,摸着手炉,觉得没那么冷了。那个女人接回来,有什么说法没有?宋虔之转身,问拜月。这没有,只是住在府上瞻星抢白道:和侯爷住在一起。拜月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得瞪瞻星。宋虔之冷笑道:很好。回到房中,看到陆观好奇地在看他的书架,手里捏着一卷书在翻看。一星昏黄的灯照着,宋虔之一身的冰冷都被驱散不少,打起精神问道:在看什么?陆观捏着书的一边,晃了晃,让宋虔之看封皮。竟是本小说,还是一本,艳|情小说。陆观突然反应过来不妥,脸色大不自在,解释道:这么短时间,看不了什么,随便拿的。宋虔之心情好了点,让婢女收拾东西,带着陆观去泡澡。他家的澡房有个大水池子,是前年修的,水烧得有点烫,宋虔之一入水就忍不住嗷嗷嗷地叫了一声。陆观从身后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低沉,就像是直接从胸膛里发出。周身泡得暖洋洋的,宋虔之脖子肩膀都烫得发红,身后又靠着陆观滑滑的皮肤,一时四肢百骸都是懒,一动也不想动。陆观低头亲宋虔之的耳朵,低声问:你娘身体好吗?又差了些,她放不下。宋虔之闭着眼,小声说,我娘生病之前,是个大美人。你信不信?信。我爹不是个好东西。宋虔之道,没有睁开眼睛,正在往下滑,被陆观一把捞回来,陆观坐到台阶上,让宋虔之坐在他的腿上,一只手抓着帕子给宋虔之擦身。你恨你爹?陆观问。有一点。宋虔之自己问自己,恨父亲吗?想了一会,他叹了口气,应该说,我娘恨我爹,从小我爹就不怎么管我,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家,后来被我娘发现,他骗我娘说把那个女人送出京城了,永远不会回来,还向我娘负荆请罪,让我娘责打他。宋虔之转了个身,跨坐到陆观的身上,拆了束冠的黑发披在白皙湿润的皮肤上,年轻而富有朝气的身体让陆观满脸通红,却又挪不开眼,他的手像有自己的意识,轻轻抱着宋虔之坐在他身上。是真的负荆请罪,他把自己脱个精光,背着荆条请我娘抽他。什么男儿气节都不要,求我娘原谅他。没多久,我娘又有了身孕,那一阵父亲总是在家,操劳我娘的饮食,甚至亲自下厨为我娘炖汤。祖母也很高兴,对我娘也前所未有和颜悦色。那数月中,我娘被养得整个人都圆了一圈,以为是春风化雪,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宋虔之话声一顿,呼吸也止住,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轻抖颤,在父亲和祖母无微不至的照看下,我娘却不知为何,突然小产。之后她一病不起,外祖接我娘回去养病,没等母亲病好,外祖就去世了。套在我爹身上的枷锁一拿,他就再也不顾及母亲,成天在外花天酒地。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和外宅一直来往,在外面还养着一个儿子,比我年纪都大。宋虔之往前坐了点,抱着陆观的脖子,热得脸发红,他低下头,眼神冷冰冰的,像是一面沉静深邃的冰鉴,他凝视陆观,心底的寒意令他手臂起了一层寒粒。陆观眸色一沉,扣住宋虔之的后颈,将他的唇按向自己。他想以灼热深入的一个吻,驱走眼前人过往经历的寒冬。唇舌交缠片刻,陆观倏然温柔,轻轻舔宋虔之的嘴唇,吻辗转到他的眼角,轻轻地碰了碰。唇分,陆观眨了一下眼。宋虔之目光闪躲开,脸与脖子俱是通红,无力地将头抵在陆观肩前,好半晌不能动弹。良久,陆观给宋虔之搓干净头发,手指拭去宋虔之耳朵里的水,抱着他,凑在他的耳边低声地说:不用怕,我就只有你一个,往后都陪着你。陆观心脏急速地跳动着,耳朵红得都烧了起来。肩前的人始终没动静。