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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1 / 1)

安定侯往哪边,陆观便挡哪边。安定侯气得又想骂人。我让拜月转达得很清楚,父亲回去吧,您有您的一家人,我有我的一家人,您只管回去等和离书,等您和母亲和离了,儿子自会改姓,周宋两家,从此再不相干。胡闹!安定侯浑身发抖,本朝本朝从未有此荒谬之事,你外祖一代大儒,天下儒生无不以他为礼仪典范,你怎可做出此等忤逆之事?院子里的下人都悄悄散去,没人有那个胆子在这里看父子两个吵架,生怕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去。陆兄。宋虔之拽了拽陆观的袖子。陆观让开到一旁。安定侯面上一喜,迎上宋虔之的冷脸,不禁头皮发麻:这个龟儿子到底是谁生出来的,脾气又臭又硬。现在东南面大军压境,文武百官都在忧心国事。陛下命我即刻启程,到前线颁旨监军,若是父亲等不及,此刻就随我进宫,与母亲将和离一事办妥,也好免儿子的后顾之忧。宋虔之手揣在袖子里。他想到的是除夕之夜,整个宋府上下团团圆圆,席间却没有他娘的位置,这一家子人,将前朝大儒的嫡女扔在病榻上,外室鸠占鹊巢,连想要一起守岁也不能。周婉心的病,又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人的感情如同聚沙成塔,而其磨灭也非一日之功,那是一点一滴一年一岁一朝一夕的冷漠,将周婉心整个人都啃噬干净,一个明艳动人的女人,如今将青春都耗尽了,只剩下一把枯骨和一口气。这一口气,他宋虔之必须为他娘争过来。还是等你回来再说,不急,不急,我们父子很久没有谈心。等你回来,找个机会,为父跟你好好聊一聊。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能光听你母亲一面之词,女人有时候就是看不开,心胸狭隘二字险些出口,安定侯好不容易刹住,心乱如麻地打量宋虔之,只觉得他和离京之前大不一样了,虽然宋家一直是靠这个儿子里外打点,但安定侯只是觉得,他因为在秘书省做官,得要早些独当一面。现在细细看来,眼前的儿子太陌生,而且令他心里发怵。这些年为父冷落了你娘,是不该。安定侯顿了顿,眼光漫看四周,试探地问,你娘在何处?身子可好些?带为父去瞧一瞧。我与陆大人就要启程,请侯爷回去。安定侯微微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强迫自己狼狈不堪地挤出一句:那你们一路当心,外面乱宋虔之转身就走。陆观也走了。阳光照得安定侯须发泛出白光,他看了看这所院子,太小了。这么小的院子,让他想起自己还没有当上侯爷之前,刚在工部任职时,他购置的第一间院子,比这也差不多。陆观帮忙收拾好东西,宋虔之先去看了周先。房间里瞻星在照顾,正在桌边打盹儿。周先醒了,要坐起身,被宋虔之按了回去。你觉得怎么样了?宋虔之问。说话声让瞻星也醒了,倒来温水,要喂周先。宋虔之接了过来,说:我来喂,你先出去。周先一口一口喝着水,边听宋虔之说在宫里的情形,皇帝让他们去给白古游颁旨,听到宋虔之向皇帝提出了裁撤麒麟卫。陛下同意了?周先嗓音沙哑。喝水。宋虔之让周先喝下最后一口,说,陛下说要考虑,估计八|九不离十。但陛下不可能不培植自己的亲卫,也许会让旁人顶上。这一队麒麟卫问题很大,你应该很清楚,否则你不会被人抓起来,闫立成也跑不掉。我和陆观的行踪一直被人泄露,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对手的监视之下。周先神色复杂。宋虔之道:这个人不是你,但在麒麟卫之中。高念德很有问题,随他一起到容州来的也有问题,麒麟卫之中更不知道哪些人是谁的人,索性全裁了。况且麒麟卫自建立之初,就只效忠君主,如果不能做到这一条,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良久,周先点了点头,眼神十分黯然。你身上伤口虽多,但没有内伤,失血养一养也就好了,只是伤口暂时不能碰水。嗓子也得慢慢养。脸上这道疤暂时是没法治,等朝廷回京以后,我再去太医院找人。你得跟我们一起去白大将军的军中,以免再被人抓住逼问那把剑的下落。