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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1 / 1)

这话宋虔之醒着的时候,绝不会说,毕竟陆观也救过他太多回,真要是掰着手指头一是一二是二地算清楚,谁欠谁还真不好扯。陆观酒酣耳热,宋虔之的呼吸在耳畔搔弄,他眼神里一点暗墨的颜色沁入,轻轻以手拢了一下宋虔之的肩头,让他坐直身。陆观离开时,宋虔之耳壳通红起来,朦胧中他听见陆观低声说了句:只有辛勤耕种一辈子,还报侯爷了。本就是给宋虔之办的接风宴,席上众人都知道,宁妃大着个肚子坐了小半个时辰就离开。太后也只坐了半个时辰,便说是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好好乐乐,不必拘谨,离席回宫了。宋虔之虚着醉眼,看见太后叮嘱了蒋梦几句离去。蒋梦则留下来,亲自过来给宋虔之和陆观斟酒。随着太后离席,上了年纪的几位大人也纷纷告罪离席,姚济渠甚至亲自过来,同宋虔之说家中老母这几日风寒在床,他就先家去侍疾了。捎带着把姚亮云的小妹妹,姚清云带过来给宋虔之瞧了一眼。宋虔之简直哭笑不得,虽然说是领了个侯位,他现在也还不在官位上,这些人也未免太会闻风而动。姚亮云似乎有些不自在,没过多久就带着他妹子家去,几个大人家的闺秀或是让父亲、兄长领着,过来见过了宋虔之,算是过了眼。有个嘴格外甜的,宋大哥都叫上了。太后离去后不到一个时辰,人就散得差不多了,看来也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得已的难处。宋虔之被他姨妈整这一出变相相亲搞得哭笑不得。林舒今晚喝得多了点,脚步蹒跚地捉着酒杯过来,挨着宋虔之旁边坐下,朝蒋梦扬了扬杯子。蒋梦倒是好性儿,给林舒满斟一杯。林舒一臂勾着宋虔之的脖子,白皙面孔浮上一层酒醉红晕。总算平安回来了,哥敬你一杯。宋虔之笑呵呵地就着陆观地手满饮一杯。林舒眼里有光蹦跳,他头抵着宋虔之的前额,手掌在宋虔之后脑,以只有二人能听清的音量朝他说:若不是秦大人还能给你捎信去,我真是不放心,既然回来,就是苦尽甘来,咱们年轻人大展雄图的时候要来了。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宋虔之被林舒哄着又喝了三杯酒,林舒起身说去更衣,宋虔之还说待会换自己敬他酒,过得好一会才发觉这家伙借酒尿遁了。这晚上黄汤灌下去不少,起初陆观扶着宋虔之走,后来索性把人背到背上。蒋梦呼了声哎哟,又说使不得,叫侍卫来帮忙,宋虔之却像个八爪鱼样的挂在陆观背上,死死抱着他的脖子,扯不下来。到了住的地方,蒋梦让宫女打水伺候,陆观让人把水留下来,就客气而冷漠地让人都出去。蒋梦欲言又止地磨蹭到最后,站在门上跟陆观低语:这在宫里,大人还是小心些,太后对你们二人的关系知道。陆观语气冷淡,似乎不悦。蒋梦没再说下去,把这间小院的宫人都换成自己人,才回太后那里,一路绞尽脑汁想怎么回话。水。宋虔之喝得满脸通红,知道有人在伺候自己,水来了他就张嘴,喝着喝着,本来凉爽的水流变得滚烫,他像是被什么缠住了,鼻腔里哼哼了两声,低低喃语着抱紧身上的人,宋虔之努力把眼睁开,看见是想的那个人,眼又肿又涩得再不想睁开。哥。陆观整个人一顿,抬起头,盯着身下满脸满脖子俱是通红的宋虔之,心里翻江倒海,继而化作一腔怜爱。陆观眼圈发着红,低头抵住宋虔之的额头,吻落在他的眉间,吻他的鼻梁,尝他的嘴唇。一夜间宋虔之一直不好好睡觉,抱着陆观又亲又蹭,手在他的胸肌、腹肌上乱摸,偏偏陆观君子得很,又顾忌在宫里,起来用布浸了冷水冷静了好几次。翌日宋虔之醒来,已接近中午,太阳暖烘烘地晒着,宋虔之鼻子一抽,觉得不是家里被子上的熏香味儿,猛然惊醒,一只手遮在额头上,正对上床边低头看他的陆观一双眼睛。陆观闪避不及,略微尴尬,沉声问他要不要喝水。宫里的酒不差,宿醉醒来宋虔之只是觉得渴,头倒是不疼。他愣了会神,往身上看了看,心说陆观倒是沉稳体贴。昨晚上喝那么多,烂醉如泥,宋虔之最是知道自己,身边是放心的人,恐怕没少缠着陆观撒酒疯。有茶吗?宋虔之问。陆观叫宫人拿了茶来,宋虔之漱完口,陆观蹲着在给他穿鞋,宋虔之突然出声叫他的名字。