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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1 / 1)

“先别谢,等到了那边,想是要怪我咧。廉州番汉混杂,偏僻孤寂,没有广州这般繁华热闹。”瑾娘笑语,望向窗外灯火通明的海港。“哥哥,你明日,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吗?”果妹手里捧着一碗甜团子,吃得双腮鼓鼓,她抬起头来,睁着双黑亮、期许的眼睛看李果。“哥哥过些日子,再回去看你和娘。”李果摸摸果妹的头,果妹吞下团子,却把脸鼓起,略有些失望地说:“好吧。”“那哥哥要多写信,我识字了,会给娘念信!”说起这事,果妹开心且骄傲地仰起头。午后,李果在果妹帮助下,为腰侧的伤敷药。李果叮嘱:“你别告诉娘,我受伤的事。”果妹递给李果一颗药丸,自己端着一碗水,她说:“我晓得,瑾姐姐也没让娘知道你被人陷害,关在牢里。怕娘担心。”李果将药丸含入,果妹把碗倾斜,喂李果喝水。待李果吞下药丸,果妹拈起手帕,擦拭李果嘴角的水迹。李果看得直感慨,他八岁的时候还到处惹是生非,果妹却已经像个小大人。第二日清早,李果到港口送行瑾娘和果妹。果妹登上船后,才开始抹泪,追到船尾,叫着哥哥哥哥。瑾娘不肯收回四分珠,李果只得托付瑾娘带回去,带回给果娘。这颗圆润无瑕的四分珠,能值五十缗,要是在乡下可以买宅买田了。目送瑾娘和妹妹乘坐的船远去,李果心里空空荡荡。站在冬日寂寥的港口,李果眺望海域,心里算着回刺桐的路程。“李果,一大早送人吗?”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李果回头,看到胡瑾。“胡承信,我送妹妹和林家掌柜回去。”胡瑾一早要去巡检司,不想遇到李果。“那位林掌柜呀,不想是位女子,还是位奇女子。”胡瑾赞不绝口。李果颔首微笑,想着大多数男子不喜欢瑾娘这样的女子,显然胡瑾不同于那些心胸狭隘的人。“李果,你往后有什么打算?”“打算去廉州。”“廉州啊。”胡瑾望着大海,廉州离这里算不上远,可那地儿偏僻。“你小子不得了,我十五六岁时,还不懂事,被老爹拿棍子撵得到处跑。”胡瑾为李果的胆识折服。“不过是生活所迫。”李果轻轻说着,他话语里没有哀怨,云淡风轻般。“果子,小赵是回京去了,要是没回京,见你的遭遇,还不知道要多愤怒。”胡瑾提起赵启谟,李果听得茫然。“他在也不会帮我,走前还跟我说来日不相见。”李果想起这句话,心里就憋屈,继而是幽怨。“那不可能,你是不知道,他为把你从王鲸船上救下,竟奋不顾身,和那王胖子关扑。”胡瑾声音扬高,他不信赵启谟会和李果绝交。“关扑?”李果仰头看胡瑾,显得很惊诧,启谟没跟他说过。“不是赌钱,是赌刀,小赵头一局输了,手臂上挨着一刀,三寸长,深见骨。到第二局才把你赢来。”“你说什么!”李果愕然无比,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你果然是不知晓,小赵到要回京那天,手臂才拆线。为私自出海、受伤这事,可没少挨他哥的责罚。”听着胡瑾这些话,李果震惊得失去言语,他捣住胸口,脸色苍白,渐渐两行泪水从脸庞滑落。胡瑾看到李果难过、震惊的样子,他不解问:“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何说来日不相见?”为何赵启谟跟这位挚友说来日不见呢?不是走前还叮嘱我,帮忙照顾李果,走后,还来书信问李果近况。李果没回答,他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将头埋在大腿里。胡瑾想他在哭呢,却是哭得无声无息。广州有不少海船前往琼州及廉州,李果找到一艘前往廉州的海船。这艘船,停泊的地点,离瑾娘给的叔父家地址很近。李果登船,行囊里有两套换洗衣服,以及百来文钱。廉州盛产珍珠、砗磲,甚至琥珀、笔砚,只要熟悉这些货物的行情,知道如何收购和出售,并且手头上有笔钱,就可以自立门户。李果已有五十缗,然而还需磨练。廉州虽然僻远,却是处宝地。李果衣着十分普通,年纪又小,船上的人问他去廉州干什么,他说去投奔亲戚。