周先嗯了一声,嗓子干哑,他咳嗽道:都听大人的。宋虔之本还想问周先是否能联系上高念德,想了一想决定先跟陆观商量一下,太后的吩咐,总有原因,在想明白为什么那么做之前,他还不能先联系苻明懋。当周太后说出让他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秦禹宁和李晔元时,宋虔之意识到一个问题。朝中有鬼,还不止一只。☆、妙女(柒)出发前夜,夯州下雨,小院没有地龙,房里生了两个火盆,一个放在桌下。宋虔之抠着头皮,叼着笔杆,想了又想,终于下笔。陆观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收拾明天出发的行李,收拾完了,拧帕子过来给宋虔之擦脸擦脖子,把宋虔之收拾妥当之后,陆观又就着宋虔之洗脸的水洗脸洗手。等陆观再回来,宋虔之已经写完了,他把和离书吹干,起来伸懒腰,已经困得不行,陆观走近时他便用手环住他的脖子。陆观抚摸宋虔之的腰,吹了蜡烛,把人抱上床去。明天一早天不亮就要上路,陆观不折腾宋虔之,只是把他抱着,嘴唇轻轻磨蹭他的耳朵和颈项,沉沉入睡。周先伤势未愈,只能坐马车,瞻星自己请命随行,宋虔之的娘说带个丫鬟伺候也放心。瞻星与拜月本就会武,身手不弱。从周先回来,小丫头片子成天围着他打转,宋虔之也看出来些意思,就许瞻星跟着了。马车到京城附近时,碰上不少豪华富丽的马车,跟宋虔之他们的方向相反,都是往西边去的,不用问,也知道是往夯州避难。这关头要出京,都得拿秦禹宁亲手批的条子,兵部一下就有钱了,还可以送去前线。宋虔之想岔了,一时有点乐。去孟州前,一行人先进京,宋虔之要去找杨文,陆观跟着一路,进城以后,宋虔之本来想要先找客栈给周先住下,谁知京中客栈大多关门不做生意了。这下只好回去侯府住。兵部里里外外忙得像是连轴葫芦,看到宋虔之来,秦禹宁疲倦的脸上挂起一丝嫌弃的笑,连忙挥手:去去去,又来?!宋虔之压根不把秦禹宁赶人的话放在心上,上去就是一顿揉。看来秦叔心情好些了,战况有转机了?秦禹宁长吁出一口气,一连数日没有能从心里纾出的浊气都在这一口里。镇北军去了,已将黑狄人撵得退出洪平县,现在跟黑狄人在风平峡僵持不下。你知道风平峡是个易守难攻的要隘,现在风平峡在黑狄人手中,只要把风平峡抢回来,此战必胜。这消息听得宋虔之也很高兴。总算把他们撵出去了!秦禹宁摇手道:还不能太乐观。他朝宋虔之身后的陆观点头,看宋虔之,找我所为何事?希望是件好办的事。好办好办,我听说杨文杨大人先回来京城坐镇了,来不及见他,我给他写了封信,秦叔回头帮我送给他。宋虔之从袖子里掏出信封。秦禹宁把信拿在手上,看上面的火漆,苦笑道:我说你是来讨债的,果然没猜错。还不都为了黎民百姓有口饭吃,秦叔也知道,万民所求不够是有一口热饭,有两件穿得暖的好衣裳,有片瓦陋室遮风避雨。既然当了官,该办的事总要办。秦禹宁神色莫名,道:宋逐星,算我受教了。不敢不敢,秦叔给我写一道往东的批令。你不是带着圣旨么?秦禹宁猜到,宋虔之这样的国戚,这时候又转回来,还要往东边去,只能是奉旨出京,恐怕还是去做钦差的,说着话,秦禹宁已经写下批令用印。宋虔之谢过,带着陆观就走,想到什么,刚转过身去。秦禹宁就一脸头疼。宋虔之:秦叔,夯州那个妙女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可听说过?秦禹宁眉头拧起想了一会儿,骂道:献给皇帝的女人你也打听,还不快去办事!全国最为繁盛的京城,家家闭户,街上行人少了一大半,路口坐着满脸风霜找不到活做的大汉,裹着黑色旧棉袄在抽烟。一个蹒跚学步的小男孩摇摇晃晃冲进他怀里,大汉将儿子揽住,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满是褶皱的脸露出了笑容,走进了巷子口。陆观牵住了宋虔之的手,将他裹在自己的袍子里。整个街头从天到地笼罩着一层灰蒙,行人纷纷断魂,无暇顾及旁人。晚上周先来宋虔之的房间,越过他看见陆观在里面铺床,宋虔之回头看了一眼陆观,说:我出去一下。陆观头也没抬。宋虔之关上门,跟周先走到院子里,树上的水珠啪嗒滴到宋虔之的额上。霸下剑周先刚起了个头,宋虔之摇了摇手阻止他。你知道在哪儿就行。不用告诉你?先不用。宋虔之道,回头我们一块儿去取。周先脸上的伤口很深,上了药膏,十足十破相了,依稀能够分辨出原是极英俊的男子。