陆观冷不防被宋虔之亲上来,反客为主地压上去跟他亲了会,起来整理好裤裆,从昨晚上按捺到现在的话没憋住溜了出来:你跟林舒很要好?还行。宋虔之把和几个京城里的子弟的关系简单交代了一下,其实也就是姚亮云和林舒跟自己稍微玩得好点,别的就在婚丧礼祭时打个照面而已。吕临家里败落早,武官职位向来不高,羽林卫才多少人,放在这群公子哥儿眼里,侍卫跟太监差别不大,都是跑跑腿做奴才的。宋虔之一哂,接过一盏新茶,这是给他喝的,浓淡相宜,香气沁人,喝了一口,宋虔之心肺里暖得一暖,舒出一口气,是姨母用心,想来要给我说门亲,联姻是豪门望族间最常用的办法,可以让家族的根扎得更深更牢固。但那都是太平年间的事,眼下哪里就是成亲的好时候,等忙起来,十天半个月恐怕都着不了家。宋虔之开了话匣子,伸手揉陆观的脑袋,陆观替他穿好鞋子,双手按在他的膝上,摸一模宋虔之圆圆的膝头,两只手捉着他的腰,两人看着对方都是好玩,才亲吻过的面庞都是发红。舜钦宋虔之喉头一堵,他的眉是秀气却不平淡的柳叶,是春日里发得最盛最绿的那一片,眼里始终带光,便是在绝境里也从不熄灭。此刻宋虔之的唇紧紧抿了一下,他低头,吻了陆观的额头,抬头,凝视陆观的双眸,郑重道:我与你此生相伴,以命相交,绝不相负。一时间陆观眼底什么东西碎散开去,璀璨如同星河,柔情万端地亲吻宋虔之,他的手滑落到宋虔之后腰,紧紧地抱着他,直至敲门声传来,蒋梦在外面问他二人起身了没,该是时候去见太后了。陆观吃个早饭几次险些把粥喂到鼻子里,一径的心不在焉。宋虔之也不给他面子,取笑了他好几回。陆观却只是傻乎乎的样子,不敢与宋虔之目光相接。宋虔之知道陆观是在不好意思,这样又高又壮的男人,害羞起来让宋虔之觉得还挺好玩。这份好玩,从最初吸引他到现在,一点也没变。见到太后,果然跟宋虔之想的一样,昨儿才见了面,今天就问他几个大臣的女儿,中意哪一个。太后的意思,希望宋虔之能够选定三个,一名正妻,再纳两房妾室,快快地将周家的后人生下来,壮大嫡系一脉,有后人,才有祖宗祭祀的香火,家族才能繁荣昌盛。宋虔之道:外敌未平,何以为家?周太后放了茶盅,嘴角下拉,道:我朝开国至今,内忧外患的时候多,向来就在三四小国之中夹着,但我大楚国力昌盛,区区边患,不足为惧。照着你这么说,苻家的子孙早就生不下来,王朝也早就不费外族一兵一卒,自取灭亡了。姨母,黑狄人是暂时被打了出去,可苻明懋还在,人没有抓到,就难保不会死灰复燃。阿莫丹绒蠢蠢欲动,南面的孙逸更是应当剿灭,宋、循二州是我大楚南门,国门岂可让叛贼去守?不把这二州收回,岂不是门户大开,任人宰割?祁州兵防不强,白大将军都在孙逸手下吃了个败仗,自己人打自己人,比驱赶外族更难,都是迫在眉睫的要事。否则时日久了,士气尽颓,便只能任由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宋国耸立在南面。战事、国事如何,日子也是要过,孩子也是要生的。周太后看了一眼陆观,并不着急,曼声道,陆大人也老大不小,该娶个妻子料理家事,才能为朝廷竭尽全力。臣不娶妻。陆观道。宋虔之猛然抬头。周太后皱眉地看着陆观。当面顶撞,宋虔之怕惹毛了他姨母,正要开口说话,听见陆观的声音在说:臣没有家世,也没有祖宗基业,更没有宗庙牌位要供奉祭祀。将来臣死后,送往寺庙中,占一个木格也就是了。周太后张了张嘴,噎了一下,安抚道:你多娶几房妻妾,多生一些儿女,未必不能安享儿孙之福。臣叩谢太后关怀。陆观磕了个头,臣既然发誓为侯爷效忠,自然不敢先去享福。让陆观发誓的是周太后,反倒把自己圈住,不好相劝了。周太后心里憋着一簇火,不耐烦地朝宋虔之道:总归姨母为你做主,下个月初八是好日子,就定了镇国公的嫡长女嫁入侯府,两个妾室,你自己选。寻常好门第好出身的女儿,做妾是委屈一些,不过哀家私下同姚济渠商量过,他是愿意让女儿给你做侧室的。吏部侍郎李崇已年逾五十,将来你去吏部,就是他的上官,他的长子也在吏部,有个庶出的女儿,是不够格进宫来享宴,哀家昨晚也破格让他带女儿来了。哀家听人说,他的女儿嘴巴甜,见面便称你一声宋大哥,她是没什么好不乐意的,你这边点头,哀家便降下懿旨赐婚,给他们三家报喜去。姨母,这事真得缓一缓。宋虔之往周太后跟前一跪,皇上重病,昨日您才安排侄儿同几家的闺秀见面,今日立刻颁旨,岂非过于急切了。