众人见他言谈文雅,为人温和,多少照拂他些。一路行船,每日不是在船舱昏睡,便是到甲板看海。偶尔海船靠港补给,李果会跟随下去,好奇地到处走走看看,见见世面。不知何时起,李果已习惯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船行十数日,抵达廉州。背负行囊,踏上廉州土地,李果耳边充斥着难以听懂的土语。他不慌不忙,朝港口一家珠铺走去,拿出瑾娘给的地址询问。“卖砗磲的林泽林老六?不就在前面。”珠铺掌柜操着一口乡音浓烈的官话,手指前方。李果离开广州的一个多月后,在京城的赵启谟,收到胡瑾一封来信。那是个午后,赵启谟和友人在奇花异草的园子里踢蹴鞠,他兴致勃勃,来回奔跑,汗流浃背。赵启谟扯下紫袍一侧的领子和袖子,露出穿在里边的层层衣。汗水从他脸庞滴到脖子,染湿领子。仆人见状,机敏地去端盆热水,执来香巾,为他擦拭。“公子,签判官人来信,还捎来封胡承信的信!”阿鲤手里拿着一封信,小跑奔来。往时赵启谟常吩咐阿鲤,让他留心广州来的信使,只要有胡瑾的信,即刻拿给他。赵启谟心里喜悦,可仍慢慢由仆人洗手、擦手。等信递到赵启谟手中,他避开众人,朝亭子走去,坐在石椅上,抽出书信,静静阅读。胡瑾是位武夫,只能算粗通文理,字也丑,可每一字,赵启谟都细细地看。许久,将信搁下,赵启谟起身背手,默然伫立。待友人觉察他离去多时,找来亭子,却见他执着封信,低头坐在荷池旁,怅然若失,连鞋子踩在冰冷的池水里,也毫无知觉。第68章 五两金廉州的珠街, 有众多珠铺, 除去珠铺,也有卖砗磲, 也有卖珊瑚的铺子, 均是贵重之物。然而此地铺子却不讲究门面, 朴实无华,再兼之位于海边, 风吹日晒, 家家店招都褪色、灰扑。林老六卖砗磲,店名就叫“林六车渠”。李果找来, 站在铺外即闻到一股贝类腐烂后的腥臭味。午后的珠街, 行人稀零, 林六车渠店内,有三人,从衣着就能辨认两位是伙计,还有一位应该就是东家, 做着商人打扮, 正在柜台前算钱。“请问是林东家吗?”李果进去行礼、询问。“我就是, 这位后生,你是?”林老六将李果打量。“我是刺桐李果,瑾娘差遣我来当珠仓账房。”李果将书信递上。林老六本来看李果年纪轻,心中生疑,直到读阅瑾娘的信后,才相信这位少年, 还真是瑾娘派来的账房。林老六让人带李果去珠仓,珠仓离珠街不远,也在港口。在珠仓,李果见到海明月的一位老伙计老魏。这人负责珍珠采购,兼之看护珠仓。老魏在廉州留居多年,妻子儿女都在这里。老魏见到李果并不高兴,但也只能将账目交给李果查看。从账目看,几乎每月都会运出一批珍珠到刺桐,而供应珍珠的牙人,每月也会按时将珍珠送至珠仓。这月的珍珠已送来,放在仓中。李果花费数日时间,算清账目,而后,便无所事事,等待下批珍珠送来。这显然是个清闲的活,奈何李果清闲不住。李果入住的店舍是家民房,住了五六位租客,除去李果,都是商人。没两天,李果就和隔壁的一位商人相熟,这是位京城来的商贾,不过弱冠之龄,叫周政敏。周政敏跟随伯父到廉州贩珠,在廉州住了好些时日,闲时,他也闲不住,爱到处走动。相熟后,周政敏闲逛,也会带上李果。两人最常去欧家滩珠肆,那儿的珍珠价廉,运气好,能用极低的价格,买颗好珍珠,转手就是数十倍的钱。然而这样的地方,掏宝人也多,李果和周政敏去了数趟,也没捡着好东西。一日清早,两人又闲逛到欧家滩,各自揣着钱,东看看西瞧瞧,最终花费几文钱,坐在茶肆里喝茶、闲聊。突然外头传来凶恶的打骂声,茶肆里的茶客纷纷出来围观。茶肆不远处的一户民家院子,聚集多人,打骂声从那里传出。李果过去观看,见是一位壮年男子在殴打一位衣衫褴褛的汉子。这位壮汉应该就是这户民房的主人吧。壮汉说的是当地土语,李果听不懂,那位穷汉说的话语,能听懂那么两三句,隐约是岭南的土语,却又有许多变化。他在不停辩解说着什么,李果听懂“米粥”、“女儿”、“ 病佐”等词,又见穷汉身旁有袋东西,还撒了些出来,分明是米。看来是行窃被抓现行,被壮汉用木桨拍翻在地,还不时恶狠狠补上几下。“大概是偷窃他家大米,可也犯不着往死里打呀。”周政敏走到李果身边,和李果说着。“这是位蜑民(疍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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