周先意识到宋虔之在仔细打量他的脸,似乎有些迟疑,终于说:我的脸是被一名女子所伤,她武功很高,不是大楚人。不远处的石凳被下午的雨水浸得反光,宋虔之打消了过去坐坐的念头。她是哪儿的?我也不清楚,但她有一绝活,能以声音魅人。大人宋虔之神色突然变了,周先的声音静了。过了一会,宋虔之开口道:能以声音魅人,怎么个魅人法?周先仿佛有些惭愧,道:那时在外执行任务,为了打听消息,我混到一间花楼里,收到的消息是要与一名歌女接触,从她身上打听她的一名恩客的消息,谁知她一唱歌,那种感受周先不知道如何形容,一刹那里心中便会涌出不少回忆,让人无法集中精神,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是不是生得很美?宋虔之问。周先低下头:她见我时几乎都是蒙面,我不大能想起她的模样。只记得她的声音,相当好听,是从未听过的好听。跟陆观挤在一个被窝里,宋虔之翻过身去把他抱住,陆观的胸膛一片火热。侯府已经搬空,被子本应十分潮湿,现在闻上去却香香的,该是瞻星下午把被子烘过了。带个女人上路是不一样。宋虔之暗暗地想。你说那个女人宋虔之都快睡着了,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就周先说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女人,该不会是妙女吧?怎么不会。陆观没有睁开眼,把宋虔之抱过来,嘴唇碰着他的头发。回夯州以后,我们第一次求见皇上,他当时正在饮酒作乐,你听到那歌声的时候有什么感受?黑暗里,陆观的眼眸亮起来。我记得,当时你还掐了我一下。歌声停下时,所有人都显得茫然疑惑,苻明韶一脸的戾气。而且他追逐秦明雪时的举动,十分反常,他从来就是个有点内向,并不热衷后宫的男人,即使避退夯州,也不可能性情大变。宋虔之分析道。你不了解他。陆观道,他比你们想象中都会藏。怎么说?我为他暗中搜罗过当时支持大皇子的不少大臣罪证,第一次扳倒的是当时的刑部尚书邱明风。我知道,他是个巨贪,他的侄儿还将两名女子活活凌|辱致死,他自己是刑部尚书,却大兴冤狱,用刑严苛,此人被朝廷抄家处死后,不少人叫好,不能算办了一件坏事。太子死后,依附于苻明韶的人起初很少,直到我通过都察院告倒了不少人之后,拥护他的人才越来越多。而他的态度始终是反对参与皇位之争,事实上我们私底下的行动,他都知道,却从不阻止。等于说苻明韶身边的人,尤其是以陆观为首的身边人,幕僚也好,后来依附于六皇子的势力也罢,为他杀人,为他谋夺权利,苻明韶一直以默许的方式,看着他们为他做尽一切,却从未正式表态。宋虔之抱住陆观,想到有一天周先对他说,苻明韶要的只是他的忠心。他突然有点心疼陆观,抱住他的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妙女很可能,就是给周先脸上留下疤痕的女子,如果是她,假设这次抓周先的人,也是她。宋虔之想了想,改了口,也许她根本没有出面,或者是她手下的人。周先说拷问他的是男人。她潜伏在皇帝身边,是夯州州府献给皇帝的人。陆观道。所以我们应该查夯州州府?宋虔之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却又讲不出道理,只得先不想了。第二天周先主动提出可以骑马,瞻星说自己马术不太会,让周先带她。马夫是从家里带出来的人,也跟着一起骑马往孟州赶路。全天下再也没有比自己当得更没有排场的钦差了,鸣锣开道的人都没有。夜里宿在驿馆,白天赶路,一路宋虔之都在想会不会碰上苻明懋,但一直到了容州府城里,苻明懋还没有现身。容州城里一直不知道钦差已经走了,沈玉书瞒得滴水不漏,宋虔之等人在容州府衙里住了一晚,宋虔之和沈玉书说了说夯州的情况。沈玉书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每天风吹日晒在城中奔走。能买到的粮食,都已经被官府出钱尽数收购,小侯爷,春耕宋虔之拈起酒杯,郑重其事地向沈玉书保证:春耕之后一定有粮,种子也会在那之前运到容州,保证赶得上播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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