况且,侄儿成婚,也不好太过委屈镇国公的女儿,但陛下病重,怎可大肆操办,惹人非议。周太后冷笑道:哀家在,谁敢非议?她心里却也清楚,这么做即便当时无人议论,等到东明王被接近京城,前朝有人主事,恐怕也会被礼部翻出来,是有些不好看。那你说什么时候办?周太后神色缓和下来,问宋虔之的意思。宋虔之诚恳地建议,等到东明王进京以后,话里话外虽没有提皇帝退位让贤,两人都知道其中的意思。等东明王登基为新帝,由皇帝为宋虔之赐婚,也可办得漂漂亮亮,让宋虔之好好出一出这风头,尊一尊他的新贵身份。☆、波心荡(伍)另一方面,当天出宫回府,周先已在侯府等候。宋虔之让陆观牵着手,一路说话走到偏厅内时,正见到瞻星在跟周先说话。瞻星不意间回转头来正好看见侯爷回来,满脸腾地就红了,提着茶壶匆匆下去换热茶。宋虔之从婢女身上收回目光,松开手,陆观过去坐下,宋虔之在周先对面坐下来,见桌上有点心,拿了一块吃,扬眉朝周先问,这一整日上哪儿去了。左大人在李相的别院里,我在李相别院蹲守一日一夜,府苑里有几个高手,我不敢太惹人注意。不过还是看见了两次左正英,他跟他的夫人都在别院,两人安好。而且,我见到一个人。周先压低了嗓音,说出一个名字。他在李晔元的别院,这倒是宋虔之沉吟道,可他现在也无用了。陆观一听便明白宋虔之话里的意思。周先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宋虔之解释道:我原没有算到姨母会对苻明韶动手,打算让这两兄弟互搏,才能找机会把李宣推上去。现在苻明韶已经无用,黑狄被白古游端了,苻明懋自然就是无用了。他把左正英扣着做什么?我在苻明韶身边时听孙秀说过,左正英会写一手和先帝一样的字迹。陆观道。宋虔之眼微微睁大,心中一凛,道:苻明懋要矫诏?定是如此。周先道,或者我先将左正英夫妇救出。你说这间别院有几个高手?宋虔之问。应当是苻明懋的人,从前我探李相的别院时不曾见过这些高手,苻明懋很是惜命。都想要他的命,他不得不提防。宋虔之想了想,道,你先不要动,先帝既然定下左正英做辅政大臣,陆观也同这位左大人接触过,他不是软柿子,想必有办法自保。当务之急,你到外使下榻的馆驿探一探,阿莫丹绒的使臣团还在不在。我得了消息,多琦多已经离开,只有李明昌还在京城,李明昌在馆驿最好,若是不在,你查一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都跟谁接触。过几日东明王等人到了京城,宫变一触即发,不确定的因素越少越好,李明昌便是其中的一个。李明昌?周先莫名其妙道,你上哪儿搞到的消息。宋虔之促狭地一眯眼:还有谁跟李明昌扯得上关系?周先呼吸一窒。你自己回去麒麟卫瞧瞧,麒麟卫如果有可用的,可信任的,先笼络着,要使银子你自跟西厢的管家卢顺去要。宋虔之把腿一翘,只是你想好,我府里的丫鬟,不能给人做妾。周先脸皮子本就薄,这时更是面红耳赤,把眼睛低垂,抓耳挠腮地说不出话。午膳用得晚,宋虔之一看时辰不早,这时放陆观去麟台,不到两个时辰又得回府,何苦来哉。索性让陆观跟自己一道去兵部找秦禹宁。拜月,我娘那里收着的一块灵蟾青玉佩现在收在哪儿了?宋虔之一嗓子,拜月忙去找出来,过来给他系上。陆观不懂这些,也看出这块玉成色不咋地,他是没说话,表情里却都写着。宋虔之眉眼一动,陆观心里想什么,他就知道,等拜月出去了,他才对着镜子,把玉佩捞起来,对陆观解释。这是秦禹宁还给我外祖当徒弟的时候,有一年我娘生辰,他送的礼。这些我那儿还多得很,白古游也年年送。宋虔之唇角一提,眨了眨灵光四溢的眼,林舒他爹也送过。咱娘原是个万人迷。宋虔之得意道:可不,要不怎么生了我。陆观:宋虔之把领子往上提,神色凝了凝,小指头从脖子里勾出红绳来,是周婉心给的玉,他手肘碰了碰陆观,你的呢?弄丢了。宋虔之:哦。他觉着没劲,把玉佩往怀里一揣,寻思着要么给陆观另外找一块成色差不多的,叫工匠雕了来看,心里又沉甸甸的,就是成色一样,能比得上同一块玉石里剖出来的这份儿心意相通吗?况且那是周婉心所赠,是他娘答应了他俩在一块儿的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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