陆观红着脸将宋虔之抱起来,才发现宋虔之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不禁失笑,把人抱出水池擦干净,用大袍子裹着,抱回宋虔之的屋。瞻星迎上来要伺候,只见湿发披垂袒着胸膛的男人丝毫不畏惧寒冷,她顶天立地的少爷缩在这汉子手臂中侧身抱着他的腰,竟有些:娇小柔弱?没等瞻星回过神,陆观已经把宋虔之抱进屋,房门紧闭,摆明了不要人进屋伺候。瞻星上去就要拍门,被拜月一把抓住手,对她摇了摇头。二女退下,房中没有亮灯。陆观摸黑给宋虔之擦干头发,胡乱用干布裹住自己的头,把头朝榻外侧着,尽量睡在床沿上。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半夜里数次醒来,醒来陆观便习惯性找到怀里人亲一亲,一旦亲到宋虔之的唇,他浑身的不安就消解不少。四更鼓将宋虔之惊醒,摸到身旁的陆观皮肤热得像火炭,就往他怀里钻,手脚不规矩地摸来摸去,睡到这时,他本就有些浑身发燥。陆观又来亲他,亲得宋虔之气息不稳地回吻着,摸来摸去,自然而然就抱着来了一次。这一次宋虔之意识清醒,不像上次发着烧昏昏沉沉,体味到上一次完全没有感受到的异样爽感。既让人不好意思又想再来,便抱着陆观想来第二次,翘起的一条腿正在陆观身上蹭,外面下人来敲门。窗纸已经透着一层光,至少过了卯时。无奈之下,只得起床,没精打采地收拾起来。☆、正兴之难(拾肆)在陆观的打点下,宋虔之穿戴整齐,戴上一顶狐狸皮的帽子,围了一圈狼皮围脖,走出院子里深吸了一口气。是个好天气,第一缕阳光照过来,洒在宋虔之的帽子上。陆观看着他,微弯嘴角。宋虔之:???陆观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头,看了他一会,低下头去亲他的鼻梁。像个山老大。陆观说,侧着头端详宋虔之片刻,摇头,还是不像,像山老大抢的压寨夫人。宋虔之哈哈大笑起来,跳上去抱住陆观的脖子,在这一刻,一股冲动在他的胸怀中激荡奔涌,朝阳从陆观身后徐徐露出,宋虔之把头埋在陆观的脖子里蹭来蹭去,帽子蹭掉了,陆观一手搂着他,一手去捡起帽子给他戴好。宋虔之径自去接周婉心,陆观指挥安定侯府里余下的下人们把行李搬上马车,也没有多少东西,宋虔之带了一箱子书。倒是衣服有五口大箱子,人不可能都带走,但随行的四名婢女两个好手,总要穿衣服。茶具、洗漱用具带了一整箱,陆观自己赶路都是光手上路,不免好奇,看到一箱子的炉子铫子竹篾结成的筅,码得整整齐齐的锡制茶罐,各式各样的精巧盒子让陆观看得眼花缭乱,不禁感慨:这才是上等人的精致人生结果宋虔之还是从车马行雇了两辆大马车,差点跟人打起来,一问是兵部的。回来的路上宋虔之还在跟秦禹宁派的车夫调侃,底下人跟他扯皮,他秦叔还不是派车来给他使了。临走前,宋虔之派人去了一趟乌衣巷,给许三一家送去一百两的银票。派去的小厮回来时,宋虔之正把周婉心抱上马车,周婉心疲倦地蜷在他怀里,身上一袭粉色蛱蝶锦缎带帽披风,将她整个人裹着。宋虔之本想去后面的马车与陆观一起,让丫鬟们在车上照看母亲,要起身时却被母亲握住了手。宋虔之笑了笑,反握着他娘亲的手,捞开窗帘,朝马车旁吩咐车夫的陆观说:舜钦。陆观抬头,金黄的一道光落在他的脸上,照得他双眼如同琥珀。我要陪我娘,你到后面去坐,别骑马了,这么冷。陆观脸颊有些红,嗯了声,走到车下来。宋虔之动情地看着他,只是也做不得什么。谁知陆观并起剑指,在唇间一抹,轻轻按在宋虔之嘴唇上,流连地停顿片刻,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同时移开眼,头也不回往后面找别的马车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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